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江在即墨观了人文史诗, 又溜达达向东,一个月中走完了整个胶东。
这里胶东深入黄海, 紧临渤海,处于齐国的大后方,被开发的十分完善,这里矿产丰富,铁铁丝麻水平相当之高。
严江在这里看到了高炉炼铁,要知道秦国的炉铁还是自己带去的, 而这里,居然已经有冶铁业。
唯一让严江觉得可惜的是, 这里依然还在煮盐,这种耗费柴火的做法让盐价居高不下不说,周围滩涂的也被砍得差不多了。
这里的庶民们更多是在滩涂中捡食“泥盐”。
可不能小看这种泥盐,这种混了沙子泥土的盐居然还是大宗货物, 基本庶民都吃它。
至于说海盐有毒,泥盐太脏这种事, 对庶民来说,都是属于“矫情”的范围。
这里沿海的民众基本都以煮盐卖盐为生,虽然有土地, 可土地多为田氏宗族所有,他只能将盐卖给齐国政府, 换为的钱向宗族买粮, 而宗族以此具敛财富。
严江走这一路, 最直接的感觉就是姓田的真TM太多了。
简直深入到齐国的乡里村里, 更不要说每县的豪强了。
他路过海边的黄县时,一进兴起,看到一处海崖非常适合晒盐,就顺手教了那里的海民晒盐之法。
原理超简单,在各个水池把海水晒浓后,用桶集中挑到一处水池里再晒,层级向上,就有盐自然析出,以及搅动盐水加快结晶,这些都是他在旅游时见过的。
不怪他知道的多啊,实在是后世把这些“古法晒盐”、古法“制茶”、古法“XX”当成旅游宣传,不但观景可以看到,网上类似视频更是多得一塌糊涂,严江清楚地记得没穿时他喜欢看各种农村生活的小视频,虽然很多错漏百出,但生活嘛,不用那么认真。
这种晒盐法能大大解约木柴,当地人非常感激,专门让人出海去钓打他喜欢的吃的海鱼,几乎把后世的几千上万一条的昂贵鱼种吃到烦不说,还跟着去捕捞了一波。
猫头赢的伙食也得到补充,肉干鱼松尽有,非常满意。
有了晒盐之法,海边一时大建盐田,原本无用的滩涂地都被开辟出来,这些庶民们不怕远不怕累,只怕拿不到盐。
陛下已把齐为己有,每天陪着阿江视查也超用心,只是它肯定不会告诉阿江,自己想的不是这些人有辛苦,而是在想那些六国刑徒们又可以有新去处了……
于是人们就看着那聪慧温柔的郎君抱着心爱的芦花鸡,坐阴海岩下的阴凉处,拿着插了麦杆的橘子,不时给鸡吸一两口,看着潮起潮落,观云卷云舒。
陛下就很美滋滋,感觉难怪阿江要回到东方。
想当年,他们一路回来的,大夏那地便不提,光是的天山之南那片大沙漠就让鸟头秃,成日都要戒备探路,寻找食水,如今却只需要与阿江同吃同处,就有天下名山可观,名景可看。
甚美,甚美。
如果阿江不指着烈日下盐田里的盐人说他们有多辛苦,就更舒适了。
以及,这盐产量若增,等他拿下齐国,是否要考虑加些盐税呢?
“陛下,待海盐通行天下,记得保持盐价,如此,才可让人口繁茂……”严江揉着鸟儿告诫,“缺盐使人乏力不振,伤及肾水,甚至损伤寿命,不可因小失大。”
鸟儿认真地点头,再看盐田时,就很有遗憾。
……
等到七月时,从黄县出海的海船回港,引来一片欢呼。
齐国是最早走海上商贸的国度,黄县则是离朝鲜最近的港口,严江专门在这等了半月,终于见到了这出海大船。
船有三帆,长有三十余米,上有两层,借风行船,严江带着猫头赢观看了这海船的上上下下,准备回头画细节图,给自己的《国家宝藏》系列藏品添砖加瓦。
这次贸易收获不小,运过去的漆器、丝麻,都换回了大量的皮毛、毤服(皮衣),严江还画了一张小画,让船长有机会去帮他收购一点人参,还给了一把胡椒当定金。
那位满脸皱纹的老船长当时就一口答应,说风季来了不出海,下次再去,定给你购来。
严江也很满意,又和这位船长聊起了当今朝鲜的风土人情,问起他们是怎么画的海图。
船长一脸茫然,什么海图,他们出海都是上辈带下代,全部凭经验啊。
什么,真接向东南海而去极近,只要六百里可至?
你闹呢,那茫茫大海,是他们这小船可去的?你这小子是没见过风浪吧?
