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之贺又要气笑了。
没办法不气。
想想十五年后,他息影了,退休了没事干,在哪个池塘边支根杆子钓鱼玩儿,商默淮当上了影帝。
影帝就影帝,还遇见了当时已经混出名堂的秦轻。
两人可能会在工作场合相遇,也可能在私下的聚会中结识,吃个饭、喝杯酒,聊聊天。
聊天的时候,商默淮或许会用和他如今如出一辙的心情、眼神,审视那个他从未见过的早已功成名就的秦总。
两人会以更成熟的方式相处,而后以合适的节奏一步步深入了解,再然后,商默淮或许会像那天请他吃火锅那样,也包个厅,请秦轻吃饭。
两人单独一间,吃饭谈笑,感情升温……
说好听了,那都是十五年后的事了,说难听了,当他不知道在哪个边角旮旯一个人呆着的时候,秦轻早就因优秀,有了各种数不清的追求者。
要是排号,苏之贺暗想,他能不能排进前十都是问题。
非但排不进前十,还要排在十五年后的商默淮后面?
这么想着,走回廊下,苏老板的表情已经非常不妙了。
向旬也露出一副竟然如此的神色。
只有崔火火,满脸满头小问号。
不是,商默淮怎么又追起秦轻了?秦轻不是他们苏老板中意的吗?
秦轻和寇江一时也没有说话。
廊下静得鸦雀无声。
片刻后,坐到休息椅上的苏之贺目视前方,遥看草坪,不紧不慢道:“刚刚你们说什么,接着聊。”
寇江站了起来,在大佬面前安静如鸡。
苏之贺神色不善:“聊。”
寇江拿眼睛看秦轻,你老板,你的人,你了解,你说!
秦轻有点莫名,苏老板这脾气来的有点突然,他和寇江刚刚也没聊什么,他们回来的时候,也就那句“商默淮”在廊下显得突兀了点。
但很显然,苏之贺有点不高兴。
这还是他们自认识以来,秦轻第一次见苏之贺翻脸。
而苏之贺的翻脸还不太大众化,不是那种不高兴就持续冷脸的类型,属于能让人看出他不太高兴,脸也有些冷,但冷了没几秒,神色就会变得悠然,悠然间再透露点令人琢磨不透的深意。
还要不紧不慢地笑笑,放缓语气,说:“商默淮?商老师怎么了?”
一副回答不好就当场埋了给草坪做肥料的大佬气场。
关键是,在场这几个,崔火火、向旬、秦轻,还不都是他崔老板的人。
能埋谁?会埋谁?
寇江:“……”
寇江只能迫于强权和局势,老实交待,又因为之前已经板书过一页和秦轻有关的内容了,很有经验地总结道:“在说商老师对秦轻一见钟情,死缠烂打,没追到人,还把人追去了英国喂鸽子。”
“没追到”这三个字拯救了寇江的小命。
苏之贺深沉道:“很好。”
在场其他人:“?”
苏之贺:“我是说鸽子。”
说完鸽子,在众人冒着问号的目光里,苏之贺转头看秦轻,没有任何停顿地问:“是因为有和商老师喂鸽子的情谊,所以打算从我这边辞职跳槽去商老师那边?”
秦轻:“?”
苏之贺当场五个字:“想都不要想。”
苏之贺站起来,冷漠的声音:“敢辞职就打断你的腿。”
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四个震惊脸。
这话题跳得是不是太快了!?
什么情况!?
只有向旬反应过来,快步追上,跟上后默默在身前、苏之贺眼皮子下面竖起一个大拇指。
这胡搅蛮缠、颠倒黑白的本事,牛逼。
就这么把不许辞职不许走的意思顺势当面地表达出来了。
还表达得一副自己很有理的样子。
不愧是你苏老板!
苏之贺垂眸瞄了那大拇指一眼,轻轻一哼。
哼完回到车上,又是个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冷漠脸。
那意思大概就是:做你老板的是我,给你开工资的是我,留地儿给你看书的是我,帮你阻止茹涵入圈的也是我,你却要和别人喂鸽子?
你无情无义!
渣男!
坐在旁边的秦轻:“……”
真的,根本反应不过来,怎么就忽然成了背信弃义的那个。
秦轻默默看了苏之贺一眼,试图缓和气氛:“喝水吗?”
苏之贺偏头看着另外一边,气场低沉地坐着。
崔火火在前面开车,已经快改名崔问问了。
等回了尚玲珑,苏之贺也不在他最爱的沙发呆了,趿着拖鞋噔噔噔地上楼。
崔火火追问:“喝水吗?”
苏之贺依旧不理。
崔火火只能扭头看秦轻:“你把他怎么了?”
秦轻只能说:“我真的,什么,都没干。”
崔火火想了想:“你背着老板约商默淮出去喂鸽子了?”
秦轻:“……???”哪儿有的事?
现在知道流言蜚语是怎么来了的吧?
就是这么来的。
秦轻:“没、有!”
