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岁峰。
内室中,一白衣女仙手中持着一面古铜色镜子,泛黄的铜镜中显现出此时小世界里的情形,山中素白一片,唯独那抹鲜红血液刺目到乍眼。
慈宁面上没有什么神情,唯独那美目中稍起波澜,像是不忍。
元凌侧过头看去,而后面露赞叹,“你所料果然不错,他的确有一劫难。”
当初慈宁为清远贺楼明二人卜了一卦,贺楼明命中有一劫难,修真者本就是逆天而行,所遇劫难不可避免,若是在修真界降下,那可能会更加麻烦,慈宁一开始就想让他在小世界度过,若真有什么事端,他们二人还能帮衬一二。
这件事清远不知,心里清楚劫难不可避免,但有几人能眼睁睁地看着道侣离开呢,还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这样还能好受些。
他们原以为劫难会在霍言钰那抹神魂上体现,但没想到,最后却是贺楼明。
慈宁眼中闪过笑意,“这下他便会醒了,那抹渡劫的神魂亦会想起来。”
元凌想了想,“嗯,等他这次回来解咒的药也会配好。”他一直在找着能解咒的药,以前也探过那么多的秘境,如今才算是有了头绪。
小世界。
净尘有些焦急地看着一直昏迷不醒的人,自昨日找到清远后他便倒在雪地之上,一直到现在还未清醒,药也喂了下去,整个人额头滚烫,眉间紧簇,呐呐地呓语些什么。
他凑过去,自己眼巴巴地看着清远,慢慢开口,“清远,你醒来好不好?”
净尘想了一会,“你是不是在担心贺楼明,他没死,你醒来可以看看他。”贺楼明命大,流了那么多血还活着,叫人取了箭矢,又灌了药下去,如今还温着。
他用指腹沿着这人的眉骨寸寸摩挲,低声开口,“我说过你可以爱很多人的,你怎么就不听呢?”
每次不让人亲,不让人抱,一挨近点都不行,亲也只能偷偷地亲。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左右瞄了一会,眼看着没什么人,自己偷偷地挨近,用嘴唇碰了碰清远的唇,嗯,很软很软。
净尘咂了咂嘴,目光灼灼地盯着,又想来一口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净尘眯眼看着门外,那里一袭黑衣的贺楼明靠在门口,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目光幽暗,身上气势凌厉地让人不敢直视。
他顿了顿,当着贺楼明的面亲了清远一口,“看,我在亲他。”
非常地有恃无恐,明晃晃地挑衅。
贺楼明眼神一阴,眼中已经有了戾气,他阴鸷地看着净尘,勾唇揪起净尘的衣襟,“你找死?”当着他的面亲他的道侣,这是不想活了?!
净尘欲开口,却突然听到一声涩哑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贺楼明手一松,净尘撇了撇嘴,黑润的眼睛看着清远,“他打我。”
一醒来就看到一个神魂要打另一个神魂,另一个在委屈巴巴地告状,一瞬间,像是久违的头疼又来了。
清远伸手按住眉心,说话的声音里少了点中气,“贺楼明,你别打净尘。”都是一个人,打什么打。
每次世界中,这个叫‘贺楼明’的神魂最难缠,第一个世界被关起来,第三个世界被下药,到了这里,居然还能把他带着跑,还差一点就成功了?!
贺楼明眉头拧起,睨了一眼恶人先告状的人,唇角弧度有些不屑,“他也就这点能耐。”
说着,就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赶着净尘,“你让开,我和清远有话要说。”他可是想起了记忆,是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比这些神魂碎片不知道好到哪里去,当时就应该拦住清远,不让他来这里安抚这些神魂。
清远心中微动,目光看向净尘那张面容,声音温和了不少,“国师,你先出去吧,我和他有话要说。”
净尘这抹神魂是最听话的,整个人懂的少,心思至纯。
净尘点了点头,然后扫了一眼贺楼明,自己退出去。
眼看着他出去,贺楼明坐到清远床榻边,目光寸寸下滑地打量着自己的道侣,发现还是如记忆一般好看,他有些兴奋地开口,“清远,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他眸中带着光亮,眉间意气风发,是久违高兴的模样。
清远心中像是被人戳了一下,带着温软和暖意,他‘嗯’了一声,眼中带着轻微的笑意,“说吧,什么事情。”
贺楼明说,“你知道吗,我们上辈子就是一对,咱俩是道侣!”他摸上清远的脸颊,在他脸庞摩挲着,“道侣呢就像是你们这里的夫妻,我们的契约融在了骨血中,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到,也同样的,我走到哪里你也可以找到。”
脸庞被用掌心轻轻磨蹭着,清远唇角掀起细微的弧度,他眉间流转着些像是春雪消融般的笑意,眸中带着些宠溺,“还有呢?”
贺楼明有些满意地摸着清远,“你失去了记忆可能忘记了你有多爱我,但你啊,特别爱我宠我,我走到哪你就跟到哪,一刻都离不开我。”
清远脸上表情微妙了一瞬,“还……有呢?”
