全军戒备,镇守边疆的辛夷窜到瞭望塔的最顶端,举目四望,寻找魔军的影子。
“没有魔军。”她狐疑道,“魔主一个人前来叫阵?“
她和陛下都是妖尊,再加上守城的十七名妖君,魔主孤身—人,岂不是来送死?
晏画阑不听魔主的挑衅之言,继续向远离妖族的方向飞驰。
魔主的目标是他,战场远离妖族城池,反而是好事。
果然,不过几息,魔主便身拥蛇群,出现在他面前。
魔火与孔雀真火相撞,广袤的森林瞬间化为焦土。
魔主开口:“凤凰之子。你真的半点都不担心妖族?“
晏画阑反唇相讥:“你那魔军正在和仙盟交战,没有魔尊坐镇,你就半点都不担心他们全军覆没?“
“不担心。”魔主笑道,“他们本来就该全死在那里。“
晏画阑微愕。
既便魔主对魔军只是利用,魔军全灭也对魔主没有半分好处。
除非魔主只打这—仗,不需要魔军相助,而且胜券在握。
“本尊在这里,并不是孤身一人。”魔主解答了他的疑惑,”‘诸天天魔万象阵’,听说过吗?“
晏画阑没听说过。
霜绛年却身形—颤。
“诸天天魔万象阵,能将人间化作炼狱。阵中炼狱万象折磨生魂,心魔丛生,成为魔毒最好的沃土。”他双拳紧握,“泉客岛被魔毒污染,便是他在鲛人族的尸身上用了此阵。”
魔主唏畸大笑。
“怀念吗?历史将在妖族重演。新的魔军,这不就重生了?“
晏画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妖族城防极严,怎么可能在城防的监视下布置这等庞大繁复的杀阵?“
说着说着,他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哥哥说过,“魔主若有良知就不会攻击妖族”,还说魔主的真实身份对于他是一种“背叛”。
也就是说,魔主是妖族,说不定还在妖族位高权重,足以令部分城防军背叛...…..然后瞒天过海,耗费几十年,积少成多,布下如此杀阵?!
魔主骨链后的脸咧起─个笑容:“本尊有没有骗你,我们拭目以待。”
话音未落,晏画阑已然腾身而起,尾翎大展,现出俱缘慧眼幻阵。
九千九百九十九只凤眸齐睁,从四面八方向魔主团团包围。
俱缘慧眼幻阵攻击性不佳,迷惑性却很强,极难逃脱。
待一炷香之后,魔主破除幻阵,却发觉只有晏画阑一人面对他,霜绛年早已不见了。
在俱缘慧眼幻阵开启之时,霜绛年便起身折返回妖族边境,入城破解诸天天魔万象阵。
晏画阑维持了这么久的幻阵,就是为了给他的离开拖延时间。
魔主望着城中的方向:“他不过一介小小的金丹期修士,你竟这般信任于他。”
晏画阑笑得恣意:“哥哥有哥哥的厉害之处,你当然不懂。”
“真可怜。”魔主似是叹惋,“你的盲目自信会杀死他。“
他咧开满口利齿。
"——城里,还有更可怕的怪物等着他。“
*
这么多年来,城防军都没发现诸天天魔万象阵,说明此阵极其隐蔽,直接寻找此阵是最蠢的方法。
霜绛年牵起—匹飞天灵马,扬起马鞭,向臧青山飞去。
如果三界只有一个人知道诸天天魔万象阵的位置,那么这个人就是魔主——或者说,晏青。
霜绛年对晏青的怀疑由来已久。
怀疑最初的萌生,是凤凰之死。
凤凰为什么要替杀死她的真凶隐瞒?
除非她想保护那个真凶。
除非凶手是她最亲近、最爱的人。
霜绛年首先便怀疑上了麒麟仙尊和金翅大鹏。
在凤凰羽衣上残留的魔毒伪造出的幻境里,是麒麟仙尊杀害了凤,凰。
如果真凶是麒麟,那么他没必要再制造一个幻境,给自己泼脏水。
那么嫁祸之人,兴许就是晏青。
而刚才系统传给他的话,彻底证实了晏青和魔主的关系。
系统听到小枫对麒麟说,“如果晏青执迷不悟,走上绝路,请你务必阻止他。”
晏青和魔主,—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臧青山前,霜绛年打开了地底封印的门。
他与晏画阑神交数次,身体和魂魄都染了对方的气息,能够以假乱真,也算是臧青山的另一把钥匙。
他只身踏入地底隧道,九刺已先他一步飞入其中,九根银针抵在了晏青的丹田间。
人未到,声先至。
“每一针都有九分之一的可能毁掉你的妖丹。尊上,您敢不敢和我赌,这九刺齐发,您会是毫发无损,还是妖丹上多了九个窟窿?“
霜绛年站在石洞的洞口。
只要他动一个念头,晏青就会当场身死,然而这名驰骋妖族疆土数百年的妖尊,面色仍是云淡风轻。
晏青浅色的瞳孔看向霜绛年,其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欣赏。
“仙长之姿,让本尊见之难忘;仙长之针,亦令本尊受之难忘。”
“看来尊上记性不错。”霜绛年开门见山道,“那想必也是记得,诸天天魔万象阵的阵眼在何处了?“
晏青并不掩饰,微笑道:“记得。”
是识时务,还是另有手段?
