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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人鱼效应 黑猫白袜子 10632 2023-12-25 17:16:38

芒斯特的举动无疑让兰德倍感压力。

他对于自己在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抗拒而感到了自责,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在浴室发生的意外让兰德不由自主地开始注意到了芒斯特身上的某些……他曾经忽略掉的东西。

比如说它那在每一个动作中都会如同烤好的小面包般鼓起的肌肉,如同石块般厚实坚硬的背脊,异常灵活和发达的尾部……

它身上越来越多地带有澎湃的雄性气息。

如果兰德是一个年轻的女性,他或许能够更好地接受芒斯特对他的亲热,但是考虑到他的男性身份,两者之间这种黏黏糊糊的关系便让他感受到了强烈的不适应。

然而,芒斯特偏偏却有着那样单纯天真的个性……

“简直是灾难。”

在干笑着把芒斯特赶出房门,然后跌倒在床铺上之后,兰德叹息着用手捂住脸,喃喃自语道。

那种淡淡的玫瑰香味儿在他的鼻端飘过,让他更加头晕脑胀。

……等等,玫瑰香味?

兰德忽然打了一个机灵,回过了神。

他记得这个味道,在那个“事故”发生的时候,意乱情迷的他正是因为这个古怪的味道而变得异样。

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抽了抽鼻子,寻找这味道的来源。

它是从兰德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他妈在搞什么鬼……”

兰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发现。

然而事实就是这样,他以非常滑稽的姿态嗅着自己身上的味道,十分确定那种淡淡的玫瑰味儿就是他自己散发出来的。

发烧还有刚才与芒斯特的周旋让他身上满是冷汗,本应该散发出汗味的部位,现在却荒谬地冒着那种让人晕晕乎乎的玫瑰味。

“兰……德……你舔起来……好甜……”

不知道为什么兰德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芒斯特在之前表现出来的怪异行为,而有它那让人觉得无比尴尬的发言。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心。

他尝到了一种让人心神恍惚的甜味。

超乎于已知的任何一种味道,仿佛在瞬间可以浸透你的所有神经,甘美,甜润,幸福……

人类所知道的一切美好体验好像被浓缩并且在神经上点燃,同时仿佛有一双手臂牢牢的抱紧了兰德的身体乃至灵魂,将他往那甜美的梦境中拖去。

那双手臂是潮湿的,肌肉也是潮湿而冰冷的,带着鳞片的尾部从兰德的两腿中间挤了进来,缠绕着他,冰凉的,丝绸一般的长发包裹着他的身体……

“哦,兰德……”

它在兰德的耳边喃喃低吟。

兰德并不知道自己在现实中直接陷入了恍惚。

他的身体重重地摔回了床铺,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体表温度急剧上升,瞳孔放大并且伴有一定程度的痉挛。

在几分钟后,所有的症状消失了。

就像是退潮的海面,那种幸福的幻觉褪去,留下了砂砾般的可怕现实。

“呼……呼……呼……”

兰德平躺在床铺上看着天花板,喘着粗气,心跳依然激烈,却在慢慢平复。

他需要换一条新内裤。

——下一秒,他跌跌撞撞地爬起来冲向了浴室,开始又一轮的呕吐。

“兰德?你还好吗?”

或许是浴室的动静惊动了芒斯特,它的声音含糊地从房门外传来。

而在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兰德的第一反应是猛地关上了浴室的门并且反锁。极度的羞耻和恐慌简直快要让兰德爆炸了,他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让芒斯特发现他现在的异样会怎么样——或许他会直接给自己来一枪。

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严重,兰德的理智在他的脑海里拼命地尖叫,企图让他自己冷静下来,但是那声音很快就被湮没在了兰德混乱的情绪风暴之中。

他的背靠在了门板上,过了一小会儿后,才干涩地开口。

“我……我很好,不用担心。”

他说。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出了什么状况。

他用冷水给自己冲了一把脸,然后扶着洗手台抬起了头。镜子里倒映出了他的脸——他的脸颊依然是红润的,眼睛里似乎有水光在闪动,嘴唇鲜艳并且充血。简直就像是在在额头上写着一行“没错,我在刚才来了一发”的字样。

兰德简直想要给镜子里的那张脸来上一拳。

“不,伙计,你得冷静下来,你得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对自己的倒影说道。

Vol2

“嘿,伙计,你确定你还好吗?我觉得这事儿有些诡异。”

