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峰殿内,秦沉匆匆地行礼,面上有急色,“师尊。”
今日魔界传来消息,说请魔尊贺楼明的道侣去魔界一聚,传话的是贺楼明心腹,一只修行多年的蛇妖,墨敛。
清远看着自己弟子,脸上神情不变,“我已经知道了,现在便起身去往魔界。”
“可是……”秦沉有些犹豫,自魔尊与师尊结为道侣后,师尊何时去过魔界,每次都是魔尊现身在这天一宗出云峰,熟门熟路地像是自家后花园。
清远打趣,“怎么?害怕我回不来了?”
“这倒不是。”秦沉一下子支吾起来,师尊与魔尊结成道侣,他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
说来也奇怪,无论后者再怎么对他面露不满、抱着极大的敌意,他心上生不出一点波澜,甚至是带着恭敬、敬佩的态度对贺楼明。
这种感觉并非是由于对方是魔尊或是师尊的道侣的缘故,而是他天然的对魔尊有种亲近之感,总觉得对方很熟悉。
只是他失去一些记忆,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自己何时见过对方。
清远突然出声,“你好好在出云峰,我很快便回来。”
出云峰与魔宫中布了传送阵法,他修为高深,几乎是一刻钟后就到了魔宫。
硕大的宫殿没有一丝人影,清远神情变了变,毫不犹豫的抬步走向贺楼明闭关的那间密室。
门口守着的是一位俊美金衣男子,看到来人,孔寻急急开口,“仙尊您来了,尊上闭关时密室突然震动,一股魔气散开,等我来的时候,尊上已经这样了。”
密室玉床上的男子闭着眼睛,双手安静的垂放在身侧,像是睡着了一般。
孔寻此时心急地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一只鸟一样,却见这位出云峰的峰主神色平静,声音里听不出什么喜怒,“我知道了,他会带他离开,你下去吧。”
他还想开口说什么,却见男子踏步进入密室,抱起昏迷不醒的尊上,身上灵力翻涌,两人一同消失不见。
出云峰,密室。
清远看着贺楼明的脸,在密室清淡的光中对方漂亮的眉眼此时减了几分锐利,睫毛安静的覆在眼睑上,闭着眼时看起来有几分乖巧,和平日那副狠戾阴晴不定的样子相去甚远。
他静静开口,声音在这密室中听起来像是落下屋檐的雨,冷冷清清,“魂魄都散了吗?”
玄机一时之间冷汗都要下来,多年交情什么时候见过清远这副样子,像是海面,看似平静,底下却悄然暗流汹涌。
他开口,“也不是,只是魂魄流落,散到各方小世界里去了。”摸了摸下巴,“你应该能感知到他没什么危险,就是流落四散,等个一二百年自己也就回来了。”
一二百年,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也不过是闭几次长久的关罢了。
清远心下稍微松了口气,看着贺楼明,“我去把他魂魄找回来。”
轻描淡写的像是说了一件‘天气很好’这般微不足道的事。
“别!”玄机惊地像是见了鬼,“他没事你去小世界可就说不定了,小世界和他的意志相互影响,他去了算是顺风顺水心想事成的,你就不一样了。”
他严肃地看着清远,“你去了只能顺着他走,他要是心里对你稍微有点不满,心念一动,你连个还手之力都没有。”
清远挑了挑眉梢,“这么厉害吗?”
意志与小世界互相影响,差不多算是神明了。
看着他一脸无畏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说的话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玄机几乎是一口血呕了出来,“就一二百年的时光你等不及吗?想他了就来这里看看不行吗?或者干脆自己弄个幻境,和真的一模一样!”干嘛非要想不开的去小世界?
“不是我想他”清远看着闭上眼的贺楼明,他还是那般温和地开口,说出来的话差点让玄机气死,“是他想我的厉害。”
玄机额上青筋跳了跳,暴躁地说,“让他忍着!”
“不行”清远道,“他回来了要和我闹。”
娘的。
玄机豪气冲天,“让他闹!”
闹就闹,能闹出什么事?!
堂堂魔尊还能一哭二闹三上吊不成?
清远不说话了,默默看着玄机,看他一脸茫然,遂好心地提醒,“万恶谷。”
玄机眼皮子一跳。
“无间深渊。”
淦!
脑中瞬间想起某个疯子做下的事,玄机头嗡嗡的疼。
目光看向睡着的人,心想他要是能一哭二闹三上吊多好。
清远不动声色地挡住他视线,“如此……我能去了吗?”
