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羽……”
洗小熊猫的工作已经有条不紊地步入尾声。
叶清羽本来正一只手托着小熊猫肚子, 另一只手仔细揉搓大尾巴。
然而在毛茸老板颤声喊自己名字的那一瞬,她只觉眼前蓦地一闪,手心触感骤变——
软糯浓密的绒毛变成了人类柔嫩的肌肤。
“……”
叶清羽呼吸一抖, 慌乱抽回逾越的双手, 生怕冒犯了漂亮老板。
支撑在腰间的手倏然抽离,裴小能猫腰身一软,下意识抬手攀住浴缸壁。
却只是徒劳, 整只绵绵无力地直往水里滑落。
“裴总!”
眼见裴小能猫就要淹没,叶清羽瞳孔骤缩。
再顾不上冒犯与否, 她右膝盖抵在浴缸边沿, 眼疾手快地往水里一捞, 又将人重新捞出水面。
人类温热的手掌用力托来, 摩挲挤压到发紧处。
“唔。”
这对于本就临近云端的裴小能猫而言, 便是燎原的最后一撮星火。
她睫羽半阖, 身子陡然陷入战栗, 脑海里盛绽阵阵绚烂烟花。
叶清羽心里正着急, 不清楚裴绒状态如何。
眼见女人忽然开始不住发抖, 喉间也溢出低低呜咽,像是方才呛到了水。
她连忙使力,把人整个翻过身来。
轻抬起女人湿漉漉的下巴, 仔细观察,柔声问:
“裴总, 呛水了么?”
强烈的盈满与空虚正同时在心头蓬勃盎然。
裴绒红唇翕合, 说不出话来,泪眼朦胧地看向人类清澈正直的眼眸。
不知哪来的力气, 她忽然抬起纤长的胳膊,朝年轻女人用劲地一勾、一拉——
叶清羽的膝盖本来抵在滑溜的白瓷边缘, 又对裴绒毫不设防,于是“扑通”一声骤响后,整个人栽倒进了缸里。
她下意识闭眼,手将女人搂抱进怀里,紧紧护着。
热水涌来,洗澡后换上的睡裙顷刻浸透。
……
盥洗台上的小熊猫玩偶在边沿摇摇欲坠,满是泡沫的绒毛都快干了。
久等不来清洗,它孤零零地落在了地上。
-
作为一只小熊猫,倘若没有独属于自己的树,出门在外说话都会少几分底气。
浴池之中,热水悠荡,雾气氤氲缭绕。
小熊猫躺在其中,泡成一只湿漉漉的毛茸汤圆,心满意足地看着自己的宝贝玉树——
树干柔白胜雪,树叶翠碧如玉,傲然而立,风姿绰约。
琼枝玉叶,无风自动。
这树倒不是她小熊猫亲手种的。
是某日出行,她在街头一眼看中,连夜移栽过来的。
晃荡着大尾巴思来想去,决定为之取名为“叶小树”。
此时她抬爪,沿着叶小树那玉白的树干往上轻盈地爬,最后整只攀坐在了心爱的树上。
叶小树许是棵有意识的树。
因为在小熊猫攀上的那一瞬,漂亮如羊脂玉般的皎白树枝便微微拢来,环抱住了小熊猫,枝叶轻轻蹭过她的柔软绒毛。
小熊猫刚从浴水里出来,身上一片潮湿,因此叶小树也被蹭上了水珠。
碧绿的树叶婆娑,于是晶莹水珠沿着叶面纹理抖落。
“滴答”地淌入水中。
“叶小树。”
小熊猫满身雪白绵密的泡泡,整只湿漉漉软趴趴地攀在叶小树上,两只毛茸茸的爪胡乱勾着树枝。
放烟花后的余韵绵长不绝,她泪眼婆娑,只想紧紧贴抱着自己的树,才能寻到心安。
“……”
树好像不会说话。
但她似乎能感受到身上毛茸小熊猫正深陷某份战栗中,本该雪白无暇的玉质树干因此渐渐发热起来,色泽亦变得红欲滴血。
便如一棵淡绯色翡翠凝成的树。
她的树枝微动,在春风吹拂中轻轻摇曳,枝叶触着小熊猫下巴,像是种关心的检查。