他睫毛扑闪扑闪的,半阖在眼睑上时温和又好看,眸子黑沉透亮,白的愈白黑的愈黑,像是白玉和黑曜石做成的,这样笑着看人时贺楼明看出了几分乖巧,他心中越发激动,开始口不择言起来,“你原来是我师尊,后来太喜欢我了又不好意思,等我把你救了后你就以身相许了。”
清远:……
他慢吞吞地开口,“原来……是这样。”
贺楼明大力地点头,“就是这样的。”他认真中带着期待,“所以你跟赶紧我走吧。”就他们两人,别去管其他那些神魂了。
特别是霍言钰,看着就令人讨厌。
清远眸子慢慢地眯起,若有所思地望着贺楼明,“那……我走了霍言钰怎么办?”还有顾景和净尘。
贺楼明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疑惑地望着清远,“你管他做什么?”
霍言钰没想起来是他自己的缘故,关清远什么事。
这几个神魂就待在这里吧,以后能回来就行,回不来了也什么关系。
清远默了几秒,然后扯下摸自己脸的手,向上扯了扯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起来,他被子下传出来的声音有些闷,“你走吧,朕累了,想休息会。”
贺楼明俯身去拽他被子,撑在他上方居高临下地望着,“你不相信吗?”他一点点地往下拽清远的,看着那人露出光洁的额头后自己贴过去,“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清远嗯了一声,他闭上眼睛,慢慢地回想着这一切,他这些年对霍言钰这片灵魂最为宠爱,霍言钰略微骄纵一些,但性子单纯,净尘也差不多是如此,但顾景……
他眸子暗了暗,睫毛一下一下的轻颤着,他对顾景的亏欠是最多的。
正想着,身边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被子被人拉了一角掀开,贺楼明躺在了他身边,他牵着清远的手搭在了自己腰上,又靠近了些将自己整个人塞到清远怀里,“我好想你,真的很想你。”贺楼明怕清远拒绝,慢慢开口,“就一会会,你好久都没抱我了。”
其实也抱了,但抱的是霍言钰。
清远顿了顿,而后慢慢地嗯了一声,他鼻尖是贺楼明的发,周身两人气息交缠在一起,静谧中带着安心。
贺楼明许是累了,他还有伤在身,闭上眼睛,只一会就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清远看了他一会,而后慢慢地在他耳边落下一吻,他眸中带着些庆幸,如今在这寂寂之中,才觉得心安了一些。
不是每个人后悔后都有机会弥补的。
当年的清远仙尊,被自己曾经的弟子关起来后一直在伤害他,二人针锋相对,像是这辈子都难以善终。
后来,他便被贺楼明护在了身下,当危机来临时,清远突然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什么关起来什么仙魔,这些都渺小地像是一粒微尘,他只有一个念头,贺楼明千万不要出事。
有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一个人是一瞬间的事情,幡然醒悟后总会带着痛楚与遗憾,遗憾自己怎么没有以前对他好些。
他伸手搂了搂贺楼明,而后悄悄地下了榻,这个位面四个神魂一个都不能少。
轻声推门出去,来到了净尘的门前,还未伸手扣上门板,净尘便出来,“你来了,我就知道你醒来会看我。”
他牵着清远的手将人带了进去,而后打量着眼前人,“清远,你终于醒了。”
清远失踪后,净尘一直是跟着他走,他亦是很多天没有好好的休息,眼睑之下有淡淡的青色阴影,下巴也瞧着尖了不少。
清远有些心疼地看着他,温声开口,“国师要好好休息。”
净尘摸了摸脸颊,“我挺好的,你要好好的,”他又想起方才清远一直昏迷不醒的模样,蹙眉道,“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再不醒来了。”躺在床上那模样,看着就让人难受。
“好,以后再也不会了。”清远声音柔和,听着像是淙淙流水,流淌间洗去疲惫。
净尘眨了眨眼睛,认真开口,“清远,我喜欢你。”他这话以前说过很多次,每次清远都不在意,只当是孩子心性。
清远如今换了一副心境,缓了一下才开口,“我知道。”
他的道侣很爱他,他一直都知道。
他目光在净尘的手指上停一停,沉吟了一会才开口,“你为什么说我可以爱很多人?”
净尘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龟甲和铜钱,将它们放到清远手上,“我算出来的。”
伸手戳着龟甲上面的纹路,“我与你是天造地设的,”龟甲上的纹路带着时光留下的印记,古朴而绵长,“我算了你的姻缘,你和四个人都是天造地设的,所以你自然可以爱很多人。”
清远:……和四个人有姻缘,听起来都很怪异。
净尘看着他掌心的铜钱,将手覆到清远手掌上,“所以,你什么时候把我封为贵君?”
他面露期待地看着清远,像是在等待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清远顶着巨大的压力,他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开口,“不行,不能封为贵君的。”
宫里那两个就已经够呛了,千万不能再多一个了。
看着净尘有些失望的神情,清远心虚开口,“虽然我不能封你为贵君,但我一直喜欢你。”
仿若一个用花言巧语骗人的渣男。
净尘却是很高兴,“那你以后要多陪我。”
清远点了点头,心里默默补充着,还有顾景贺楼明,当然了,霍言钰也不能少。
一天十二个时辰着实太短了些,要是二十四个时辰的话该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走的剧情:
清远:时间管理大师是怎么炼成的,渣男的进阶法则。
贺楼明:论给自己捅刀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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