霜绛年从储物灵戒里取出一架轮椅,踢到他面前:“上来,带我去阵眼。”
晏青:“我为何要听从于你?“
“不听我的就会死。”霜绛年笑意冰冷,“尊上死了,外面的魔主也会直接消失,尊上这么多年的谋划,岂不就功亏—篑了?“
“你说的有理。”晏青直接承认了,艰难地爬上了轮椅。
霜绛年上前,推动轮椅向山外走,九刺随着他—步一动,一直稳稳贴在晏青丹田前。
晏青疑道:“你说我是魔主,就不怕我突然发难?“
“你当然不是魔主。你只是一个失去力量、被魔毒侵蚀的残废罢了。”霜绛年说,“唯一比较特殊的—点是——你是魔主的‘根源’。“
他前后都想过了。
被封印在臧青山之后,晏青绝无离开这里的可能,哪怕是法术分|身也不行。
他为晏青驱毒多次,对晏青的身体了如指掌——这具身体确实虚弱而残败,骗不过一名资深医修的眼睛。
但晏青,又的的确确能从魔主那里获知消息,甚至掌控魔主。
唯—的可能——晏青是魔主的诞生之源。
“你分析得不错,我已经开始羡慕王弟了。”晏青道,“魔主因我而生......不如说,魔毒本身就因我而生。“
魔毒这—点,霜绛年倒是才知道。
“我生来喜食毒蛇,体内毒素积累甚多。偶然间我发现,体内淤积的剧毒竟然能与心魔产生美妙的反应,并且成为一种强大的力量,为我所用。于是,我迷上了魔毒。”
晏青顿了顿,神色微沉,略过了被凤凰封印的过程。
“被封印在这无日无夜的地底,那道裂隙只能带给我空气和水,却无法带给我自由。渴望自由的不只是我,还有魔毒中蠢蠢欲动的心魔。它们顺着裂隙爬出臧青山,久而久之,竟然成长为了一个魔毒的汇聚体。后来它吸收了泉客岛杀阵之中的魔毒,诞生出薄弱的独立意识。”
"_——这些纯粹恶意形成的意识,就是你们所说的‘魔主’。”
晏青是魔主的诞生之源,也是魔主的“心脏”。
只要杀了晏青,魔主群龙无首,自然会变成—盘散沙。
霜绛年更关心的是另—件事。
“屠杀鲛人族,是谁做的?是你,还是魔主?“
“是我。”晏青微笑道,“那时我还是妖族大将军,妖族唯一的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职务之便,能捞到不少油水。”
霜绛年扶着轮椅的手慢慢握紧。
“你在心存侥幸。”晏青微笑着回眸,狭长的凤眸中闪着恶意的光,“没错,你道侣的亲兄长,屠尽你全族。”
—根银针刺入他胸中大穴,晏青笑意散去,在剧痛之中,闷声吐了一口鲜血。
霜绛年拖着他,上了飞天灵马。
他坐在马背上,晏青绑起来吊在马尾后。
“你对我...…..恨之入骨?”晏青盯着他的背影,眼中布满血丝,咬牙呛咳,“那为何不现在就杀了我?“
霜绛年淡淡:“如果你听话解开诸天天魔万象阵,我可以不杀你,继续养着你。”
晏青微讶:“为什么?“
“因为你是晏画阑的血亲。”霜绛年目光放远。
他和晏画阑的关系不够干净,里面隔着陈年的黑暗与血污。
没必要让这段关系里,徒徒添上更多血腥的罪孽。
“看这苍穹,你觉得美吗?”他问晏青。
晏青没有回答,只是贪婪地睁大双眼,攫取着自由的风景。
他被关押在不见天日的地底一百多年,五万多天,六十万个时辰。除了一个小小的缝隙,没有任何五感,听不到、看不到、摸不到、尝不到、闻不到,只有永无边际的黑暗。
若是沉睡便罢了,偏偏那些魔毒还能传来外界的美景——只是印照在他脑海里的虚影,伸手去抓,却如同饮鸩止渴,只能碰到冰冷的石壁。
想出去、想出去、想要真正触摸到外界,无论付出任何代价!
欲|望在他心中疯狂滋生,成为魔主无尽的力量源泉。
“喜欢这蓝天吗?”霜绛年微笑道,“多看几眼。以后,可就看不到了。”
晏青瞠目。
"是啊,我不杀你,甚至还会好好养着你的身体,不让你死。”霜绛年望着蓝天,“但我会驱除你身上所有的魔毒,散去你所有的力量,把你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
他用轻盈悦耳的嗓音,描述着可怖的情景:“臧青山的地底对你来说还是太宽敞了。不如把那道缝隙堵住,石壁再缩小几圈?折断你的骨头,最小大概能塞进一只木匣子里吧。”
他回眸看晏青:“你说呢,尊上?“
只见晏青面上冷汗遍生,瞳孔中毫无聚焦,手脚不自觉颤抖,仿佛遭遇了什么酷刑,发了癫痫。
堂堂妖尊,亦是万魔之主。
却被他短短几句话,就吓成了这幅模样。
霜绛年眼中掠过轻快之意,回答了晏青最初的问题。
“我当然恨你入骨。”
“简单死了,太便宜你。我让你活着,是为了让你承受最痛苦的折磨。”
“天、长、地、久,永、生、永、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