“去去去!赶紧去!别死了就好。”说着,他大步走出了密室,看起来气得不轻。
待密室只剩下两人后,清远才摸了摸贺楼明的头发,他性子乖张肆意,一头乌发却生的细软,摸在手里像是绸缎,清远摸了两下,没忍住,又揉了一把。
“贺楼明”他喃喃道,“早些回来。”
说着,闭上眼睛,神魂出窍,去小世界去寻他的道侣。
魔宫的地牢里,阴冷诡异,有血腥气伴着惨叫传来,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嚎叫,一切宛若炼狱。
秦沉闭了闭眼,一颗心沉的厉害。
他外出历练,没想到着了魔界的道,一时不察掉下无间深渊,身上灵力尽失,他没了功法不要紧,只是……
他看着身侧阖着眸子的男子,即使在如此狼狈的境地,依旧是平静清雅,与这魔宫诡异喧嚣格格不入。
心中的愧疚如潮水一般的将他淹没,是他太没用,连累师尊也掉下深渊,身上灵力散尽,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像是砧板上的鱼肉。
他忍住眼中酸涩,喉咙发紧,这时地牢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道恭敬地近乎谄媚的声音传来,“大人,这是今日抓的两人,看衣服还像是天一宗的,请您过目。”
“天一宗”宗门的称号被人缓缓念出,声音低沉中带着玩味,听不出什么喜怒。
贺楼明一双眼将牢中情形收入眼中,待看到墙边阖着眸子的男人时,眸中有一闪而过的暗沉,快的谁也来不及捕捉。
勾了勾唇,眼神讥讽,“本尊最不喜的便是天一宗了。”
声音轻柔,语气里的狠戾却让人难以忽视。
微一抬手,一道如银蛇一般的鞭子便被递到了手中,他闲庭信步一般来到秦沉身边,手中鞭子缠上后者脖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天一宗出云峰弟子”,声音悠悠,像是聊天一般。
脖颈上鞭子缓缓收紧,他被迫的抬头看着对方,一头墨发垂到脑后,周身黑色的魔气时不时地溢出,眉目精致锐利,薄唇此时弯着似饥似讽的弧度,本是一张极好看的面容,可眸中阴鸷狠戾让人胆寒,他一怔,怎么这张脸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下一瞬,鞭子收紧,带着他被缓缓拉至半空中,他因窒息面上出现紫色,五官痛苦的扭曲,手无力的扣住脖子上的鞭子,双腿下意识地乱蹬,像是只离了水只能无力甩打着尾巴的鱼。
男人仿佛被他这副样子取悦到似的,脸上笑容越发浓烈,像是开在了幽冥界的花,带着摄人心魂的艳丽和恶意。
视线渐渐暗沉下来,他放在脖颈上的手亦无力,就在秦沉以为自己要被勒死时,脖上如蛇一般的鞭子突然一松,他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张着嘴剧烈的喘息着。
贺楼明好整以暇地开口,像是欣赏了一出好戏,“杀了你有什么意思?本尊要慢慢折磨这些天一宗的人。”
他歪头看着墙边的男子,沉寂良久的胸腔又开始作痛,一抽一抽的,像是被刀一下一下磨着。
缓缓开口,黑色瞳孔暗的连太阳都照不进去,“不如这样,你来选选是本尊折磨你还是这位清远仙尊?”
周身的魔气开始翻涌起来,他笑着开口,像是夜里的鬼魅,“本尊听闻,清远仙尊可是极疼你呢。”
心里的伤口被他亲自撕开,鲜血淋淋的暴露出来,他疼得难受,面上却笑得越发肆意,“本尊在他面前杀了你可好?”
手中鞭子快速抖动,带着令人心惊的力道向秦沉袭来,他躲闪不及,身上瞬间出现一条红痕,先是灼烫接下来就是疼,秦沉脸色煞白着,闷哼一声。
“废物!”贺楼明冷眼看着,面上讥笑味愈来愈浓,“你可真是个废物。”
秦沉口中都已经有了血腥味,那些鞭子像是毒蛇一般,舔舐着他的伤口,他死死的咬着唇,只盼着面前这个古怪的男人别动师尊。
一声嗤笑传来,男人嘲讽着开口,“看看你,对清远仙尊忠诚的像是一条狗。”
银色的鞭子上已经沾了血,呈现出一种暗红色,贺楼明声音不辨喜怒,却是清晰地传进秦沉耳中,他说,“一条狗有什么用,他还不是想抛弃就抛弃了。”
鞭子再次带着破风声被甩出来,秦沉绷起肌肉准备迎接,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他睁开眼睛看面前挡住自己的人,而那带着主人怒气的一鞭被他牢牢地接下,彻底的抽到另一人身体上。
他看不清师尊的神情,却看到方才还笑地肆意的男人一下子怔住,眸中出现茫然不敢置信地情感,鞭子与血肉触碰的声音响在了这寂寂的地牢里,一瞬间男人眼睛好像都赤红起来。
贺楼明身体反应快过大脑,他下意识地迈步过来,“师---”
“滚!”男人面上不悲不喜,看他的眼神与空气无异,只漠然地吐出了一个字。
像是被一盆冷水浇下,贺楼明身形猛地顿住,袖子下的拳紧握着又松开,他神情莫测地勾了勾唇,“好,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