罗杰斯小心翼翼地坐在兰德客厅的椅子上,面色古怪地对着自己面前的好友开口说道。

时间是第二天。

天气晴朗,天空湛蓝。即使现在还是上午,气温也有华氏一百度。阳光是金色的,透过窗帘在地板上留下了一条明亮的光线。

这理应该是美好的一天,然而盘旋在兰德公寓里的气氛却格外的压抑和……怪异。

就比如说现在的兰德·西弗斯。

他的眼眶通红,显然是没有经过任何的睡眠,头发凌乱而湿润,脸颊有一些向内凹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非常的憔悴。而此时他正举着一只手,凑在罗杰斯的鼻子下面。

“……我觉得你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呃,你一大早敲开我的门,让我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你家,就是要让我……闻你?”

罗杰斯眨了眨眼睛,看似不经意地望向了房间的一角,芒斯特盘着自己的尾巴,虎视眈眈地凝视着罗杰斯的方向。今天的它显得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克制和安静,但是哪怕不是作为一名职业杀手,罗杰斯也能清楚地从它那儿感受到惊人的杀气。

他不由自主地往后坐了坐,然后掏出粉饼补了一下粉,以免面部出汗导致妆容的油腻。

“没错,”兰德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对罗杰斯开口,“你只需要告诉我你闻到了什么味道就可以了。”

“你知道吗,兰德,我确实有一些脾气古怪的伴儿,我并不在乎这个,”罗杰斯耸了耸肩,“但是我并不是很希望我们两个之间的友谊也变成那种关系,真的,就算是我偶尔也会想要正常一点的朋友,而你……”

“罗杰斯!闭嘴,跟你说得那些玩意儿没有任何关系,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觉得我是什么味道的。”

兰德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然后脸色惨白地对他说道。

他身上那种惨淡的气息让罗杰斯愣了愣,后者在犹豫了一小会儿之后终于闭上了喋喋不休的嘴,以非常胆战心惊的方式凑了过去,闻了闻兰德的手臂。

在角落的芒斯特一瞬间立起了身子,罗杰斯甚至都可以感觉到它那灼热的目光,但出乎意料的是,最终它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在兰德不知道的地方,罗杰斯撇了撇嘴角。

“uh,我不知道你想要听到什么答案,但是诚实的说,我觉得你身上只有阿玛尼剃须乳和某些便宜开架货沐浴液的气味……你需要我给推荐男士古龙水吗?”

他说道。然后他便看到了面前的兰德脸色好像变得更加惨淡了一些。

事实上,他就像是被人凭空扇了一巴掌,整个人的气息都变得虚弱了下来。

就像是受到巨大的打击。

“罗杰斯,你知道吗?在我自己闻起来,我身上只有一股让人恶心的玫瑰味……”兰德犹豫再三,但是巨大的心理压力还是让他不由自主地将自己的发现,以及这段时间的遭遇告诉了罗杰斯。

当然,出于羞耻心,兰德并没有提到他与芒斯特在浴缸里的那个吻,以及他在晚上的那次失态。

“……总而言之,我觉得我身上一定有什么不对劲。”

兰德最后总结道。

……

罗杰斯带着非常古怪的表情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打量着兰德。

或许他是觉得我疯了……兰德回视着罗杰斯,同时在内心苦涩地想。

老实说,如果情况反过来,或许他也会这么想。

就连兰德自己有的时候都觉得,说不定真正出问题的地方是他的脑子。

但是让兰德感激的是,罗杰斯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觉得他疯了。

“呃,有的时候人们会出现这样的问题。”罗杰斯看上去甚至还很严肃,“我知道一些病例会导致嗅觉的失灵,比如说帕金森或者是癫痫……当然,在你这里我觉得事情还没有那么严重,在我看来你或许只是还在被麻药的后遗症所困扰。而且最重要的是,你现在还在发烧,你的身体状况也有可能导致嗅觉的失灵。”

“可是……”

可是我甚至因为自己的汗液产生了幻觉还该死的来了那么一发!

兰德张了张嘴,他几乎想要咆哮出声,但是最终还是没有。

他没有办法把这种事情告诉罗杰斯。

以及……在晚上的那个幻觉中,还有一件事情让兰德几乎无法面对——芒斯特。

潮湿的胳膊,粗壮的鱼尾还有它低声的呢喃。

兰德真的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到它。

“嘿,兰德?”