严江于是给他讲起远方有一大国,擅于出海远航,船每到一处,皆备小船四五,沿途用绳挂石,探测水深,以寻航道,然后记于纸笔之间,做家宝以传后代。
在那里,记录着海图的航海日志是最贵重的东西,一本价值万金,便是船回不来,日志也必得回来。
在那里,每一发现一个新物种,都可以去找国家领钱做为奖励。
他侃侃而谈,说起了在一个异域有一个船长发现一片巨岛,上有黄金美玉无数,利于耕种,一跃而成王侯……还有精彩的故事,海盗与商船的相爱相杀……
陛下坐在一张虎皮上,和大家一起听得津津有味。
然后又想起当时阿江是从里海边向西,想到了塞流古王朝所熟知的、在东边平静如水盆的地中海,心想阿江又开始骗人了。
只有那船长听得心驰神往,不由摇想着如果换成自己,会是怎样怎样。
严江还手绘了一张东方的海岸线图,虽然记不起具体细节,但大概位置比例还是对的。
但船长还是婉拒了,他是见过大风浪的人,自己老了,沿着燕地海岸转一圈,倒些财物就能生活,去外海,那是不可能,但危险了。
严江有些遗憾,于是打听起船坞,想收一艘船自己找人去海上浪,反正航海他也懂点皮毛,不敢说能穿太平洋,至少在朝鲜黄海间来回,问题不大……
他可是会玩航海六分仪的人啊,也跟过科考船、去过大宝礁南北极的人呢。
陛下本还在一张虎皮上流连,却骤闻此言,急忙飞过去打断阿江问话,说自己饿了。
严江立刻苦口婆心地告诉陛下您得节食了,就你现在这体重,半个时辰都飞不了。
陛下不悦地表示当年谁说爱我的,谁说无论我变成什么样都一心一意的?
严江立刻解释我依然最爱你,你胖了反而更好看,只是我担心你的身体啊……
猫头赢于是成功把话题岔开,大松一口气。
好险啊!
就阿江这性子,真让他有了船,他能浪到东胜神洲去!
危机感浓重的秦王暗下决心,决定回头就派人去拿下齐国,不等王贲了!
……
在黄县耽搁了一月后,严江买了一匹毛驴,向齐国临淄溜达而去。
代地的消息也缓缓不断地传来。
王贲不废吹灰之力拿下代地,又救助灾民,发放麦粒,借机将冬小麦的好处推广开来,而六国聚集在齐的权贵们,则纷纷大骂秦人虚情假意,收买人心!
在知道赵嘉以身殉国后,赵地旧贵们无一不哭天抢地,几乎欲随国而去。
然后他们就接受现实,继续在各地兑换钱币。
齐国靠着六国难民们大大地发了一笔横财,但是要却没有多余的土地来安置这些人,这个工商繁华的国度贫民失业率一度上升,然后发现物价上涨的更厉害了。
严江仔细考察了市场,发现粟价依然在上涨,其原因主要有三,一是大量六国货币铸成齐刀,流入市场还需要时间;二是齐国的粮食依赖从魏地进口,尤其上层人士,如今流行楚地稻米配酱,不喜粟饭,如今进口受阻,齐国权贵在大量囤积粮食,所以本地粮上涨;三是六国人口涌入越多,推高粮价。
所以统一天下货币时,要注意通货膨胀。
他暗自记下细节,然后把这些都告知猫头鹰。
不过再怎么样,这里的庶民生活过得都比六国好。
便是乡里村头,也能看到吹竽人。
齐国是真正的音乐大国,甚至发生过滥竽充数这种有趣故事,又遥想了齐宣王那个高达三百人的乐队。
听说在南郭先生事发生,齐国的乐队都很严格了,不能再这么混进去,就很可惜。
在七月中旬时,严江终于来到这齐国五都之首——临淄。
这是战国时代,最庞大,最繁华的城市,别说咸阳了,大梁亦不及也。
城墙高有十丈,南北皆宽,人流出织。
在城外的空地上,严江还看到一群人在“蹋鞠”,就是他们追逐着一个镂空的石球,兴奋抢夺,手脚并用,眉眼间尽是愉悦。
严江看了好久,还为几个精彩的抢夺叫好拍手时,把陛下掉在了地上。
好在地上草木繁茂,严江面色如常,只当无事发生。
然后他又看了不远处的赛犬大赛,旁边开有赌盘,买哪只最快,甚至已经有了最早的赔率。
严江又看到了一会,都到了快关城门时,这才恋恋不舍地向城门两侧的小门走去。
严江正排队入城,便听一人惊喜唤道:“江贤人!”
他转头一看,见一长随,正是那日王孙田安身边的年轻随侍,此刻他一脸风霜,坐在城门外,见严江来到,喜不自甚:“江贤人,久见了,王孙让我等侯您多时了。”
严江微微一笑:“在下一庶民尔,竟得王孙如此看重?实是惶恐。”
“您有所不知,王上丞相都对你的计策甚是看重,想亲自见您呢!”那侍者钦佩道。
“这如何当得!”严江一脸受宠若惊。
我明明都避开你们了,何苦送上门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