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去吧,我要这个也没什么用,不能吃不能喝的。”
许云白紧张到手心冒汗, 坐在沙发里感觉怎么都不对,不停地微调自己的姿势,让自己看起来乖巧又听话。
陆念文坐在她身边, 大剌剌地抓着茶几上的小零食吃, 看上去好像没心没肺似的。她还给许云白剥了一颗糖,许云白默默地把糖含进嘴里, 有了甜味这个镇静剂, 她才感觉紧张感得到了些许缓释。
“你刚进门时干什么呢?盯着猫眼张望。”梁月从厨房出来,端了两杯热茶。陆念文忙起身迎上去,帮母亲端杯子,一时也没回答这个问题。
“小许喝茶吗?绿茶能喝吧。”梁月把手里的茶递给陆念文,然后看向许云白问道。
“能喝的。”虽然许云白并不怎么喝茶,但她此时也不可能提出其他异议。
“哎呀不好意思呀, 本来是想做点菜招呼你的, 没想到早上我们家小猫突然生病了。”梁月坐到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道。
就在单人沙发的拐角里, 有一个猫窝,里面此时正躺着一只奶牛猫, 这是奥利奥的妈妈101。它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地趴在猫窝里, 大概是因为自家孩子生病了, 也让它感到担忧。
“奥利奥送到医院去啦,怎么回事,突然就不舒服了?”陆念文问。
“医生说要洗胃, 之后要住院观察两天。好像是吃了有毒的东西,很可能是蟑螂药之类的东西。它这些日子长大些了, 到处乱跑, 说不定真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吃了什么脏东西。这小家伙真不让人省心。”梁月道。
“蟑螂药?这又不是大夏天怎么会有蟑螂药的?”陆念文奇怪道。
“谁知道呀, 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心真大。”梁月无奈道。
“那小家伙还能跑到哪去?它最熟悉的恐怕就是对门了。阳台上那条路, 它跑了无数回。”陆念文道。
梁月扶了下老花镜道:“我刚问你呢,你从猫眼观察对门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我刚去了一趟对门,和装修工聊了几句,我觉得那装修工有点神神秘秘的。您应该清楚情况吧,对门怎么突然搬家了,而且这都换了房主开始装潢了,太突然了吧。”陆念文问母亲。
梁月眸中也透出一丝疑虑,道:“确实是,那个小黄姑娘搬走得太突然了。她就联系了我一次,说是把猫咪送给我养了,还道歉说给我添麻烦了,愿意给我一笔抚养费。我没要她的钱,但是问她出了什么事,她又不肯说了。初七的时候有工人来搬家,我就帮她看着点,看那些工人有没有拿走什么值钱的东西。好在那屋子里确实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那天老刘也来了,我就问他这房子是怎么回事。老刘说他1月份的时候就把房子卖出去了,还劝我也早点找机会卖,不然这破房子要砸在手里。
“我就问他怎么新房主没来,老刘说那新房主是外地人,春节这个裉节上回不来,就委托他来处理这房子。还说对方已经找到了装修的人,初九就要开工,所以那两天急急忙忙的要搬空,能拆的软装也要预先拆掉。
“我说你怎么这么着急的,老刘说不是他着急,是那新房主催得急。而且对方出手太阔绰了,这破房子对方出了400万的价买下来,整整上浮了100万,就没见过这种人傻钱多的主,老刘这才抓住机会赶紧卖房。”
陆念文蹙眉道:“也没听小黄提过这事儿呀,是老刘出租的房子,房子卖了,怎么着也得知会一声租客吧。”
“我也这么问老刘的,老刘说他1月份卖房时就和租客说过这件事了。因为是他先违约在先,他还退还多余的租金,支付了违约金。”梁月道。
陆念文感到更奇怪了,也就是说,黄子媛早在1月时就知道自己租的这个房子不长久了。可她怎么没和自己提过这一茬?是因为她认为不需要提吗?
陆念文一直怀疑她是故意诱导奥利奥爬到自家阳台上来的,这样她就能有比较自然的、不会引人怀疑的理由和这边搭上关系。如今看来,当时她就知道自己快要住不下去了,而且再也不会有条件养宠物,所以才以猫作为桥梁,频繁和梁月接触,最后把猫咪送给了梁月抚养。
她查看了一下邮件,黄子媛还没有回复自己。
陆念文细细思索:黄子媛当时可能已经在谋划黑入邵志轩的电脑,处理掉闫清菲的不雅视频。甚至,她要做的事远远不止于此,更危险、涉及的范围面更广、对邵家人的打击更重,她预见到自己可能会遭遇极大的反弹报复,因而……抱有死志。
然而事情逐渐走向失控,她未能完成自己预想要做的事,闫清菲事件使得邵家人起了极强的警惕心,开始谨慎行事。因此黄子媛必须从头进行策划,并尝试与自己等人进行合作。
“文文?你听到我说什么了吗?”梁月的声音突然把她拉回现实,陆念文“啊”了一声,疑惑看向母亲。
“我说你去给小许切点水果吃,冰箱里有梨、苹果和橙子,都切出来。”
“哦,好。”陆念文起身。
“真的不用阿姨。”许云白连连摇手。
“怎么不用呀,你来我家我都没好好招待你。”梁月笑道。
陆念文起身去厨房,临走前看了一眼许云白,恰逢许云白也在看她,二人眼神在半空中交换了一下信息,颇有默契地意识到:梁月这是支开陆念文,想和许云白单独谈谈。
陆念文在厨房里慢吞吞地洗水果、切水果,尝试着竖起耳朵听外面的谈话。然而母亲和许云白交谈的声音都压得很低,她压根听不清。她偷窥了一下,二人凑得很近,梁月在说话,许云白在安静地听,神色平淡,看不出情绪。梁月以手掩嘴,她也读不出唇形。
她抓耳挠腮,竟是焦虑了起来。母亲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已经猜出了她和许云白的关系,这是打算给许云白施压,拆散她和许云白?是不是自己对母亲太想当然了,虽然自己是她唯一的亲人,但母亲仍然不希望女儿是同性恋。哪怕冒着母女反目的风险,也要破坏唯一女儿的爱情?