罗杰斯在恍惚的兰德面前挥了挥手。

“你知道我的建议是什么吗?你回到床上,给自己一些感冒药然后好好睡一觉,等到你彻底好了,我们再来处理你身上的玫瑰味或者薄荷味什么的——如果在那个时候还有问题,我们可以去医院检查一遍。又或者你也可以打电话给你哥哥,天啊,要知道你哥哥可是有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的人,他总会想到办法来搞定的问题的。”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了。老天,你可是个大老爷们,只是一个小问题而已,你看上去却像是要把自己吓死了!相信我,这不是什么大事。”

罗杰斯朝着兰德摊开手,不得不说,他的话非常有说服力,而且这种解释非常让人想要去相信。

至少兰德是这么想的。

兰德对他露出了一个非常勉强的微笑。

“谢谢,罗杰斯,我想你是对的……”

之后,他把罗杰斯送出了大门。(考虑到芒斯特的存在,罗杰斯会尽量避免在兰德的公寓久呆,好吧,这让兰德感觉很差)。

然而在关上门之后,他强撑出来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兰德已经不去思考自己身体的异样,但是另外一件让兰德异常烦恼的事情却被罗杰斯提到了兰德的眼前。

罗杰斯提到了文森,这让兰德原本异常萎靡的精神状况变得更加糟糕了一些。

在被狗仔围困在公寓里的这段时间,他无数次打电话企图联系文森。

但是得到的回复却并不乐观。

兰德坐在了地上,他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自己唯一能拨通的电话,然后靠在了自己的耳边。

“……卡洛琳,是我。”

他对电话那头的人说道。

Vol3

“兰德,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解释得很清楚了——我知道你很担心文森,但是看在上帝的份上,你需要搞清楚你自己现在的状况。你现在已经是所有人廚的焦点,如果你真的赶到华盛顿来,那群该死的媒体疯子就该针对文森了!你真的想要那样吗?董事会正在对文森的位置虎视眈眈,而且深白的股价也再也经不起任何流言蜚语的折腾了。如果你真的对文森有一点怜悯的话,就请老老实实地呆在堪萨斯!文森不需要一个被恐怖分子盯上的弟弟来引起别人的注意力了。”

冰冷而焦躁的女声朝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低声咆哮。

下一秒,女人按掉了电话,将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只倒霉的手机在地上弹跳了几下,最终落在了一个男人的脚边。

“看样子你精神不错。”

男人低头看了看那只已经报废的手机,挑了挑眉,对着那个女人说道。

他的话语让手机的主人,卡洛琳,对他投来一道尖锐的视线。

当然,现在的她在其他人看来,并没有太大的威慑力。

毕竟,没有人会真的害怕一个坐在病床上,脖子和头颅都被绷带层层缠绕的“木乃伊”的。

卡洛琳的头发被全部剃掉了,面部被绷带包裹到只露出双眼,绷带缠绕的部位一直延续到她的胸前,同时她的左腿还打着石膏,当然,没有人在那上面签名或者涂鸦。

一名医生还有几名护士站在她的床边,有些尴尬地看着气氛紧绷地两个人。

安德烈·布雷厄姆,深白科技曾经的运营官,现在的CEO,慢慢踱步朝着卡洛琳走去,他好像压根就没有察觉到卡洛琳现在的恶劣心情。

“我以为你今天会开心一些,卡洛琳,毕竟今天可是你拆绷带的日子。”

他说。

“闭嘴。”

“呃,抱歉,或许我不应该在场?”

安德烈拖过了一张椅子,微笑着在卡洛琳的床边坐了下来。

卡洛琳睁大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在合作的初期,安德烈尚且能保留一丁点的温顺假象,他一直是一个平庸胆怯之辈,这也正是卡洛琳与他合作的缘故。

然而在拿到控制权之后,他立刻就变成了一个让卡洛琳倍感陌生的男人。

就像是现在这样,傲慢,且恶意满满。

有什么东西开始失去控制了,卡洛琳深刻的感到了这一点。然而,在这一刻,即使内心的虚弱几乎快要让她崩溃,表面上她依然强撑起了傲慢的假象。

“如果你想呆着就呆着吧,我并不在乎这个。”

卡洛琳冷漠的说道,然后将视线从安德烈虚伪的假笑上移开。

……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忽然尖锐地朝着床边的医生咆哮起来。

“你他妈还要等多久给我拆绷带!”

