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想去拥抱夏凌风,亲吻对方,好想道歉……
此时此刻,他真的好想好想夏凌风。
但他想这么多,却一个都做不了。
他在上班,夏凌风也在上班,他们并不是高中时代的同班同学外加同桌,想做什么都很方便,哪怕是上课的时候也能悄悄勾着小手指,不是大学时期,还能偶尔翘课一起出去玩。
他们现在上班了,时间都不自由,都有自己的工作和责任,只有下班和节假日能够在一起。
算起来,他们之间的相聚时间确实比从前少了很多。
他感觉对夏凌风的了解,也确实不如从前多。
从前,他都能背出来夏凌风的大学课表,而现在他经常都不知道对方每天在做什么,直到来医院工作后,他才感觉了解一些。
拖着手推车等电梯的时候,卫译摸出手机给夏凌风发消息:亲爱的,很对不起
他知道这条消息很没头没脑,但这是他现在最想说的话,他不想藏着掖着。
夏凌风没有回,卫译没觉得奇怪,他亲自做了一份这么忙的工作后,也理解夏凌风经常没空看手机这件事情。
他是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收到夏凌风的消息,夏凌风问他:怎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卫译隐瞒下真正的理由,他有点不想让夏凌风知道他那些敏感内耗的怀疑和想法:没发生什么事情,就是觉得有的时候我的想法很幼稚,可能会伤害到你,觉得很对不起
他发完这条消息后,夏凌风没有立刻回复,但片刻后他手机响了,来电提示上显示“夏”这个字。
卫译吓了一跳,他现在是在医院的职工食堂,背景音非常丰富,万一夏凌风听到什么熟悉的,那岂不就是露馅了。
他飞快放下筷子,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赶紧跑去门外人少的地方接通电话。
夏凌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些冷感,也带着些柔和。
“怎么忽然说这个?”
“也没有忽然……”卫译讷讷的,“就很多时候都觉得我的一些想法很幼稚,你看待问题的角度比我理性成熟很多,为此我们还吵过不少。”
他不太想说那些消失时间里的胡乱猜测,就举了个别的例子,“比如说,从前你不赞成我做空乘,说这份工作青春饭,对身体损耗太大,我不同意你说的,跟你争,但我后来觉得你说的是对的,再来一次我可能不一定会选择空乘这个职业。”
电话那头的夏凌风沉默片刻,很平静地对他说:“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你现在不做空乘,养好身体就可以。”
“不用为这些事情道歉,你没有对不起我。”
“可是,夏……”卫译的声音有些低,“我就是有的时候觉得很对不起你——”
夏凌风的声音更沉凝了些,“阿译,不要胡思乱想,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也不会因为我们之间从前有过的那些争执怪你——”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但声音却戛然而止。
片刻后,卫译听到电话那头的夏凌风匆匆说道:“医院里有事,你别乱想。”
电话被挂断了,卫译有点茫然若失。
夏凌风这么好,他有的时候真的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
他怀着这种怅然的心情走回食堂继续吃饭,然而他刚进食堂就看到他接电话之前正在吃的饭不翼而飞,那个餐桌已经坐了其他几个人,对方有说有笑,仿佛他刚刚的餐盘完全不存在,那份没吃完的饭可能只是他的一个错觉。
卫译:“……”
他从一个悲剧变成了一个更大的悲剧,当然也许那个更大的悲剧里面有点让人哭笑不得的喜剧。
他还没吃饱,好饿。
但因为接电话的缘故,吃饭时间都要到了,他没时间再去打一份继续吃,只能饿着肚子去干活。
这直接导致卫译下班的时候饿得头晕眼花,下班后第一时间去门口的金拱门吃了一堆。
当晚夏凌风回家后,看到卫译躺在沙发上揉着腰腹处,走过去问:“怎么,难受?”
“吃撑了。”卫译的表情有些可怜兮兮,不知道是不是撑得难受,眼眶是红的,眼睛里面还有点水光,“肚子难受。”
夏凌风:“……”
他是又好气又无奈,问卫译:“吃药了么?”