崔火火想了想,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秦轻也不知道。
他最近一直都在考虑辞职,根本没想到事情会忽然发展成这样,寇江简直是个坑货。
更坑的是,如今这样,秦轻也没有办法去和苏之贺提离开,提了就要变成“你果然无情无义”。
想来想去,只能先不提。
不提就还是助理,工作不能落下。
马上就要进组,崔火火从储藏间翻出两个大箱子,给苏之贺收拾行李,秦轻帮忙。
收拾的时候,崔火火留意到窗前桌上的几本书,问秦轻:“你最近都在这边看书的吧。”
秦轻手里忙活着:“嗯。”
崔火火随口道:“我就知道。”
秦轻抬眼看了看他。
崔火火和他闲聊:“你不是在前面那栋,借住的人家空关的房子吗。”
崔火火:“老板知道了,就说,说你空关的房子,根本没办法住人看书。说你那儿肯定连床、书桌这些家具都没有。”
崔火火:“这几天休息,我就想,你肯定被叫过来看书了。”
秦轻手里一顿。
崔火火又问:“这几天家里吃的吧?”
秦轻应声。
崔火火:“那就是了,买了那么多食材,都要进组了,一个人根本吃不完,肯定是两个人的量。”
秦轻心底忽然静了。
落地窗前,摊开在桌上的书静静地摆着,开放式厨房的岛台上,有特意拿了给他喝水的玻璃杯。
所有视角,一楼能看到的地方,这些天,他都已经全部熟悉了。
连进门后的感觉,都像在一个很熟悉的地方。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苏之贺。
因为苏之贺待他很好。
苏之贺却说:“敢辞职就打断你的腿。”
腿是不会被打断的,不想让他走,应该是真的。
秦轻很快想到这点,兀自笑了笑。
崔火火见他笑,疑惑。
秦轻放下手里的活儿,起身拿手机:“我发个消息。”
“哦。”崔火火继续忙他的。
窗边,秦轻给苏之贺发了几条消息。
先解释了寇江所说的商默淮、喂鸽子是怎么回事,表示自己以前和商默淮根本不熟,也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什么,也都是商默淮单方面的追求。
接着坦诚道:“我本来是想辞职的。”
苏之贺回他:“现在。”
秦轻看着手机屏幕,心道,现在还是想辞的。
但要走的人却因为有人不想他走,原本坚定的想法都在动摇了。
而动摇于秦轻来说,是个非常陌生的词汇。
他一向很有想法,很有信念,也很会坚持。
他几乎不会动摇,也无法被人动摇。
他一直是个很知道自己要什么,该去做什么的人。
过去的他,甚至是有些心狠的。
中央空调开着,无叶风扇在厅中央缓缓扭转,室内凉风习习。
秦轻想起不久前的室外录制,他打电话联系山下的厂家,连夜下山买磁扣塑料片,起早带人去录制现场搭凉棚。
他以前什么时候给身边的艺人这么弄过?
没有的。
只有苏之贺。
因为苏之贺不图他什么,还待他很好。
他太贪恋这些好了,有人对他这么好,他那颗在过往经历中煎熬下来的硬心肠,就会慢慢的软下。
如此,动摇都变得轻而易举。
不想他走,他就没那么想走了。
没那么想走,脑子里瞬间冒出个合情又合理的借口。
他回复苏之贺:“现在还要负责旺老板,暂时走不了。”
这句话发出去不过半分钟,楼梯上重新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
苏之贺神色如常地下楼,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
走下楼,看了看在收拾行李的崔火火,提醒他:“别落下东西。”
崔火火眨眨眼:“哦,好。”
苏之贺又走去厨房倒水喝,一边倒一边举着手机给向旬发语音:“把商老师的行程安排满,人家都开口请我帮忙了,我怎么好意思只给他那么点资源。”
向旬回复:“我懂。”忙起来,就没时间想七想八了。
十五年后会追着人去喂鸽子,绝对是因为太闲了。
又问:“要不要再让寇江写张纸,重点回忆下秦总的追求者名单?”
苏之贺送了他一个字:“滚。”
谁要知道这个!?
向旬麻溜地滚了。
苏之贺:“回来。”
向旬回来了。
苏之贺按着手机屏幕,让向旬去给寇江拿纸,总结一下秦轻的喜好。
向旬:“OK。”
不一会儿,几口水的时间,向旬拍了张照片给苏之贺发过来。
是一张纸,纸上写了两行字,寇江的笔迹。
第一行字:秦老板没有爱好,喜好不明,无缝鸡蛋,铁板一块。
第二行字:总之,追起来很难。
苏之贺的余光扫了眼厅里重新开始忙碌的秦轻,倚在岛台旁,发消息。
苏之贺:谁让他总之的?
向旬:已经在骂了。
又说:不过没办法,太明显了,你这都让他总结秦轻总结了多少次了,还那么在意商默淮追过秦轻,很容易猜到。
向旬:现在也就秦轻自己不知道了。
向旬:不过有点奇怪啊,你对他那么好,又是加薪又是陪他出门,他这都没感觉出来?
跟着发了张照片,还是A4纸,寇江的字迹。
“以前谁追都不理,没结婚没伴侣没恋人,精力都用在工作,感情方面可能根本没开过窍。”
“总之,”划掉。
没开窍?
苏之贺默默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秦轻。
看了几眼,心底嚣张地哼了哼,别人追不到,他也追不到吗?
其他人如果追到了,还有他什么事?
苏之贺:“秦轻。”
秦轻看过去。
苏之贺:“晚上让向旬给你拿份合同。”
秦轻反应过来:“聘用合同?”
“嗯。”苏之贺想了想:“别做助理了。”
?
苏之贺神色认真:“来给我做执行经纪吧。”
也不给秦轻拒绝的机会:“不是说要负责旺我的吗,要负责就认真负责,负责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