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做, 才能取悦到黑山大人?”
说出最后这一句话的时候,槐生苍白俊秀的脸颊上泛着一丝薄薄的红晕,瞳孔深处流转出了一种极度沉郁又极度癫狂的病态和疯魔。
这是一个疯子, 一个相当理智的疯子。
他有野心, 有谋略,手段狠绝, 更懂得审时度势, 懂得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
付臻红看着槐生这副微红着脸假意温顺实则锋芒与病态尽显的模样,指尖微动, 稍一用力, 指甲便划过了槐生脸部的皮肤,在上面留下了一道两厘米左右的伤痕。
这一瞬间,面部被划破的小刺痛让槐生微微拧起了秀挺的眉,不过他很快就舒展开来。
刺目的鲜血从伤痕处留了出来, 是与人类的血液一般无二的红色, 在槐生过分苍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的明显。
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付臻红微微垂下眼帘,目光落到指腹处沾染上的猩红血液, 缓缓开了口, “想要取悦我?”他问槐生, 却并没有将视线移动到槐生的身上。
此刻,由于身高的缘故,比付臻红要高上几厘米的槐生,无比清楚的看到了面前这个大妖那纤长的眼睫像一只墨做的蝶, 轻轻煽动间,浓密的弧线弯出了一汪诱人的弧度,在眼帘处投下了一片狭长的黑色阴影。
在弥漫着淡淡血腥味的空气中,槐生还嗅到了另一种味道, 是一种极其冷冽又清幽的独特暗香,明明并不是特别浓郁的味道,然而涌进他鼻尖里的时候,却让他感觉到了几分散不去的痒意。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微微张开唇,正准备回答付臻红的话时,付臻红却突然一笑,他抬起眼帘,将沾染着猩红血液的冰凉指腹放到了槐生的双唇上。
“舔干净。”
付臻红用着不容拒绝的命令式语气。
他漆黑的眼眸如同一汪深沉的古井,又像是危险莫测的漩涡,稍微盯得久了,便容易被这双眼睛拉入进无边的深渊里。
是淬了毒的危险,却也妖冶万分。
槐生眼神闪了闪,随即伸出了舌尖,用那温热又湿润的柔软开始一点点的吮吸起了这指尖上的鲜红的血液。
他在一点一点的舔舐掉自己的血,又像是在细致又陶醉的品尝着这圆润细腻的手指。
黑色的发丝从的两鬓前垂落,他病态苍白的脸上隐隐露出了几分邪气又放荡的笑容,他的眼神幽暗,眸色深邃,粘稠滑腻的舌有技巧性的卷动着付臻红骨骼分明的指节,充满着一种色情又糜艳的放肆。
等槐生将付臻红指尖上的血液全部舔舐干净之后,他才收回了灵活的舌,这下,付臻红的手指上虽然没有了刺眼的红色血腥,却变得有些湿润,在殿内烛火的照耀下,变得越发的莹润而光泽。
付臻红脸上露出了一分嫌弃:“真脏。”
也不知是在说手指上沾染着的属于槐生的唾液,还是再说槐生这个树精本身,亦或者是两者都有。
槐生的身体微微僵了一瞬,不过下一秒他就迅速恢复到了正常,只是绿色色的瞳孔深处闪过了一抹极其晦涩的阴鸷,转瞬即逝,快得几乎让人来不及捕捉。
“沐桐。”付臻红偏过头,淡淡的喊出一声。
一直沉默着充当背景板的沐桐闻言,走到了付臻红的身边,拿出手帕慢慢开始擦起了付臻红手指上的那由槐生制造出的些许湿润。
沐桐的动作很温柔,细致而小心翼翼,每一寸都被擦拭到了,仿佛这要把这并不属于主人的脏东西全部抹去干净。
槐生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如此往复几次后,他才彻底的平静下来,不过内心对于沐桐的不屑又多了几分。
黑山万年修行,法力高强,嫌弃他也就罢了,这区区一个人类,又怎么敢?
