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华酒楼的温泉池修建得十分奢华。
精致的瓷白色地砖配上碧色的汤泉,雾白水汽从汤池中冒出来,混夹着浓郁的灵气在温泉池上漂浮着。汤池之中还有宛如装饰一般点缀着的花瓣,带着些许芳香,但这气味也不会太浓。
巫白霜赤脚踩在地砖上,一手拉着换好浴袍的褚炎,另外一手拿着打发时间的话本和糕点。
温泉池边上有专门放置东西的木盘和自动浮动的阵法,哪怕人在汤池中央,这个托着东西的木盘也会跟过去,很是方便。
巫白霜把东西放下,先用手试了试水温,确定热度不会太烫后就把自己整个人沉到了汤池中去,只露出一个脑袋来,看着还在温泉池边没有下来的褚炎,出声催促道,“阿炎?你怎么还在上面,快下来。”
“……”听到巫白霜催促的话语,褚炎的目光匆匆扫过巫白霜纤长白皙的脖颈,停留一刹后,很快就挪开,落在他身侧的水面上。
这个温泉池很大,两个人泡也相当的宽敞。
褚炎弯下了身,动作小心的浸入到温泉池中,避免溅起过大的水花,也避免撞到身侧的人。
“怎么样?泡温泉的感觉不错吧。”巫白霜一边说着,一边从木盘中拿出一快糕点,“虽然会耽误一些修炼的时间,但是适当休息也不错啊。”
“嗯。”褚炎垂着眼帘应声,目光一时间有些无处安放。
巫白霜的浴袍本就穿得薄,入水后就湿透了起来,靠近看还能从水面看到优雅的锁骨……再往下,褚炎别开了目光。
而对自己穿着没有什么在意的巫白霜,注意力反而落在褚炎的身上,看着池水才没过褚炎的胸膛时,顿时有些惊诧,“唉?阿炎你是不是又长高了,温泉水都没有没过你肩膀!”
“是吗?成年后应该不会再变化了才对。”褚炎打量了自己的肩膀一眼。
“你竟然比我高。”巫白霜嘀咕了一句,顺着水流靠近了褚炎的身边,打算凑近比比看。
以巫白霜的身高来看,他正好可以把下巴靠在褚炎的肩膀上。
事实上,巫白霜也这么做了。
肩膀处的肌肉僵硬了一会儿后,在火系修炼者强大的自控能力下,重新放松回去。褚炎甚至能听到巫白霜的心跳声。
“你怎么在躲我?”巫白霜的声音有些闷,他把头往褚炎的脖颈处蹭了一下,一手拿着话本,另外一只手绕过褚炎的肩膀撑在了浴池边上,保持身体倾斜的姿势还不会失去平衡。
“……我没有。”褚炎一愣,下意识的反驳了一句。
“你就有!你都不看我,我和你说话你也不在意。”巫白霜继续出声控诉,不过他也就随便念念,毕竟褚炎向来不会把时间花费在享受上,是个标准的刻苦修炼者。
“没有不在意,不看你那是因为……”褚炎解释的话语声轻了下去,“你太好看了。”
“……”
巫白霜愣了一下,未等他把下巴从褚炎的肩膀上抬起来,身前的人继续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他,“那我现在可以抱你一下吗?”
巫白霜抬起眼帘,浅蓝色的眸子倒映出暗红色来,褚炎正认真又小心注视着他,眼底是鲜少流露出来情绪,带着说不出的克制与温柔。
比对待修炼还认真,比对待炼器材料还要专注。
一想到这个对比,巫白霜忽地就不生气了,他心底的那一点点不满也随之消失,然后抬头凑近褚炎唇瓣的方向用力的亲了一口。
他整个人埋进褚炎的怀抱里,把无关紧要的话本随手扔到了木盘之中,“你不仅可以抱我,还可以亲我。”
“虽然还没有把未婚转正,但是我们不是在自由恋爱吗?”
