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抬手抚过漆黑的茶壶，茶壶表面泛起淡淡的雾气，像是被烫热了似的。
温轻看着他的动作，抿了抿唇，没有游戏的情况他们是推测过，但是……
“是我们没有游戏？”
“还是所有玩家都没有游戏？”
司空动作一顿，看向温轻：“所有玩家都没有强制的游戏。”
“不过玩家可以自行游戏，如果他们愿意的话。”
温轻眼睫颤了颤，没有强制的游戏。
也就是说安息日这一天的人间，没有任何规则束缚玩家。
奥兹、周州他们可以肆无忌惮的杀戮？
温轻连忙看向一旁的屏幕，寻找周州和奥兹的身影。
很快就找到了，西区的人没有什么动作，看起来不打算继续找寻白通他们。
白通和其他人依然待在楼内，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人间看起来很平静。
下一秒，温轻听见了主系统的声音。
“七，属天的完全数，代表着完美，是神的标记。”
“神六日创造，第七日安息。”
“今日是安息日，由玩家自行商议决定是否进行游戏、进行什么游戏。”
“祝所有玩家游戏愉快。”
主系统话音落地，温轻又听见了李冉骂骂咧咧的声音：“玩你嘛游戏！谁要玩游戏！我们要安息，不是，休息！”
“大家看起来都不是很想玩游戏的样子。”郁刑突然开口。
温轻偏头，只见郁刑单手支着下巴，直勾勾地盯着他。
郁刑继续说：“都怪季予的游戏太无聊了，大家失去了激情。”
“不像我的游戏，每个玩家都热情洋溢。”
温轻：“……”
郁刑见他的注意力再次落回自己身上，身体微微往前倾，弯唇道：“轻轻，我们真的不玩游戏吗？”
温轻眨了眨眼，郁刑一直在问他。
说明主动权在自己。
他不假思索，一字一顿地说：“不玩。”
郁刑轻叹一声：“好吧。”
“那我们只能喝喝茶了。”
温轻扭头看向司空。
司空将茶叶放入茶壶，慢条斯理地洗茶，问道：“你已经知道了吗？”
温轻眼皮跳了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知道什么？”
司空眉眼渐渐舒展开来，缓缓说：“这段时间下来，长大了。”
已经会套话了。
郁刑点头附和道：“是啊，轻轻你变了。”
他歪了歪头，望着温轻漆黑发亮的眸子，幽幽地叹了口气：“轻轻，你以前可爱哭了。”
“哭得我心痒痒的，总想着弄你。”
温轻抿唇，心想，现在挺好的。
郁刑凝视着他的神情变化，低笑一声：“轻轻现在肯定在想，觉得自己的变化挺好的吧。”
“是挺好的，”说着，他自说自话地点了点头，“现在不哭我也心痒痒的。”
从越可怜越想欺负他的心态，转变成想把他欺负成那种可怜巴巴的样子。
温轻抿了抿唇，不想再搭理他。
“轻轻~”郁刑拖长尾音，懒洋洋地喊着。
一股淡淡的茶香弥漫到空中，沁人心脾。
司空指尖捏着茶杯，递到温轻面前：“喝茶吧。”
温轻刚抬手要接，郁刑的气息凑近，他下意识侧身避开，紧接着，便发现郁刑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司空手里的茶杯。
郁刑启唇叼住那只茶杯，仰头一口干了。
些许茶水溢了出来，浅红色的茶水顺着他的唇角滑至脖颈，他抬手随意地抹去脖颈上的水渍。
“哒”的一声，郁刑将茶杯重重地放到桌上。
他舔了舔唇，眯起眸子，淡淡地说：“还是轻轻的茶水甜。”
看着他的动作，温轻眼皮跳了跳，直截了当地问：“那我算是完成所有游戏，通过了人间这个副本吗？”
“嗯，”司空应了声，对他说，“等到安息日结束，副本就结束了。”
温轻扫视一圈，原本挂在别墅里的时钟消失不见。
屋内没有任何可以证明时间的东西。
他瞥了眼播放人间画面的屏幕，人间没有日夜变化，更看不出时间。
温轻垂眸看着桌上黑色的茶杯，问道：“所以我就是来喝茶的么？”
司空没有正面回应，又说：“你可以问我们问题。”
温轻屈起手指，追问道：“什么问题都可以吗？”
司空点了点头。
“问一个问题，要亲一口。”郁刑插嘴道。
温轻瞥了他一眼，忍不住挪了挪椅子，完全背对着郁刑。
他思索片刻，问司空：“为什么会有人间？为什么会有游戏？“
司空指腹摩挲着茶壶，轻声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
温轻一愣：“真的是因为无聊？”
“一部分，”司空拿起茶壶，缓缓说，“另一方面，人类可以在这里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异能、暴力、道具、生命……在这里，付出什么，就可以得到什么，没有各个世界的伦理道德。”
温轻抿了抿唇：“还有一部分人不是自愿进来的吧。”
比如他，李冉，还有当初进引路人副本的所有玩家。
司空半阖着眸子，解释道：“进入这里是一次机会。”
“如果把人类比喻成花园里的花，被动进来的玩家，是被花园的花匠亲自选中的。”
“不是每一个朵花、每一个人都能有这种机会。”
温轻张了张嘴，想说他才不想要这种机会，便听见司空继续说：“对一部分人来说，这是个好的机会，他们会茁壮成长，另一部分人则会枯萎衰败。”
司空淡淡地说：“对于花园，利大于弊。”
温轻抿紧了唇，他只能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无法站在司空的角度去理解。
沉默片刻，他继续问：“那死在副本里的玩家，是真的死了吗？”
“或许，”司空顿了顿，委婉地说，“成长到一半的花，可能会有第二次磨炼的机会。”
第二次……
温轻眼前一颤，想起了疯狂动物园里那些曾是人类的动物。
司空给了他们第二次机会。