她那刺耳的声音甚至让一名胆小的护士瑟缩了一下,医疗剪在托盘上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撞击声。

医生飞快地皱了皱眉眉,他撇了撇嘴角,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帮卡洛琳取下了一层一层的绷带。

药物的气味在空气中蔓延。

在所有的绷带脱落之后,卡洛琳颤抖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摸到了一层疙疙瘩瘩,像是上过蜡的蟾蜍皮一样的玩意儿。

尽管在这之前,负责主治她的医生已经提前告知过可能出现的状况,但是在现实中,她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像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做好准备。

她变得惊慌了起来。

“镜子,给我镜子……”

“卡洛琳女士,在植皮手术之前我真诚地建议你不要……”

“把那操他妈的镜子给我!”

卡洛琳尖叫着,扯过了护士手中的托盘朝着她扔去,幸运的是那名护士躲开了。

金属托盘在地上碰撞,发出了极为响亮的撞击声。

然后,一切又恢复到了死一样的安静。

在病房只有卡洛琳的粗气,仿佛在病床上呆着的并不是一个受伤的女人,而是一只被激怒了的野兽。

医生闭了闭眼睛,他扭过头,朝着护士示意了一下。

他拿来了镜子。

卡洛琳终于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没有头发,没有眉毛,没有任何的毛发,她的右半边脸就像是融化的蜡像一样堆积在了一起,皮肤呈现出了令人作呕的褐色,她曾经平滑,泛着玫瑰色的脸颊现在看上去就像是酵母面包的横截面,呈现了密密麻麻的蜂窝状态,炎症残留的血水和脓在空隙中微微渗出,散发出了恶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卡洛琳抓着自己的脸,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

在一个星期前的事故中,卡洛琳企图与出逃生物,曾经的文森·西弗斯近距离接触。

她朝着它走了过去,并且想要拥抱它。

然而,它却袭击了她。

从它口中流泻出来的液体带有极强的腐蚀性,几乎完全毁掉了卡罗玲的脸和上半部分的身体。

可以说,在那样的情况下再僵持几分钟,卡洛琳就会彻底成为一具半融化的尸体。

幸运的是“波塞冬”在当时极为艰巨的情况下即使采取了措施。

他们使用了最新型的离子武器将文森,现在是实验体A137赶回了培育室并且放下了通道的屏蔽门,将它封锁起来。

卡洛琳也因此而得到了及时的救治。

她的脏器并未受到严重的伤害,然而,皮肤却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

在接下来的人生中,她将进行无数次的植皮和手术。

但是属于女性的美貌,已经彻底地离她远去了。

Vol4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兰德的身体蜷缩成了一团。

手机掉在了地上。

他感到非常的愤怒,然而卡洛琳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无法反驳。

“兰德……”

芒斯特有些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

兰德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他偏过头,看着它。

我应该把它打发走。

兰德听到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在小小地说。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却完全违背了他的理智。

在芒斯特那宽厚的身体凑过来的时候,兰德甚至连手指都不想动。

“你看上去精神不太好,我把你送回床上去。”

芒斯特对兰德说,他并没有等到对方的回答,便直接抱起了兰德。

兰德比它想象的还要轻。

以及,他散发着非常诱人的气息。

“芒斯特……”

兰德的身体颤动了一下,然后他非常小声地说道。

他的热度似乎又上升了,以至于他全身都变得倦怠,疼痛。

精神上的打击更是让他疲惫不堪。他滚烫的手臂和额头靠在了芒斯特的皮肤上,那种冰冷的感觉让兰德感到十分的舒适。

这种舒适甚至胜过了他的尴尬,让兰德最终接受了芒斯特的怀抱。

“兰德?”

