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季泽每天都努力地在沈初面前嘤嘤嘤, 这么一来二去的, 沈初就真快把季泽当小母狼看。
因此刚才他横空而出的那一脚, 不仅踢飞了刘彬,也踢懵了沈初。
他突然重新意识到, 那个在自己面前撒娇胡闹一把好手的季泽, 和那个雨夜里掐住自己父亲的刘彬一样,本质上都是一只成年的雄性狼类。
然而还没等沈初进一步作出反应,下一秒, 挂了急救电话的季泽揽过沈初肩膀, 把人往自己怀里重重一抱。
沈初心上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可是双手却不受控地抓紧了季泽的外套衣角。
这是季泽, 其次才是其他。
“我没事。”沈初声音很轻, 连声带都没有震动。
他闭上眼睛, 为自己刚才想要逃离躲避的愚蠢想法感到懊悔又自责。
季泽呼吸稍平,后知后觉才察觉到怕。
他把脸埋进沈初的颈窝,轻叹一声:“吓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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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护车和警车几乎是同时到达。
刘彬被送去医院,警察也去大药房采集了店外摄像头的监控录像。
季泽的母亲孙灵灵女士在接到通知的半小时后到达医院, 确定了正在昏迷的刘彬并没有生命危险后飞快地和当事人家属协商,准备破财消灾私了完事儿。
然而中途意外得知自己儿子属于正当防卫、压根不会记录档案后,孙灵灵又决定听从人民警察的建议走法律程序。
从医院出来,她又急匆匆地折到当地派出所, 揣着几条上好的软中华,把自家儿子从里面捞出来。
警察刚做完笔录,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安慰季泽:“这属于正当防卫, 你不要害怕。”
季泽“噢”了一声:“我没害怕。”
“我害怕!”刚进门的孙灵灵满脸惊恐。
她一路过来,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季泽一见自己老妈迎面奔来,连忙转身捏住自己晴明穴表情痛苦。
“好好上着学怎么就需要防卫了呢?咱们老季家虽然是狼,但是打小就给你灌输尊老爱幼帮助同学的优秀思想,上三代清清白白,连个违法乱纪的都没有,怎么突然就有人要揍你?是不是你在学校嘴贱乱说话惹着暴脾气的人了?!”
“妈。”季泽打断她。
孙灵灵小跑到自己儿子面前,两只手从他的手臂一路摸上下颚。
女人对着季泽虽然满嘴的责怪,但是眼底的担心和心疼遮掩不住,嘴一撇,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小白眼狼,你不吓死你妈就不安生是吗?我听说那人还拿着刀呢,你有没有被伤着哪里?!”
“我一点事都没有,”季泽有点儿嫌弃地躲着孙灵灵的手,“那人没死?”
一提到这事儿孙灵灵就更生气了:“现在担心死没死了?我说他没死你是不是准备去医院拔人氧气瓶啊?你爸刚出差去外地你就给我惹了一堆事情,是不是觉得家里没人管你就可以上天了?!”
季泽:“……”
孙灵灵一张嘴跟上了发条似的,仰着脸都能骂出自己的气势来。
身后的推拉门轻响,季泽转身,看见沈初被一位女警领着走了出来。
大兔子垂着头,看上去情绪有点低迷。
季泽几步走过去,拉过沈初的手腕,安抚性地握了握。
沈初抬眸看了看季泽,刚才做笔录时那股不安随着少年从掌心传过来的体温一点一点融化消散。
“季泽,我…”他的目光游移,看到了不远处的孙灵灵。
烫着小卷卷的女人瞪大了眼睛,目光黏在两人相握的手上抠都抠不下来。
沈初:“……”
孙灵灵:“……”
两人分明都没有说话,但是非常微妙的,似乎都察觉到了对方和季泽的关系。
沈初瞬间甩开了季泽的手,对着孙灵灵结结巴巴道:“阿,阿姨好。”
“哦,你好你好,”孙灵灵把沈初上下打量了好几遍,“你就是,是…是吧。”
沈初:“……”
是什么?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叫沈初,”沈初道,“我是季泽的…同学。”
“沈初,我还是建议联系一下你的家长,”女警道,“刘彬身上有案底,出狱五年内蓄意报复受害者家属,法院会从重处罚的。”
沈初低低应了一声:“我会跟她说的。”
“现在打电话让她过来吧。”女警又道。
沈初似乎很不情愿的掏出手机,解锁,再打开通讯录。
拇指点下孟雨疏的电话,忙音响了两声就被挂断了。
沈初垂着眸,眸中藏着看不清的情绪:“我还是去找她吧。”
季泽沉声道:“一起。”
沈初抬起眼皮:“我自己去。”
季泽还想坚持,却被孙灵灵拦了下来:“一巴掌把人拍进急救室你还想天南地北乱窜?要不是药店门口有个摄像头你现在就得给我进监狱里吃牢饭!都这样了还有脸担心别人?你怎么不担心担心你老妈忽高忽更高的血压?”