那清澈明净的树体分明已被念头搅弄得晦暗泛红,却依旧在浴水中亭亭生姿,笔直挺立。
树枝摇曳的动作,使小熊猫攀抱的姿势暂时被打断,两爪无倚无靠。
她很有些不满意。
毛茸耳朵微动,小熊猫低头一口便咬住树枝上的玉质树叶,柔软的舌头无意识蹭过。
齿尖渐渐用力,含糊地对树催促道:“要抱。”
许是有幽微的刺痛感从树叶尖蔓延开来,叶小树暂时乖巧地一动不动了,温驯地纵容小熊猫含、咬自己树叶尖的动作。
小熊猫这才心满意足,柔若无骨地重新缠抱自己的树。
还嫌不够紧密,霸道地胡乱蹭着树枝,推开树叶。
毛茸茸湿淋淋的身子要和小树的树体彻底相贴,摩挲出热意。
“唔。”小熊猫溢出餍足的叹息。
作为一只艰辛存活于世的小熊猫,这一刻的心安便是她毕生所求而已。
……而叶小树或许不这么想。
只见树梢几不可察地抖颤,泛红的树体亦在无声无息中愈发幽深了。
虽然看起来如神玉雕琢,雪白无暇,但叶小树其实并不是什么圣洁的神树。
心甘情愿被小熊猫移栽过来,种植在浴水里,树对小熊猫本就充满上不了台面的晦涩念想。
出于珍重和爱护,树努力克制自持,想要慢慢等待和引导小熊猫。
然而这段时间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胡乱撩拨,愈渐左支右绌。
此时此刻,被湿漉漉毛茸茸的小熊猫紧贴着,感受着枝头温热的呼吸和起伏,树到底该怎么继续忍耐。
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
树悄悄张口,叼住近在咫尺的雪白毛茸大耳朵。
那毛茸大耳朵如一对漂亮蝴蝶结,风中翩翩轻动,尖尖弹软可口。
没有树不爱吃。
小熊猫能咬树的叶片尖尖,树为什么不能咬小熊猫耳朵呢?
一切不过只是公平起见。
这般想着,树感受到枝头小熊猫因此产生的战栗和细细呜咽,仍没有停下。
或轻或重,既啃又咬,像一种无声的警告——
小熊猫不能因为没有在树上体会过危险,便总是肆无忌惮。
树力度深深浅浅,有时控制不住咬出印子,就像要顺着毛茸大耳朵把怀里的小熊猫整只吞掉一般。
“叶小树。”
本就缓不过来,可怜的毛茸大耳朵却倏地被树这般啃咬,小熊猫无助极了。
只能发着抖,迷蒙地攀着树枝试图往上爬,无辜地喊自己给小树起的名字。
却只是助长了这棵树的嚣张气焰。
毛茸大耳朵附近,其他毛茸茸的部分也渐渐被咬了。
树不愧是棵玉树,即便在放纵地咬小熊猫,动作也是慢条斯理的,颇为优雅。却又像随时都可能会发狠,把小熊猫整只拆吞入腹。
小熊猫其实感到有些后悔了。
可她已经整只攀附在树上,被树枝拢绕,无从回头。
喉间溢出可怜的哽咽,还未彻底停息的烟花又开始在脑海中回笼,绽放得愈发绚烂。
眼泪汹涌地淌下,落入涟漪层层的浴水中。
奇怪的感受从树咬的地方游走开来,四处蔓延,如浪阵阵席卷,熟悉得令她一瞬神魂颠颤——
好、好像是进入春天了。
每一只小兽都会迎来的那种春天。
许是反应过来自己的逾越会暴露某种非分念想,树终是努力挣出两分清醒。
松开小熊猫耳朵,想要放过这只兽。
动作间,托承着小熊猫的树枝不自觉高抬起来,小熊猫却因此陡然浑身一颤,喉间溢出一声急促的嘤咛。
树微怔,倏然感觉玉质琼枝触碰到了一片令人心颤的软热。
而小熊猫正整只攀坐在她这条树枝上,所以那软热是什么?