“……谢谢。”

实际上是89章!

vol1

在深白的实验室,百分之九十被人鱼细胞污染的实验体会被被归类为“试验垃圾”。它们没有名字,它们会以一打左右的数量成为一个批次——然后被处死,接着由那冰冷的,运行良好的轨道车运往深白位于地下的生物垃圾处理厂进行处理。

员工们永远都不会想要知道那些在冬天让大厦里温暖如春的管道暖气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文森·西弗斯现在拥有了一个编号。

在被人鱼污染的实验体中会有一些特俗的变异出现,只有在这个时候,它们会被冠上编号,实验员们终于觉得它们会稍微有那么一点儿研究的价值。

卡洛琳不知道文森会觉得这怎么样,如果他还保有理智的话,他或许会觉得滑稽。

“咯咯……”

坐在轮椅上,因为自己脑中漫无边际的想法,卡洛琳发出了一声短促沙哑的笑声。

笑声在走廊里回荡着,就像是在山谷中一样,声音空旷。然而她现在所在的地方,却是深白生物科技的大厦内部,走廊上有不少午餐时间准备溜去餐厅休息一下的研究人员,但本应该略显吵杂的走廊,现在却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带着微妙的表情,目光震惊地看着在轮椅上缓缓前行的卡洛琳。

一些人自以为并不显眼地将视线从卡洛琳的脸上移开了。

“他们看上去就像是要吐了。”

卡洛琳的眼睛咕噜噜地转动着,将那些人脸上不知觉流露出来的厌恶一点一滴地,深深地刻在自己的心理。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出了什么错,但可以确定的是,在看到他们恶心的模样之后,卡洛琳却感到了一种隐秘的快乐。

看在上帝的份上,她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这些该死的小婊子们……你们总得被恶心恶心。

她在那种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的笑声中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的一个封闭式观察室。

看着胸卡在显示屏上显示出来的“限制权限”,一种几乎想要毁灭一切的暴怒像是黑色的荆棘一般从她的心脏中喷涌而出。

卡洛琳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轮椅扶手上的真皮垫子里头。

安德烈那个狗屎竟然在她养病期间取消掉了她的高级权限。

曾经对她畅通无阻的众多实验室现在牢牢的关上了,除了……

“滴——欢迎你,卡洛琳女士。”

在平板的电子女声中,金属大门平滑地打开了。

除了实验体A137的观察室。

卡洛琳慢慢地操作着轮椅滑了进去。

当金属门再一次关上之后,所有的噪音都被隔绝在了外面。

空气清凉,干燥。

观察室里寂静一片,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了她,还有,文森。

“嗨,文森。”

棘刺般的尖锐气息从卡洛琳的身上褪下了,她慢慢地来到了宛若巨大水族箱一般的禁闭器皿前,透过玻璃朝内望去。

她最开始只能看到人造海水的冰冷蓝色。

眼泪顺着她干硬,凹凸不平的脸颊滑落,她将额头靠在了玻璃上,哽咽出声。

“文森……回答我,文森,至少让我知道,我还有你……”

在恶意取消了卡洛琳权限并且一点点将她手中的权利剥离出去之后,安德森出于某种阴暗的恶意,他最终将文森留给了卡洛琳。

这是她现在唯一拥有的东西了。

“碰——”

一只布满疣粒的触手猛得抽在了玻璃的另一边,将卡洛琳从那种深厚的痛苦中唤醒。

她吓了一跳,抬起了头,然后便看到了攻击失败的文森。

“哦,文森……”

在看到他的瞬间,卡洛琳泣不成声。

他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人类的模样了,在卡洛琳修养的这段时间他显然又进行了变异。

他的下半身变成了如同长蛇一样的后肢,一层细密的灰色鳞片覆盖在他的身体的背面和侧面,他的腹部和胸口倒是没有鳞片,裸露的皮肤如同泡涨的浮尸一般惨白,眼睛退化成了两颗鲜红的玻璃珠一样的东西镶嵌在那张光滑的,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如同异形一样的口器有着尖锐的牙齿,在看到卡洛琳之后,口器像是利剑一样弹出,然后重重地撞击着玻璃。

看得出来,它对卡洛琳充满了攻击性,如果不是有特质的防护玻璃所阻隔,这个时候的卡洛琳早就被他的口器掏空了脑髓。

他那毫无人性,野兽般对她垂涎欲滴的贪婪模样让卡洛琳感到一阵恶心。

仁慈的圣母玛利亚啊,她是那么的,那么的深爱着文森·西弗斯。

卡洛琳抽泣着企图唤醒文森,要知道,她现在唯一拥有的就是他了。

她给他放了一些视屏和幻灯片,关于他们之间的过去的那些,然而文森,编号A137的这只怪物,依然冥顽不灵地保持着兽性。

他疯狂地撞击着玻璃,尖锐的指甲在那上面划来划去,疯狂的模样甚至让卡洛琳有一些暗暗地担心防护措施的力度。

而就在这个时候,视频跳转。

卡洛琳震惊地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哦,拜托,卡洛琳,不要拍我,我只是路过!”