“……”褚炎没有回答,他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温热的水流从他们两人的身侧游走而过,肌肤隔着一层薄薄的浴袍相贴,心脉的律动声仿佛能从手掌之中辨认出来,有些失常。
褚炎低头亲了亲巫白霜的鼻尖,在他抬头时,亲吻便顺理成章的落在了唇瓣上。
巫白霜合拢了眼睛,在此刻的模样格外的乖顺,但在这个宛如羽毛一般轻的触碰亲吻即将结束时,张开唇咬了一口褚炎的下唇。
不知道是谁的呼吸声厚重了起来,连带着温泉池中的水温也仿佛逐渐变热了许多。
微妙又暧昧的气氛在无声蔓延。
水珠从褚炎的发梢坠落到了巫白霜的手背之上 ,然后朝池水的方向滑落。
克制的表情出现在褚炎脸上的时候,原先冷漠俊美的五官也变得性感起来,明明是在克制情绪,反而更像是勾着别人过去亲他。
巫白霜是这样认为的。
他还想亲一口。
就在这时,一股由隐若现的香气在温泉池之中弥漫开来,这股香气仿佛能够诱人沉沦般的,令人眼中出现迷茫的神色,从而沉溺其中。
褚炎率先从异样之中清醒,顾不上之前的情绪,他将面色迷茫的巫白霜抱着从浴池之中出来。
脱离温泉水时,因为姿势的变化,先前就有起了色心的人便一口轻咬在了褚炎喉结上。
褚炎的身体一僵,用灵力将周围变了气味的空气隔离开来,舒了一口气后才无奈的喊醒自家中招的伴侣,“白霜,浴池的气味不对劲。”
“……什、什么?”被褚炎这么一喊,后知后觉回过神来的巫白霜睁着无辜的浅蓝色眼眸,“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们上一刻还在温泉池里好好泡澡呢!他记得自己就快亲到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屋子里有特殊的迷烟,能对天级修炼者也产生影响,不知道是谁放的,你方才可能是看到一刹那的幻觉了。”褚炎温声给他解释。
巫白霜回神后感知了一下四周,的确在空气中察觉到了异样。“谁这么大胆,竟然给天级强者下药,万一这个药不起效果,他们就不怕被报复吗?”
能够住进云华酒楼的人,不是身份高贵,就是实力强盛的天级修炼者。云华酒楼看起来服务态度也不错,而且他们是在云城之中经营多年,不能和山路边上开着的黑店相比。
“先隐匿身行看看,到底是谁在下药。”褚炎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套衣袍换上。
事发突然,虽然被打扰了泡澡让巫白霜心情不太好,但他此刻也丧失了泡澡的心情,便也换好了衣服,布下隐匿结界,跟着褚炎朝外走去。
没有从正门推门而出,巫白霜与褚炎直接从三层跳窗,到了二层冥跃等人的住处。
窗台边,本该在勤奋修炼的小黄倒在聚灵阵之中,昏睡得不省人事。
“它只是睡着了,其他没有什么异常。”褚炎扫了一眼,便得到了答案。
“冥跃和冥奇也倒了,趴在桌案上。”巫白霜看了一样客房,在客厅之中没有找到宗幕的身影,便下意识的去推开了宗幕的房门。
果不其然,宗幕昏倒在了他炼器的青铜鼎上,也是一副不省人事的模样。
“就是不知道这个迷药是不是在针对我们,我们出去看看,别的客房是不是都这样。”褚炎皱起眉头。
“好。”巫白霜点点头。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宗幕客房的门被人从外面“吱呀”一声打开了。
巫白霜和褚炎顿时停下了动作,维持着身侧的隐匿结界,默不作声的看着那扇打开的门。
“你开门干什么?你想被云华酒楼的掌柜发现,然后把你撵出去吗?”一道压低了嗓音却依旧难掩焦急的话语声响起。
“我就是看看这个迷药的药效,有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邪乎。就连天级强者都能被迷昏,咱们为什么要全用掉?偷一点回去卖不好吗?”
“你当雇主是傻的吗?这个迷药这么特殊,就算是流出去,也很快查到我们两个的头上来。你老实点,不要连累到我。”先前那道嗓音带上了几分难以置信。
“你也太胆小了,我们就是看一眼,顺带过来送茶水的。”
“……”
话语声正说着,那两道穿着云华酒楼小二服饰的人从门外面走了进来,将昏迷不醒的宗幕好生打量了一番,多话的还盯着人家的耳钉,问是不是金子做的,能不能拿一个耳钉走——
“当然可以,这么客气做什么。”
“就是,咱们干这一趟也不容易,多拿一些财物回去,就能减少一些负担,你总算是脑子灵活了。过来搭一把手。”
那人正说着,头也不回的喊着自己的同伴过来帮忙。
然而他预料之中的触感并没有出现,在被无端涌入的冰霜冻住唇瓣后,他在顷刻间睁大了眼睛,猛地清醒方才回答自己的人并非和他同道而来的同伴,而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怎么会这样,那位雇主不是说,这是连同天级中阶修炼者都会中招的迷药吗?为什么还有人清醒的发现了他的存在?
