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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原来那是爱呀

跳莎莎舞的漂亮男人 云上飞鱼 3559 2023-12-23 12:25:38

是感动?庆幸?还是失而复得的惊喜?

都不是。

形容词多得浩如烟海,这一刻,齐向然找不出来任何一个可以用来形容他的感受。又或者他失去了知觉,因为他甚至连自己在这世间的存在都无法感受。

“找人清理消过毒了,石头内部有点裂,不过看不大出来。”江纵盯着齐向然乱蓬蓬的头发,低声问他,“给你放哪儿?”

齐向然没有说话。他眼也不眨地盯着那两颗泛着柔光的蓝宝石,双肩安详地垂下去,整个人似乎忽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似乎连刚才见到江纵时的紧张和仓皇也不见了。

江纵收回手,皱了皱眉:“齐向然?”

齐向然仍然没有说话,像被魇住,甚至连呼吸声都变得虚浮缓慢。

江纵眉头蹙得更深,因为齐向然现在的反应全然不对劲。他把人带到沙发,按着肩膀坐下,自己则坐到了齐向然对面的茶几上,垂视他良久才开口:“虽然晶体有些开裂,没那么完美了,但它依然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不想要这个,以后再买别的也可以。”

他注视着齐向然,而齐向然始终低着头,只留给他一个隐藏在乱发里的发旋,像某种执拗的化形。

“不要垂头丧气,不要不说话。”江纵耐心地,又带点严肃,“齐向然,你得告诉我你怎么了。”

电视机里齐向然随便点的电影还在放,声音并不很大,但听得出是一部国外的爱情影片,英文台词说了几句,随即响起一首很轻柔的钢琴曲。窗外的雨下了一天,此刻还夹在音乐声里沙沙。

齐向然摇摇头,缓慢地仰起脸,用一种没什么情绪,又似乎盈满了情绪的目光望着江纵。

江纵没避开齐向然这个目光,相反的,他的视线更深更有力,带着审视和沉思的意味。他们如此对视着,相撞的四目好像有淹没万物的能力,世界仿佛消失,只剩下彼此立足的方寸之地。

音乐声渐渐远去了,电视机里传来窸窣的声响,逐渐又被两个人莫名的沉默盖过去。

江纵定定看了齐向然几秒,忽然起身,去水吧倒了两杯水回来,放在茶几上,但他没再坐回去,抱着双臂,靠坐在另一个沙发边上。他连这样的姿势都迷人得要命。

“好。从这一秒开始,我们进入恳谈时间。可以吗?”

除了对眼前这个人,江纵从不会有如此强大的耐心,他几乎在循循善诱,“你可以跟我表达任何你想要表达的,心情、想法、要求,都可以。”

从上往下这样看齐向然,好像他还是那个明艳动人的、无忧无虑的小孩,现在也许是一个好时机,“但是然然,你得跟我讲真话。”

齐向然仍旧没什么反应。江纵顿了顿,他看出齐向然的情绪拧成一团死结,或许因为这对耳钉的失而复得,也或许因为即使耳钉能回来,他也仍然永远失去他心目中最后一个家。

不可控的局面出现了,面对这样一个齐向然,生拉硬拽不是好办法。最后江纵决定,由自己率先打破僵局。

于是他问出他唯一想知道答案的那个问题,这将是他问齐向然的第三遍。

“如果你不想表达,那么我问,你回答。”他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齐向然脸上,那张漂亮的脸上还有清晰的昨夜的留伤。

短短几个音节,组成一把锋利的刀,轻描淡写间,江纵便将齐向然辛苦伪造的假面削了干净。

他问:“这三年,还好吗?”