季泽无视孙灵灵噼里啪啦一顿骂,目光锁在了沈初紧皱着的眉头上。
两人在一起也有小半年了,他家大兔子心里有事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刚才沈初那样表情根本不正常,他是不想让孟雨疏来派出所,所以故意没有打通电话。
可是为什么呢?只是因为怕孟雨疏受到伤害?可是让孟雨疏过来,趁着刘彬没醒指证他蓄意报复不是很好吗?
这么多人面前,难道还需要怕一个躺在床上的刘彬?
季泽想不通,心里就没底。
他没来由地担心,怕沈初瞒着他做出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
“我没事,”沈初道,“你先跟阿姨回去。”
他说完转身,又对孙灵灵道:“阿姨您放心,这件事牵扯到九年前我爸爸的案子,季泽属于正当防卫,不会留下案底。很抱歉让季泽牵扯进我家的事,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
沈初把话说完,大步出了派出所,
季泽不语,抬脚跟了上去。
“干什么?!”孙灵灵气得去揪季泽耳朵,“老老实实跟我回家!跪搓衣板写检讨!”
“他出事我也得出事,”季泽声音沉沉,完全没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得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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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初漫无目的地走向车站,考虑着是回学校还是去医院。
刘彬这事不能告诉孟雨疏,不然孟雨疏不会让自己一个人呆在淮城。
一旦有了孟雨疏时时刻刻拖后腿似的关心,他想要干什么就不方便了。
得尽快把这个事情处理好,沈初想。
在孟雨疏还没察觉到异样之前,找一个最好的方法,保证她的安全。
自然垂在裤缝边上的手突然被人从身后抓住,沈初一个激灵,抬手就往后打去。
“是我。”季泽抬臂架住沈初迎面而来的手刀,眼底满是散不开的担心。
沈初后退一步,朝季泽身后看了看。
孙灵灵没有跟过来,不知道有没有在抱怨自己把她的宝贝儿子带坏了。
“你先别跟着我,”沈初抿了抿唇,斟酌道,“不太好。”
“怎么才算好?”季泽声音似乎压抑着怒气,听着有些沙哑,“我回家躲着,让你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堆破事?”
“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沈初心里有些乱,“你不应该对刘彬动手的。”
“他拿着刀,”季泽抓住沈初的手臂,因为极力忍耐,他的呼吸开始格外的绵长,“他要杀你。”
“他杀不了我,”沈初拂开季泽的手,淡淡道,“我不是需要你保护的小姑娘,你现在更应该去照顾一下阿姨的感受…”
他的话音刚落,就被季泽猛地一推,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路边爬了绿藤的砖墙上。
季泽单手撑在沈初身后的墙上,强迫自己闭了闭眼。他只觉得自己太阳穴突突直跳,忍着把眼前的人暴打一顿的冲动:“你想把我从这件事里摘出去。”
沈初喉结微动,没有回答。
季泽重新把眼睛睁开,眸子里泛着点点深蓝:“我告诉你,没可能。”
“我管你是小姑娘还是小伙子。”
“你是我的人,谁动你我就要他的命。”
沈初半晌没有说话,他听得出季泽话中压抑着的愤怒,似乎要把他剁碎了去喂狗。
“刘彬的一百条命也抵不上你的一条命,”沈初轻声道,“别脏了自己的手。”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淡一些,像是真的在劝说一样,不带丝毫的主观感情。
“这次是刚巧被我撞上了,”季泽突然上前半步,他的脸凑近,几乎是把沈初压在了墙上,“如果你一个人遇见了刘彬,是不是根本不会和我说?”
沈初眉头轻皱,对季泽的话不置可否。
“你遇到危险根本不会想着找我,”季泽又问,“我是差劲到不足以被你依赖吗?”
沈初低垂着的睫毛轻颤,又是无话。
“沈初,”季泽像是耗尽了全部的耐心,最后质问道,“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沈初抬起眸子,刚对上季泽的眼瞳,还没来得及说句什么,就被那人粗暴地咬上了唇瓣。
少年的吻急躁且蛮横,以一种极其霸道的方式,撕咬着闯入沈初的口腔。
沈初的后腰被牢牢箍着,动弹不得。他的脑后垫着季泽的手掌,被重重吻着,抵在了墙上。
季泽吻得凶,没一会儿就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暧昧的吞咽,还有轻微的水声,令人血脉喷张,引起阵阵战栗。
沈初牙关微张,舌尖被允得发麻。他微微仰着下颚,单方面受着季泽似乎是无休止的暴戾索取。
他把季泽当什么呢?
沈初动了动眼皮,正午的光从季泽耳廓透了过来。
薄薄的耳朵泛着粉,被少年鬓边黑发衬得近乎透明。
季泽是光,沈初想。
是把曾经那个横冲直撞的自己从黑暗里拉出来的光。
沈初的手攀上季泽的肩膀,张开五指,扣住季泽的后脑。他更加用力地吻回去,和季泽一样,亲密地撕扯着对方的唇舌。
我的,这个人是我的。
沈初就要发疯。
你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