“兰德,这可是文森的生日会。来说两句吧!”

“我……好吧,生日快乐,文森。”

……

卡洛琳扭过头,呆呆的看着屏幕上兰德的脸。那是文森的生日,卡洛琳在他生日前收集了其他人对他的祝福,想要当做一个生日礼物送给他,而兰德正是其中的一个。卡洛琳本希望这个视频合集的温情脉脉能让文森想起什么,却完全忘记了把兰德的部分抽出来。

在兰德的声音响起的瞬间,文森骤然间安静了下来。

他的脸紧紧地贴在了玻璃上,专注地凝视着屏幕上兰德的身影。那种温柔而热切的模样一瞬间与他还是人类时候的样子重叠了起来。

卡洛琳几乎产生了他已经恢复正常的错觉……

但是在兰德的镜头结束之后,文森再一次地变成了那只让人作呕的野兽。

只是现在他并没有跟之前一样企图攻击卡洛琳,相反,他的视线还停留在变换的屏幕上,尾巴重重地撞击着观察室的地面,他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低吟,非常急促,像是某种警报,又像是某种催促。

卡洛琳全身冰冷地看着他,颤抖得几乎无法控制电脑。

过了一会儿之后,为了印证自己心里的想法,她默默地将兰德的镜头回放了一遍。就跟她想的一样,兰德出现之后,文森立刻安静了下来。

他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玻璃的另一侧,似乎是在按着兰德的脸。

“兰……德……”

一阵非常模糊的声音从他那变形的口腔中滚落出来。

眼泪无法控制地涌出了卡洛琳的眼眶。

“文森·西弗斯!为什么你不看看我!为什么你不看看我?”

她冲到了文森的视线前,用力拍打着玻璃。

“你看看你对我做的事情——你这个混蛋——”

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你他妈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为什么!叫‘卡洛琳\\\\\\\\\\\\\\\\\\\\\\\\\\\\\\\‘,叫我‘卡洛琳’!”

文森甚至没有理会她。

至始至终,他只是在看着卡洛琳身后的屏幕。

兰德的身影再一次消失了,它发出了一阵愤怒而哀伤的声音,身体的颜色变成了深灰色。

卡洛琳咬了咬牙,她扯过了控制面板,重新播放了兰德的音像,但是在同时,她猛地按下了面板上的某个键。

那是为了制止实验体的过激行为的控制按键,按下它之后隔离室内部会释放出电流——不至于伤害到实验体的姓名,却足够它们痛苦上好一段时间。

文森在隔离墙的那一面翻滚起来,然后发出了分不出是痛苦还是愤怒的惨叫。

短时间内重复施加的电流让它的鳞片焦黑绽裂,露出了新鲜的血肉,原本清澈的人造海水变得浑浊起来。

但当兰德的苦笑的面容的瞬间,它依然会愚蠢地撞击在隔离墙上,企图看清楚那个男人的模样。

卡洛琳听到自己在哭泣,然而她依然这么做了。

她重复地播放着兰德的声音,兰德的影像,然后在同时不停地按下那个按键。

一遍,又一遍。

Vol 2

“天啊,住手……不……”

兰德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醒来的。

在噩梦中醒来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陌生的经验。

但是今天这一次似乎格外可怕一些。

他身体颤抖,背上满是冷汗,在他用手捂住脸企图冷静下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泪流满面,像是在梦中嚎啕大哭过一样。

即使是在已经醒过来的现在,那种黑暗的恐惧和痛苦仿佛依然残留在他的身上。

“兰德?”

他的动静并不小,几乎是在同时,从门外传来了芒斯特的声音。

“我很好……”他对着房门的方向喊道,声音异常沙哑。

“你听上去不太好。我可以进来吗?”