沏茶的声音再次响起。
司空满上茶，还没有放下茶壶，又伸出一只手，直接拿起那只茶杯。
季予捏着茶杯，指尖缓缓摩挲杯沿。
他没有喝茶，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茶杯氤氲升起的雾气。
很快，雾气消失，茶凉了。
季予抬手，将茶一饮而尽。
温轻收回视线，看向剩下的两只茶杯。
这幢别墅不处于任何一个世界，没有时间。
安息日，应该在自己喝完茶就结束了。
温轻抿唇问：“这一次结束，就是真的结束了吗？”
司空摇了摇头：“我不敢保证。”
“花匠是因为有花才存在的，可能很久以后，花园的某一块土地，需要重新开垦。”
温轻低低地应了声，心想，就算以后有出现了这种游戏，肯定有比他更厉害的人，可以结束这一切，根本不需要他操心。
他看着司空拿起茶壶，倒上第三杯茶。
温轻伸手去接，没想到这一次这杯茶，是司空自己的。
司空微微低头，嗅着淡淡的茶香，问道：“你已经想好奖励了吗？”
温轻点头：“想好了。”
司空指尖顿住：“一定要回家吗？”
温轻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回答这个问题了。
他不假思索，斩钉截铁地说：“对。”
郁刑低垂着眼睫，轻轻地哼了一声。
“母亲。”一道奶声奶气的童音响起。
温轻眼睫轻颤，抬头看向季予所在的方位。
原本坐着季予的椅子，出现了小季予。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装，两只胳膊艰难地撑到茶桌上，乌黑的大眼睛盯着温轻，又喊了声：“母亲。”
小季予眼神清澈，没有半分大季予的痕迹，他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温轻，细声说：“您还没有和我玩过捉迷藏。”
“又要走了吗？”
温轻屈起手指，抿紧了唇：“嗯。”
“我也想回家。”
“母亲……”小季予低低地喊了声，见温轻无动于衷，他瘪了瘪嘴，眼眶眼泪，又变回了大季予。
温轻掐着掌心，看向司空。
司空倒上了第四杯茶。
温轻接过茶杯，低头喝茶，是清香微甜的红茶。
放下茶杯的刹那，他耳畔响起一道声音。
【恭喜玩家温轻成功通关神级副本[人间]。】
温轻眨了眨眼，他依然坐在别墅内，没有被传送到其他地方。
温轻偏头，看向一旁的红棕色大门，缓缓起身。
司空、郁刑和季予也同时站了起来。
看着他们的动作，温轻微微一怔，他们没有阻拦自己，而是跟在他身后。
温轻径直走到大门前，抬手抓住古铜色的门环，微凉的掌心让他稍稍冷静下来。
他想起了第一次踏进这里时，主系统的提示。
【只有引路人能打开别墅大门，】
温轻没有直接推开门，他停下动作，看向身旁的三个神：“为什么会有引路人这个副本？”
司空往前走了一步，右手覆在他手背上，轻柔地握着他的手，缓缓推开门。
“因为需要你打开这扇门。”
“吱呀——”
大门缓缓开启，门外是熟悉的丝丝缕缕的白雾。
温轻被司空拉着走出别墅。
白雾游移在身旁，带着些许凉意，令人神清气爽。
不知是不是因为有司空他们的存在，这一次，萦绕在周身的白雾往两旁缓缓散开，开辟出一条道路。
道路两旁悬空浮着无数个小屏幕，播放着形形色色的人类，有古代、现代、科幻星际……像是各个不同的小世界。
温轻恍了恍神，无意识地抬手去触碰。
下一秒，被郁刑一把抓住。
郁刑牵住他的另一只手，轻笑道：“轻轻，这可不能乱碰。”
季予垂眸，看着司空和郁刑一左一右地站在温轻两旁，微扬的唇角往下压了压。
他往前走了一步，对温轻说：“碰到了，会被拉入那个世界。”
温轻一愣，看着季予，点了点头：“好。”
见季予盯着自己的手，他低下头，慢吞吞地反应过来自己被司空和郁刑牵着。
温轻缩了缩手，察觉到郁刑还要摸过来，立马双手插兜，谁也不爱。
郁刑脸上的笑意僵了僵，冷冷地看向季予。
季予扬了扬眉，继续往前走。
往前走了一段路，蓦地，温轻耳畔响起了001的结算播报声：【人间副本奖励结算中……】
【副本完成度：100%。】
【综合评定：SSS 。】
【获得奖励：愿望X1。】
最后一个字说完，道路尽头出现一抹人影。
温轻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他。
他五官凌厉，没有任何瑕疵，双眸半阖着，缓缓掀起，看向温轻。
目光落到温轻身上的刹那，神情暖了几分。
温轻屈了屈手指，偏头看向司空。
司空、郁刑和季予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还有面前这个主系统。
看惯了它硕大的身影，现在突然变成正常尺寸，温轻还有些不习惯，他慢慢地走到主系统面前。
主系统看着他，缓缓开口：“想好了么？”
它嗓音低沉好听，是温轻十分熟悉的声音。
温轻点了点头，呼出一口气：“想好了。”
他望着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开口道：“我希望所有玩家都能得到一次机会，决定自己是否要留在人间，还是回到现实世界。”
主系统点了点头，应道：“好。”
下一秒，温轻眼前出现一块系统面板。
【请玩家温轻选择是否要回到现实世界？】
“是，”温轻笑了笑，对主系统说，“我要回家。”
说完，他往前走了一步，身后抱住它，低声道：“谢谢你，001。”
“再见。”
001低垂着眸子，看着空空如也的怀抱，轻轻地笑了声：“嗯，等会儿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