“入室偷窃,按照云夕大陆的法律来判,应该是要去监狱的。可惜我不知道云国的律法是不是有变动。”一道清冷优雅的嗓音从他的背后响起。
“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一道强硬的话语声随后响起,将这一寸天地都被天级强者的威压笼罩,两道人影跌落在地上,正是先前入室准备偷窃的两人。
“我们、我们来这里……”穿着云华酒楼小二服饰的人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来。
“遮遮掩掩的,要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还不如直接把人杀了。”巫白霜在旁边补充建议了一句,语气波动不大,但是蕴藏的杀伤力极强。
“两位阁下饶命,我们也是情非得已,上有老下有小才会冒着风险接这一单活。”那小二扮相的人直接哭了起来,非常没有骨气的就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给交代了。
原来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过来给云华酒楼二层三层的天级修炼者下迷药。委托这个任务的人是通过私人线索找到他们,也没有透露什么组织。只要能把迷药放进天级修炼者的客房,就算他们做好了事情。
解释完之后,那两人当着褚炎和巫白霜的面立下天地誓约,验证了话语的真实性。
“果然没有问到什么东西。”巫白霜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
“嗯,杀了还是怎么处理?”褚炎在问巫白霜的意见。
“等冥跃他们醒来把他丢进监狱,偷窃未遂根据云夕大陆的通用法律也是要吃牢饭的。”巫白霜想了想,还是打算用一种比较公正的手段来处决这两个人。
巫白霜:“至于迷药的事情,我们还能再观察一下,有什么后遗症,或者幕后使者今日会不会过来。”
“好,事发蹊跷,我们出去看看。”
将那两名偷窃未遂的人捆起来用结界控制在屋里后,褚炎和巫白霜两人来到了云华楼的酒楼外面。
此时已然是入夜,酒楼之中鲜少有人在走动。除了收拾桌椅的小侍和门口伫立着随时恭候天级修炼者入住的小二,柜台前的掌柜也不见身影,不知道是由哪个势力主谋这一切。不过根据那两人的阐述,他们不是云华酒楼的正经入职人员,而是从外来的伪装者。
正在巫白霜思考着这件事的端倪,抬头便瞥见了一道伫立在云华酒楼四层的身影。
云华酒楼第四层,是天级高阶修炼者才能踏足的地方。
那是一名穿着胭脂色衣裳的女子,她的身段窈窕,梳着好看的发髻,妆容也是精心打扮过,但戴着一层白色的面纱,遮住了下半张脸。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巫白霜的目光流露出迟疑的神色来。
“白霜?”见他走神,褚炎略带疑惑的话语声响起。
“看到一个很熟悉的人,但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可能是我想多了。”巫白霜解释着。
就在这时,那名胭脂色衣裳的女子像是感知到了什么似的,款步朝楼下走去。
云华酒楼的门口处出现了一道巫白霜和褚炎都不特别陌生的身影,在洛草沼泽的时候,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白薇。
褪下了盛云学院的服饰,白薇身上穿着的已经变成了标准的贵族世家小姐会穿的礼服,像是优雅的蔷薇花,收敛起了锋芒,绽放着美丽的气质。
“姨母。”白薇在云华酒楼门前停下,并没有踏足进去。
“薇薇真是越长越漂亮了,和你姐姐当年一模一样呢。”那名穿着胭脂色衣裳的女子夸赞了白薇一句。
被牵扯到了厚重的回忆,白薇弯起唇角,试图让自己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容来,但是有些难,便只好收敛了眼底的情绪,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母亲说您有事找我,约我在这里见面。请问是什么事呢?”
“姨母得到一张桃花楼的特殊请帖,薇薇年纪也不小了。有你姐姐的事情在前,想必你也不会再去光明教会,不如早一些找个归宿。是吧薇薇?”
白薇:“……”
她笑了一下,表情很是得体,在这名许久没有见过的亲戚面前,除了陌生和生疏,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违和感。明明也是有血缘的亲人,但也让白薇感到有些不适。
想到母亲对这位姨母的评价,白薇还是将请帖收了下来,道谢,“谢谢姨母。如若没有别的事,我就不打扰姨母了。”
“嗯,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薇薇。”
温柔的话语声伴随着夜色散开在风中,像是蛰伏在暗处等待着什么的目光尾随白薇的身影离去。
桃花楼的特殊请帖?