显然这是一个彻夜长谈的话题开端。本可以把它留在更合适的时候提起,但江纵认为,事已至此,没有再等的必要。

他不怕伤到他,因为人总会在最脆弱的时候说出最真心的话。在这种方面,他显得有些枉己正人的霸道,他要齐向然不顾左言他避重就轻的真心话。

是有效果的,几乎是话音刚落的瞬间,齐向然脸上的表情就变了。

——先是睫毛眨了眨,脸颊的投影像极了翩飞的蝶翼,紧接着眉眼一弯,颧骨上两颗小痣动了下,活过来似的——他笑了。

齐向然的笑总是很好看的,这么明艳的长相,就该多笑笑。

但这时候笑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他笑着望着江纵,笑着摇摇头,笑着闭了闭眼又睁开,笑着终于坦诚地说。

“不好。”

跟前两次他给出那么多作证的答案全然不同,他过得不好,是显而易见的,这不需要任何作证。

如果好,他不会总顶着满身的伤,像条流浪狗一样四处游荡。

“当然不好。”

如果好,他不会在陪人跳舞转眼碰到江纵的视线时,心里痛得要死,还装作云淡风轻与他互不相识。

“我也想我能过得很好。”

如果好,他不会总做一些色厉内荏,其实一眼就能被人看透的蠢事,来彰显自己过得好,好得不得了。

“可是纵哥,”

如果好,他不会在昨晚像疯了不要命一样,非要冲进火里,去拿这对江纵随手送给他的耳钉。

齐向然吞了吞口水,像吞一把刀。他仍然望着江纵,语气很平静地说。

“我真的,一点也不好。”

眼泪突然直愣愣地砸了下来,那么沉默,那么寂寥。有三年的难过、委屈、孤独,可齐向然没再往下说了,他是个落难者,但他不是会亮伤口求糖吃的个性。眼泪像打开了开关,连串的珠一样止不住地往下掉,笑意却还在脸上。

像一根纤细的弦,齐向然绷到了极致,绷得直挺发亮,绷了这么长的时间,终于在一个很寻常的夜里,因为一句话“啪”一声断开。谁都以为这断裂声会撼天动地穿云裂石,可它仅仅像一滴雨落在地上,啪嗒。

啪嗒。

那么沉默,那么寂寥。

这是江纵没想到的,记忆里齐向然从没这么哭过。他是江纵见过最要强最不肯服输也最张扬的小孩,他从来都是连哭也不示弱,连哭都要咬着牙发脾气。

今晚这个场面,他从没见过。

完全可以哄两句,江纵知道怎么能让齐向然开心,可无论怎么样,这场眼泪却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缄默地看着他哭,等着他哭,看着他眼圈通红地仰脸望着自己,再也不加掩饰,露出最脆弱可怜无助柔软真实的模样,泪水淌得无休无止。

好久之后,他不再抽噎了,江纵才问:“之前不这么回答,是在骗我吗?”

齐向然仰着头,湿漉漉的眼和脸,睫毛上有晶莹的水光。他微不可见地笑了下:“是啊。”

“今晚怎么讲真话了?”

“不是你让我说的吗?”齐向然吸了吸鼻子,低头看了眼他的手,他身上的伤,“顶着这样子,住着你的房子,再说自己好,好像真的太过死鸭子嘴硬了。”

“小骗子。”江纵似乎笑了一下。

齐向然没所谓地点头:“骗子就是骗子,还分大小啊。”

江纵看了他很长时间,这眼神认真得过分了,差点让齐向然鼻头一酸撇过头。下一刻,江纵却露出一点无奈的表情,摊开手,一个等待的迎接的姿势。

“来吧小骗子,”他竟然说,“纵哥抱。”

只是简单几个字,可似乎隔了很久,齐向然才像听懂了这句话。

他望着江纵,有些懵懂,有些无措。

毕竟他已经长大太久,没有再需要投入别人怀抱的时候了。

江纵一直等着他,没有收回手。无论在哪一方的记忆里,他们都难以寻见这样一个安静怀抱的索取与给予。

“来吧。”江纵宽容地有耐心地重复,“纵哥抱。”

这应当是一句很有魔力的话,是怂恿,是蛊惑。缓缓的,齐向然站起来了。

两个人只隔了一米不到的距离,腿随便一伸就能碰上,在齐向然动作的时候,空间画面却好像出现带着温度的幻变。牙牙学语的稚婴,在学步车里跺着脚咯咯笑个不停的粉团子,抱着江纵大腿叫“哥哥”的幼稚园小朋友,调皮捣蛋以求关注的熊孩子,逐渐有了大人雏形的漂亮少年……

像一棵小树苗的成长,江纵是最常给齐向然浇水的人,所以对他每个阶段的变化印象都那样深刻。或者说,江纵就是他成长所需要的水源,他有很大一部分生命,都诞生于江纵的生命。