“吃了健胃消食片。”卫译回答:“半个小时前吃的,但好像没什么效果。”
“药在你自己消化一些后才会见效。”
夏凌风说着,坐在卫译身边,手掌落在卫译的肚子上,轻轻揉着,“再躺十分钟,跟我一起下去走,散步消食。”
“哦。”
卫译乖乖应了,感觉到夏凌风在帮他揉肚子。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孩,会做一些幼稚的错事,夏凌风就像个大人一样在包容他,还会耐心地为他做一些事情。
比如说现在就给他揉肚子。
夏凌风的手很热,在他肚子很难受的时候贴在上面很舒服。
大概是十分钟过后,夏凌风把他拉起来,让他一起下楼走走。
卫译艰难爬起来,跟夏凌风一起下楼。
天气有些冷,夏凌风在电梯里给卫译围了一条围巾,怕他冻到,卫译问:“你呢?”
夏凌风回答得轻描淡写:“我没事。”
走出楼门,卫译拉着夏凌风没受伤的那只手,两只手一起放在他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交握着,十指相扣。
他笑着跟夏凌风说:“这样就不怕冷了。”
夏凌风握住他的手领着他往前走,没说话。
散步的确是最好的消食方法,没过多久卫译就觉得没那么撑,拉了拉跟夏凌风握在一起的手,说:“我觉得好多了,我们回去吧。”
夏凌风带着卫译往回走,散步期间两个人都很安静,没说什么话,却好像有种独特的默契在里面。
到家后,夏凌风才问卫译:“今天怎么了,说那些事情。”
夏凌风很了解卫译,如果事出无因,绝对不会说这些。
卫译盯着夏凌风并不怎么严厉,却好像能把他看透的表情,决定还是说一部分实话。
发消息或者打电话的时候,夏凌风看不到他的神态,他隐瞒事情比较容易,但当面来说,夏凌风太了解他了,他是不是撒谎一眼就能看出来。
有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就像是教导主任面前的学生,教导主任什么都能看出来,但却不一定会拆穿他。
“我今天闲下来的时间里,看了一些心外科的手术……”卫译说的是实话,他撑得难受的时候就是摸出手机看心外科手术的,“心外科好像会做一种主动脉夹层手术,很累,时间很长。你有的时候很久才会回消息,我从前不知道你在做什么,可能会想别的,但我查到了这种手术,就在想你是不是在做这种手术,你如果是在做这种手术,那么辛苦,我想别的很不应该,很对不起你……”
他说了一长串的话,越说越愧疚。
夏凌风深深地凝视着他。
他觉得卫译还有些话没有对他说,那可能是卫译胡思乱想了些什么,不好意思告诉他。
他一直知道卫译很敏感,常常会胡思乱想,有时候会跟他说,有的时候也不会跟他说。
他记得,卫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说过这些胡思乱想,今天好不容易又跟他说,就像是紧闭的蚌壳终于打开一条缝,他不想多问,怕这条缝又重新闭上。
最终,他只是问:“怎么会想到去查这些?”
“我想多了解你一点。”
夏凌风语气平静:“你很了解我。”
卫译觉得他很了解从前的夏凌风,但不了解现在的,人是会变是会进步,他觉得现在的夏凌风跟从前不太一样。
他回答:“想更多了解些。”
他听到夏凌风轻声问:“看这些你会不会难受?”
夏凌风的眼神很复杂,他读不太懂,只觉得好像有疼惜,也好像有不认同,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柔。
“是有些。”卫译如实回答,“但可以忍耐,也可以接受。”
其实他这些天在医院也或多或少听了些,最开始确实很压抑,但听到现在已经习惯。
“不用忍这些。”夏凌风很温和地告诉他,“下次如果觉得难受就别看了。”
卫译笑着说:“好。”
“我是做过主动脉夹层手术。”夏凌风解释:“这种手术耗时长,有些情况对身体损害很大,对医生和患者来说都是折磨。”
卫译看医典上那些一堆专业名词,看得并不是很明白,就问夏凌风:“这种病一般是怎么得的,得了是不是很难受,不手术还有别的办法吗?”
不仅仅是童年噩梦的原因,他本人也是那种网上看了什么可怕的病,就特别担心自己会得,之后开始胡思乱想的那种人。
所以夏凌风不怎么让他看这些,就怕他做噩梦,怕他胡思乱想,到最后原本没什么事情,因为担忧把自己给吓病了。
就比如现在,夏凌风可能就误会他在胡思乱想了。
果然,夏凌风看了他片刻,低声说:“别乱想。”
卫译想说没有乱想,但也不是那么有底气。
好吧,其实他看的时候也有点乱想,但不像从前那样想得睡不着觉。
“我……还好。”卫译回答,“但有的时候担心不是因为事物本身,是因为未知,不了解。”
很多时候他担心夏凌风,都是因为不知道对方的状态是什么样,才会担心。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