过了一小会儿之后,芒斯特在门外低声说道。

“我……没什么问题,只是一个噩梦而已。不要进来,芒斯特,听我的话。”

兰德捋起自己的头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打开了灯,企图让自己从噩梦中的余韵彻底脱力出来。

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使是开了灯,这个房间里似乎也要比以往昏暗很多,很多……

不过兰德并没有在意这一点,之前的激动让他身上散发出了很淡的玫瑰味,兰德并不希望在这种时候跟芒斯特相处。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准备去浴室冲个澡,那种味道……不管它最终是什么,在洗澡后似乎会减弱甚至消失。

但是当他这么做的时候,他便意识到了身体的异样。

地板变得比他记忆中要软得多,笔直的浴室门框似乎也有了轻微的变形……他在站起来之后才发现走路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他的身体摇摇晃晃,关节疼得要命。

他尝试着走了几步,但随后他完全不受控制地摔在了地上。

他在高烧。

“兰德?!”

芒斯特不安地呼唤着他。

兰德咬紧了牙关,强忍住了痛楚的呻吟。

“我……我很好……”

不知道是否是因为已经意识到了身体的疼痛,他的不适似乎忽然间变得强烈了起来。

有那么一会儿,兰德甚至都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来。

玫瑰味在变得浓厚,这不是一个好现象——兰德现在都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嗅觉出了问题,还是很他自己身上真的开始冒出那种诡异的味道来。

芒斯特之前因为那种味道而晕晕乎乎的模样他还记忆犹新,他并不希望芒斯特再一次因为他而变得行为怪异。

但是世事总不尽如人意。

几秒钟后,一股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的剧烈疼痛让兰德完全控制不住地发出了一声惨叫。

“兰德——”

房门被撞开了,芒斯特径直冲了进来。

兰德被拥入了一个冰冷的,散发着淡淡的水腥味的怀抱。

“芒斯特,你最好离我远点,我不太对劲……”

兰德半呻吟道。

他的每一寸皮肤都仿佛被地狱之火焚烧。裸露在外面的每一处肌肤都因为高热而泛出不正常的嫣红。

如果兰德还有正常的神智能给自己测量一下体温的话,他大概会因为那上面的数值惊讶出声。

要知道,那远超过一个人类可能拥有的温度,在达到那个温度之前,那个人类早就已经因为热痉挛和一系列的并发症死去了。

兰德并没有死——但他确实不好受。

每一次呼吸他都觉得自己化身成为了小说中的魔龙,呼出的不是二氧化碳而是炙热的火焰,而那火焰让他的鼻腔疼得要命。

芒斯特那冰冷的皮肤成为了他最后的救赎。

兰德在它的身上磨蹭着。

玫瑰味变得浓厚而馥郁……芒斯特在闻到那个味道的瞬间,鳞片的颜色就开始加深。它的神智宛若被什么东西所牵扯,变得迷迷糊糊。

它深深地凝视着怀里虚弱的兰德。

想要亲吻他的渴望灼烧着它懵懂的灵魂,但是兰德痛苦的呻吟却让它强行拉回了自己的理智。

兰德生病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它应该照顾好他。

芒斯特有一些手足无措,但是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地确定这一点。

它的指甲用力地嵌入了尾部的鳞片缝隙里,疼痛让它能勉强保持住神智的清晰。

“兰德,你到底怎么了?我该什么做?”

它轻轻地摇晃着怀里的男人。

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他的情况就变得比之前更加恶化了。

他的温度还在上升,此外他的身体出现了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变化。

一些宛若伤口般的痕迹浮现在了他的手臂和背部。

兰德颤抖着举起手来,看着自己身体上浮现出来的痕迹,那些痕迹看上去只是一些奇怪的弯弯扭扭,但是却像是闪电般击中了兰德的心。

他的灵魂好像被撕扯成了两半。

一半还禁锢在身体之中忍受着让人疯狂的疼痛,而另一半,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那里有一个男孩,他手中有一把薄薄的小刀,对着兰德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

Vol3

“兰德,我的兄弟,你会喜欢这个的,这可是艺术。”