树很快意识到答案,于是枝干绯色愈浓。
“叶小树。”
方才树的琼枝往上顶时,恰好挤压到了小熊猫两腿之间,她只觉浑身骤然盈来一种格外陌生的感觉。
好像由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春天正盛,小兽顿觉上瘾,迫不及待想要再品尝一次。
树却只是通体泛红,正直呆愣地挺立在浴水中。
小熊猫湿漉漉的眼眸微阖,身体空虚得难受,急于重新寻回那种感觉。
见树不动,她便主动张开两只后爪,攀着树轻轻蹭动。
树的树干似由上好的天然白玉凝成,质感细腻。小熊猫慢慢动着身子,调整角度,方才那种感觉如愿再度袭来。
渐渐找到最合适的位置,她趴伏在树枝上轻动,轻轻呼吸着。
偶尔,她忍不住偏头失神地打量叶小树。
只见小树那浓密纤长的树枝,正显出瑰丽的光泽。树干也正弥漫着春天般的樱粉,漂亮迷人。
实在太美。
这画面荡漾在小熊猫的心尖,掀起无边的悸动。
以前春天时,她都是抱着大尾巴在槐树上可怜地嘤嘤哭,艰难捱过那段时日。
现在似乎也差不多,只不过是在叶小树上舒服地嘤嘤哭了。
清风吹过,树叶婆娑。
叶小树已经反应过来小熊猫在做什么。
霎时整棵树绷紧,笔直挺立,一动不敢动。
所有注意力不自觉集中在小熊猫攀着的树枝上。
于是清晰感觉到小熊猫身上软糯细腻的绒毛,和一份柔软的湿热。
雾气缭绕的浴池边本来弥漫着沐浴露的清香,却渐渐被小熊猫身上溢散出的馥郁的幽甜味浸透,其中似乎蕴含了某种原始而野性的雌兽气息。
勾得青涩的小树不能自已。
小熊猫感觉树枝渗出了树胶。
她好奇地抬爪,却发现并不是树胶,而是她自己流的。
它们顺着玉白树干,汩汩淌进了浴池之中。
在小熊猫眸光失焦的放纵中,树渐渐陷入了矛盾的困局,被思绪折磨得枝叶泛麻——
树或许该将小熊猫轻轻推走的。
现在小熊猫许是一时迷糊了,事后醒来,万一讨厌她作为树的纵容。
可是、可是——
“叶小树。”
“叶小树……”
小熊猫怎么能一边轻轻蹭树,一边呢喃树的名字呢。
这样便仿佛此时此刻,树的作用不只是提供树枝。
而像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小熊猫春天的一部分。
让树怎么舍得将小熊猫赶走。
于是树最终只是脊背挺直,温顺地立于原地,听小熊猫呼吸愈急,断断续续地哭腔唤树。
春风拂动,水面泛起圈圈涟漪,时浓时淡。
小熊猫有时会忍不住抬起两只毛茸爪爪,在树干上胡乱抓挠,给树带来阵阵痛和痒。
有时实在难受,小兽锐利的犬齿尖尖还会在树枝啃咬一口。
树无声承受了这些疼意,甚至其实有些享受。
她觉得不止枝叶和主干,自己的灵魂也在被毛茸小熊猫反复摩挲,催生出独属于树的私情。
头回青涩摸索,动作终究不够熟练。
小熊猫身体的感觉逐渐堆积,却无论如何都冲破不了最后的桎梏,更无法触及放烟花的绚烂。
“叶小树。”
她渐渐有些失力地蔫软下来,伏在树枝上。
眼眸雾蒙蒙的,开口可怜又急切地向树索求。
温热的泪灼烫了树。
树无可奈何,但又心甘情愿。漂亮的树枝托着小熊猫,精准有力地往上抬——
小熊猫顿时整只轻抖。
这场烟花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热烈,落下的点点星火,烫得树跟着婆娑作响。
“叶小树。”
小熊猫两爪缠抱着树枝,呼吸间,有急骤的春雨初临。
小树整棵被淋湿,玉质的叶片滴滴答答淌水,一时亦在春雨中心醉神迷。
短暂的占有催生出更贪婪的念头,而这般紧密的亲昵姿势给予了叶小树勇气。
树叶被逐渐燎然的紧张灼痛,她欲言又止再三,终是一鼓作气地颤声向心爱的小熊猫发问:“……你喜欢我么?”
满树静谧,没有小熊猫回应。
心念微动,叶小树抬起树枝,轻拨出小兽的脸。
便见小熊猫正趴在自己身上,浓密睫羽合拢,睡意恬静,粉舌偶尔轻舔齿尖。
三场烟花过于绚烂,原来小兽早已经累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