因为听力太好不小心旁听到了一整场对话的巫白霜思考了一下,“她好像和桃花楼的人很熟,又是天级高阶强者,如果我认识她的话,不应该忘记吧?”
“可能是你一时间没有想到,又或者隔太久,和记忆产生了偏差。”褚炎回答。
“……”
就在这时,那名给白薇送完了请帖的女子重新踏上了阶梯,朝四层走去。
这一次,她的脸是正好对着光线的,自上而下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她额角出那块不明显的胎记,是梅花的图纹,很淡,但巫白霜却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睁大了眼睛,一时间有些震惊的看着那名女子的方向。
那个胎记——
长的位置和他的母亲的那个胎记一模一样,不过母亲的气质和她并不相同,模样也有些差距,所以方才在看第一眼的时候,巫白霜并没有认出来。
“……”
父母双双去世时,巫白霜是见过他们碎裂的本命命牌的,法则的族谱上,父亲和母亲的名字也都暗淡下去。他们的确是真的去世了,而不是借着假死换上另外一层身份。
既然如此,那名有着和母亲相似胎记的人到底是谁?
巫白霜将自己的疑惑与褚炎说了。
“也许有些血缘关系……”褚炎也想不出具体的线索,“你问问你母亲出生的本家?白家还有什么亲戚吗?”
“等会我就写信去问。”巫白霜对这件事无比好奇,“如果真的是亲戚,她和白薇的关系,白薇也是白家的亲戚不成?”
说实话,很少有家族会各自分开在两个不同的帝国相继发展。白家是巫白霜的母家,他的母亲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但是母亲留给他的遗产中,有一张特殊的红卡。
在外面没有找到下迷药之人的端倪,巫白霜与褚炎再次回去的时候,被迷晕了其他三人开始缓缓转醒。
宗幕脑袋沉沉的从自己炼器鼎上爬起来,喃喃自语,“太可怕了,刚刚做的简直就是噩梦。”
“你醒了?你都梦到了什么?”巫白霜的目光充满探究和好奇。
“我梦到了我炼器炼得好好的,一群不讲道理的女人过来打扰我塑形,一个个争先恐后的说是我师父让她们过来和我相亲。”宗幕的脸色很黑,他甚至怀疑是不是那个桃粉色的消息卷轴残留的潜意识,所以才会让他做这样的噩梦。
听到宗幕的描述,一旁也醒过来的冥跃和冥奇兀自沉默了一下,表情有些哽噎,“原来你也梦到了这个?”
宗幕:“什么?大家都梦到了去相亲吗?”
冥跃:“差不多,我梦到一群男男女女想要在我面前脱衣服,借机让我触犯律法对他们负责,于是我为了不让他们追上我,我在梦里跑了三条街。好不容易才醒来。”
冥奇:“救命,我是被人带到了窑子里……”
“嗯?!”
听到冥奇这话,其他几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了他的身上。
“……”冥奇被看到的一脸通红,非常不好意思的继续开口道,“然后老鸨一直在劝我选人,然后安排了几十个……没有脸的姑娘,我就吓醒了。”
“……哇塞,你们的梦境都好丰富。”巫白霜发出了惊叹声。
“但你们其实是中了迷药才会昏迷过去,目前这个迷药的用途我们暂时还不清楚。不过从那两个被派来下要的人身上搜到了一点残留的药粉。到时候可以找靠谱的药师问问。”褚炎无情的解释。
巫白霜仔细打量了三人一番,询问道,“除了做梦外,你们还有别的不适应的地方吗?”
宗幕摇头,“没有了,身体都正常。”
冥跃:“我也没有问题。”
冥奇:“我也没事。”
为了彻底放心,褚炎也给他们都检查了一下,身体上的确是没有什么问题。但迷药如果只是让他们做一场荒唐的梦境外,没有别的后遗症,应该是不太可能的。
褚炎很谨慎,“以防万一,我会在你们三人身上留下一道咒印,这道咒印不会对你们有任何影响,除非你们的精神出现混乱,没有办法自己控制自己,我就会接替你们的意识。”
“好。”冥跃和冥奇没有问题,他们本来就是褚炎的追随者。
至于宗幕,也点头答应了。在接受褚炎的咒印之前,他特意叮嘱了一句,“如果我有要靠近哪个女人的念头,请务必接替我的意识带我远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