所幸只是一个没有思想的傀儡,构不成什么威胁。
“你且回去,”付臻红看向了槐生,不冷不热的说道:“至于那书生的事,你就继续派小倩和琉璃盯着,其他的我自有打算。”
槐生点头,“那槐生就先行告退了。”
付臻红摆了摆手,不再多说。
槐生鞠了一躬,这才离开了大殿。
一出去之后,槐生便重新将黑袍穿在身上,他摸了摸脸颊处被黑山划破的伤口,唇角边勾起了一抹极其锐利又充满着侵略性的细浅弧度。
“黑山大人啊……”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某种难以捉摸的喟叹,眼眸深处浮现出了若有所思的暗色光晕。
……………
第二日,兰若寺内。
一晚上没睡好的宁采臣顶着眼睛下方的淤青迷迷糊糊的清醒了过来。
窗外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大雨,明明该是阳光初现的美丽清晨,天空却依旧乌云密布,灰蒙蒙的昏沉一片。
听着雨滴落下的声音,宁采臣揉了揉眼睛,随即才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态。
他走到窗前,抬头看向了窗外,蒙蒙沉沉的湿气晕染到空气中,寒风中,墨色的浮云挤压着天空,整个南來镇的氛围压抑又沉闷。
宁采臣紧抿着薄唇,心情实在有些欠佳。
他本想继续赶路,但这雨实在太大,山路湿滑,泥泞松弛,稍不注意,便很容易就陷进山石坍塌的危险当中。
在距离偏殿十几米远的一棵大树下,一男一女正盯着宁采臣所在的方向。
穿着紫色薄衫的年龄女子阴沉着一张脸抱怨道:“这该死的天气,一直下雨,这宁采臣若是待在兰若寺里不出来,有那臭道士在那,我们根本近不了身。”
相比于女妖的不耐烦,一袭白衣的男子面容清冷,白皙精致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变化。
抱怨了一通,却没有得到回应的琉璃,于是便偏头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聂小倩。
虽然她十分讨厌这男鬼随时都是一副好似不沾任何淤泥的做派,但琉璃不得不承认,聂小倩确实长了一张极好的相貌,清冷高贵,长身玉立,宛若明月皎皎,有种风光霁月的风华,像贵气的世家公子。
不过即便性子端着再清高,还不是和她们这些女妖一样受制于树精,干过了那夺取人类阳气的龌蹉事。
嫉妒也好,羡慕也罢,琉璃就是讨厌聂小倩这副明明干了坏事,用美色诱惑了猎物,还装着一副干净矜贵的虚伪模样。
琉璃盯着聂小倩的侧脸看了两秒,随后眼波一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对聂小倩说道:“小倩,都说这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以往每一次你稍做女子打扮出现,便将那些臭男人的目光将我们姐妹身上轻易引开,不如你去试试那道士,兴许他也会被你所惑。”
聂小倩闻言,冷冷的看了琉璃一眼,语气平静的说道:“我若是现在将你杀掉,说是那道士干的,你觉得那树精会怪我吗?”
琉璃的瞳孔猛地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后退了两步,干笑道:“我这只是在跟小倩你开个玩笑。”
“这样吗,”聂小倩淡淡的说道:“但我不是再和你开玩笑。”
琉璃的额头上顿时泛出了细腻的薄汗,她不禁又后退了几步。她知道聂小倩说的都是真的,对方凤眸中那暗藏着狠辣的杀意已经足够说明了这不是在开玩笑,她要是再这么胡说下去,真的可能会被聂小倩直接杀死。
琉璃暗骂自己嘴贱,明知道聂小倩无论表面看起来有多么的清冷高贵、明月清风,实际上却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鬼,却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对方。
“小倩,我也是想早点完成姥姥交代的任务,刚刚□□你就当我没说。”琉璃赔笑着:“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会儿,或者去寻找两日后上交给姥姥的猎物,这里有我看着。”
聂小倩盯着琉璃看了两秒,“别胡乱行动。”
那正殿内的道士应该早就感知道了他们的存在,聂小倩暂时还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那道士待在里面没有任何行动,但若是他们这边有什么异动,现在这种微妙的平衡势必会被打破。
那树精的指令只是让他们盯着里面的白衣书生,既如此,现阶段这种表面平衡的状态于聂小倩来说,无疑是最省心的。
他并不想因为琉璃的原因,让事情变得更复杂,所以在走之前才特意说了这一句。
琉璃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琉璃不傻,虽然因为嫉妒等多种情绪而常常控制不住嘴贱,但该有的心思还是有的。她明白聂小倩的意思,现在她的任务和聂小倩的任务是绑在一起的,琉璃也不会自己干着糊涂事惹得一身麻烦。
她们这些受制于树精的妖物,每个月都会给树精供奉一个阳气最优质的猎物,再过两日便到了这个月底,也正好是闰年闰月的月圆时分。
她的猎物在五日前就已经上交给了树精。
而他们这些妖物里面,就只剩下了聂小倩还没有任何动静。
聂小倩仗着有几分修为,之前已经有好几年没有上交过猎物,或者说是根本就没有去物色过人选,但两日之后的月底不同于以往的每一次。
闰年闰月,子时的月圆时分,这一日,阴气横生,鬼市大开,百鬼夜行。
若是那聂小倩再不拿出一个贡品来,即便平日里深受姥姥的器重,最后也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琉璃幸灾乐祸的想着,艳丽的红唇上浮现出了极其阴狠的冷笑。
…………
今日这一场雨,一下就下到了傍晚。
直到天快黑的时候,雨才慢慢停了下来。
宁采臣本想继续赶路,但夜色已晚,南來镇的妖气又极重,走夜路并不安全。最后他纠结了一分钟后,还是决定继续留在这兰若寺内借宿。
有修为高深的道长和他待在一起,宁采臣并不担心有其他妖怪找上门来。
而另一边,付臻红从枉死城里出来后,隐去了一身修为妖力,伪装成了一个普通人。
在淅淅沥沥的小雨中,他撑着一把油纸伞慢慢的走进了树林里,走向了去往兰若寺的路上。
聂小倩坐在一棵树上,他用法力隔绝了落在他身上的雨滴,闭着眼睛小憩着。他十分厌烦着受制于树精的状态,却也无可奈何。
两日后,他必须要交出一个阳气精纯的男人给那树精,即便他再厌恶,也不得不去做。
脑海里的思绪让聂小倩无法彻底的沉下心来休息,他正想着,突然就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极其浓重又特别的阳气靠近了他这里。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聂小倩缓缓睁开了眼眸,顺着声音的发源地看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把浅黄色的油纸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