笑容、眼泪、沉默、难过,无数张齐向然的脸在江纵眼前变幻,一晃眼,是如今已经长大的齐向然,他温驯地埋头到江纵肩上,后颈露出一截嫩生生的伶仃的曲线。

老天,这是一个近乎孺慕的姿态,是齐向然对江纵天生的依恋,没人会不为这种依恋心软,江纵也是一样。

他收紧手,将他牢牢抱在怀里,像另一棵参天的大树,在他强大坚固的树荫里,没有风和雨,他给他刀枪不破的温暖和安全。

“所以,刚才为什么不高兴了?”江纵低声问他,手掌拢住他后颈线,轻轻抚摸着,“因为耳钉烧坏了?”

齐向然很轻地摇了下头。

“那是为什么?”

“不是……”齐向然的声音很闷,他前所未有的诚实,“没有不高兴,我是……太高兴了。”他说,“我根本没想到它还能找回来。”

“火灾的最高温度达不到金银和蓝宝石的熔点,”江纵淡淡说,“为什么会找不回来?”

“可你找了一天一夜。”齐向然的声音越来越轻,“你到现在都没睡觉……”

江纵很淡地笑了下:“没有那么久。”他揉了揉齐向然的后脑勺,“不过你说你太高兴了,看着不像。”

他问齐向然:“你在想什么?”

等了等,他又补充:“恳谈时间,不要闹别扭,什么都可以说。”

齐向然搂着江纵的手收紧了很多,手臂上的伤都在隐隐作痛,过了很久,他胸膛深深起伏了一下,低声叫江纵,“纵哥。”

这声音像勇气,也像横亘在胸口多年的一口长气。

他说:“你把耳钉找回来了,你也来接我回家吗?”

江纵的手顿住了。

他感到肩头忽然流下来一大片温热。

很奇怪,明明只是流在他肩膀上,他却觉得胸膛也瞬间湿透了。像怜悯,怜悯里却有陌生的东西在汹涌,隔了好久,江纵品味出来——

这大概是怜爱。

他拍拍齐向然的肩,让他抬起头,露出被泪水洇湿的整张脸。

“齐向然。”他看了许久,然后沉静地问,“你现在站的这个地方,不是家吗?”

齐向然没说话,他望着江纵,以一种江纵从没见过的神情。婆娑的泪眼,示弱的模样,一身执拗的刺褪去,只露出最稚嫩赤诚的内里,柔柔的,沉沉的,像云也像海,能把人裹起来,能让人坠进去。

“别哭了。”江纵伸手去抹他脸上的泪痕,“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想要什么,不用问,直接说出来。”

“不要问‘你来接我回家吗’。”

“你要说,‘我想要你接我回家’。明白吗?”

江纵顿了顿,手掌拢住他的脸,目光有一种温和的冷静:“从来你想要的东西,有哪一个,我最后没有给你?”

他再次确认:“齐向然,听进去了吗?”

齐向然感觉胸口有火在烧。

他呼吸着房间里的空气,很多种味道,雨、泥、药,还有眼泪。呼吸乱了拍子,有时候人太刻意控制自己的呼吸,就会失去呼吸的能力。

大脑好像有点缺氧,因为他眼前一片天旋地转,为了稳住自己,他抬手搂住江纵的肩膀,在江纵的注视里扯着嘴角笑了笑。

“纵哥……”

他轻声叫他。

“纵哥。”

他往前凑,带着潮气的呼吸声停留在江纵耳边,像一根湿润的羽毛。

“纵哥。”仿若好学生一样的活学活用,他缓慢地说,“那我想要……你爱我。”

齐向然嗓子哑得几乎只有气音,“可不管你给不给我,”他悄声低语,像悱恻的嗫嚅和呢喃,“我都……我都……”

他好难再说出话,似乎让胸膛里疯狂挣破牢笼要撞出来的东西弄得太痛了。这种痛苦中,他终于找寻到如何形容先头见到那对耳钉时的他的感受,一时有些哽咽,侧过脸,在江纵下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不肯撒开他。

他喑哑地,艰难地,眷恋地,一字一句地说出来。

“我都好爱你啊……”

——原来那是爱呀。

“江纵,我好爱你啊。”

——是齐向然已经满得溢出来的,对江纵的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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