他一步一步地靠近了兰德。

兰德感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冰一样冷,动弹不得。

他低下了头,看到了自己的身体。

这是一具年幼的孩子的身体,全身赤裸,鲜红的血液从他身体上的每一处伤口流泻出来,宛若给他穿上了一件鲜艳的红衣服。

眼泪完全无法控制的从他的眼中滴落,疼痛和深厚的恐惧紧紧地抠紧了他的喉咙。

那个男孩却像是遇到了极为快乐的节日,笑得露出了牙齿。

他蹲在兰德的身边,扯起了他的手臂。

小刀的刀尖刺入了男孩的皮肤。

“背上的部分已经完了,再坚持一下,还有最后一句就快完成了……哦,别哭,等你真的学会欣赏这个你就知道这有多美,血和皮肤是诗歌最好的载体,妈妈说的没错……更何况加勃里埃拉·米斯特拉尔是我喜欢的作者,主题也跟你的个人非常适合……””

他一边嘀嘀咕咕,一边在兰德的手臂上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刻下了他所喜爱的那首诗。

——那天,邪恶的双手扼住了你,

星星把你带出百合花园。

当邪恶的双手不幸伸进花园,

你的生命正在欢乐之年……

Vol4

在地狱般的两小时后,他的高热终于褪下去了。

然而这场忽如其来的高热带来了一个兰德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后遗症,他的皮肤变得像是干燥的玻璃纸一样,皱皱巴巴的包裹在他的身体上。

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时候,兰德差点被吓得哮喘发作。

在努力镇定下来之后,兰德强忍着恶心用指甲掀起一片皮肤——发现它们只是死皮。

兰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尝试着将那些干燥的皮肤从自己的身体上扯了下来。

这恐怕是他遇到过的最诡异的场景。那些皮肤非常的完整,简直可以在地上重新拼凑成他肢体的形状,这让兰德产生了一种自己是一条蜕皮的蛇的错觉。

曾经被刻过诗歌的部位的皮肤上还残留有很淡的痕迹,一些不完整的弯曲和划痕。

在将身上大片的褶皱死皮扯下之后,兰德面无表情地站在浴室的门口,看着瓷砖上淡黄色的人类皮肤。

他的大脑还有一些混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高烧的后遗症?还是某种新型皮肤病?

抬起手,兰德用手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皮肤。

它们摸上去非常地光滑和柔软……或许是因为现在他的皮肤上一根汗毛都没有,兰德总觉得自己的皮肤摸起来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如果他足够细心的话,他也许可以察觉到那些细微的部分。

他现在的皮肤上已经没有毛孔了。

不过之前在疼痛中浮现于他脑海之中的记忆还在扰乱他的思绪,他同时被现在的惶恐和过去残留的恐惧所困扰着,以至于他很难将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体的怪异改变上来。

那些记忆……

那应该是在他被绑架时候发生的事情,与他一同在一起的那个男孩,会在那个“妈妈”的指导下给他注射麻药,让他身体无法动弹,却可以保持清醒。然后他会哼着歌,在兰德的皮肤表面刻下他喜欢的诗歌。

通常那会是十四行诗。

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精神凌虐。剧烈的疼痛和失血,以及被施加酷刑的恐惧折磨着兰德。更加可怕的是兰德的肤质似乎永远都很难留下疤痕,这让希望得到“艺术品”的母子两十分失望,所以在后期他们会刻意污染兰德的伤口,让它们溃烂发炎,以期望兰德的身体上能留下他们的“作品”。

……

兰德打了一个机灵,记忆的冲击导致了强烈的恶心感。

他再一次呕吐了起来。

在晚餐时咽下的晚餐中,所有的非肉类(沙拉,奶酪以及面包)都被完整地吐了出来,完全没有消化的痕迹……考虑到没有任何人会去观察自己的呕吐物,也许兰德没有发现这一点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感谢芒斯特的存在,最后是它将全身瘫软的兰德抱回了床铺。

它比之前显得更加忧虑了——但是看上去似乎也比之前要成熟了一些。

“兰德你还好吗?。”

它说。

兰德扶着头,对它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觉得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兰德并没有说谎。

之前几乎让他身在地狱的疼痛和高烧就像是幻觉一样,他现在感到的是一种软绵绵的舒适和懒散。

但是与身体的惬意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的精神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焦虑。

他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投向了浴室里堆积的那一小团死皮,打了一个冷战。

冰冷的不安爬上了他的背脊。

他应该去医院。

兰德的常识告诉他,可是他的直觉却在拼命抗拒这个想法。

兰德可以深刻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但同时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医院并不可能找到他身体异样的原因。

不,那甚至都不能说是预感,那是一种肯定,就好像曾经有人告诉过兰德这一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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