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她必须救场。于是飞快把水果全切好,端着果盘就冲了出来,直接冲到了茶几边,放下果盘。
她出来得太急了,竟没把握好茶几的距离,小腿骨直接就撞到了茶几边上,痛得她大叫一声,捂着腿跳起来。
“唉!你这孩子干什么呢?多大了还毛手毛脚的!”梁月连忙起身去扶她。
许云白动作比她还快,扶着陆念文让她坐沙发上,道:“别动,我先看看你骨头。”
她捋起陆念文裤管,检查了一下她撞到的地方,青了一块,她在周边按压了一下,询问疼痛感,陆念文龇牙咧嘴地回答,许云白淡笑了一下道:
“骨头没事,一会儿疼痛过去就好了。”
梁月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微不可闻地清了下嗓子,自己从果盘里取了一块苹果放进嘴里。然后把果盘推给俩人,道:
“小许吃水果……你这皮猴给我老老实实坐着,别瞎胡闹了。”
陆念文吐了下舌头。
梁月起身,道:“你们在家里吃晚饭吗?我这就去做。”
“不用了妈,一会儿我们六点钟还有工作,要去市局,就不在家里吃晚饭了。下回吧,下回空下来,咱们出去吃去,您就不要忙了。”陆念文道。
“哦,要去市局呀。那你等一下,我去拿个东西,你帮我带给你师傅。”说着她就进了家里的书房。那里原本是陆念文的小房间,陆念文搬出去后被梁月改造成了她练习书法绘画的书房。
趁此机会,陆念文连忙凑到许云白耳畔问:“我妈对你说什么了?”
许云白抿唇憋笑,道:“不告诉你,这是我和阿姨间的秘密。”
“啊?”陆念文彻底懵了,“不是要拆散咱们吧……”
许云白见她这时聪明劲儿全没了,正在发傻,于是抓过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个“同意”两字。陆念文终于懂了,心中悬起来的大石头终于落回了腹中。
看来母亲还是如她所料,她虽严苛,但深爱着唯一的女儿,更愿意看到女儿能在有限的生命中幸福快乐,人生的价值能得到充分的实现,一切的梦想与爱都能照进现实。
没有人比她更珍惜生命的可贵。这些年梁月修身养性,每日习字画、养花草,随着年龄的增大,其实性格中的强势霸道已经逐渐褪去了。现在的她能更平和地接受世间的一切,世事无常,但她却是无常中可贵的确定之人。
也许在陆念文频繁向她提起许云白时,敏锐的梁月就已经察觉到女儿可能和一个女孩子产生了非同寻常的感情。
今天她见到了许云白,她很满意,于是她绝不拖泥带水,干干脆脆就接纳了许云白。
陆念文实在好奇母亲到底对许云白说了什么,许云白知道她在想什么,于是道:
“我可以告诉你前半段话。你妈妈说她从没指望你带个小子回家给她当女婿,她一直就把你当儿子养的,你要是带个男孩回家,她反倒没法接受了。”
“我的天,居然是这样吗?”陆念文闹了个大红脸,她真不知道自家母亲早就看破她性向了。
看陆念文这无措又窘迫的样子,许云白笑得非常开心。
就在这时,梁月终于从书房里走出来了。小两口忙正襟危坐,齐齐向她行注目礼。梁月将手里一本字帖和一副已经装裱好的卷轴递给她们,道:
“这是绝版的赵孟頫字帖,还有一幅孙小元的真迹,交给你师傅,他说要送给一个很重要的人做礼物。”
赵孟頫是元代的大书法家,这自不必说。孙小元是洛城出身的女书法家,现在还健在,和梁月差不多是同龄人,如今是全国书法家协会的主席。她的真迹母亲居然会有,着实把陆念文吓了一跳。她的一幅真迹现在在市场上怎么着也得值几十万。
“您怎么会有孙小元的真迹呀?”陆念文问道。
“这就是孙小元送给咱们家的礼物,你不知道而已。”梁月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我和她早年间是邻居。她下乡插队时遇上不小的麻烦,你外公也帮了她不少忙。我和你爸刚结婚时她送来了贺礼,就是这两样东西。”
陆念文的外公是部队的老干部,但陆念文从不知道自己家曾经和孙小元是做过邻居的。她母亲和已经过世的外公外婆,从来也没有提过。家里有孙小元的真迹,母亲也半个字不提。这不是不识货,而是真的不在乎,是纯纯的高风亮节。
“不是……妈,这么重要的礼物您怎么就这么让师傅送人了呀?!”陆念文差点跳起来。
“你师傅说你遇上麻烦了,得求人。”梁月把东西塞给陆念文,神色平淡地坐回了沙发里。
陆念文一瞬鼻酸,泪意上涌。
“妈……”她强忍着泪意喊道。
“拿去吧,我要这个也没什么用,不能吃不能喝的。”梁月端起茶杯,轻轻呷了口茶,“你尽快把麻烦解决了,这才是正事。但是记住一点,咱们问心无愧,送东西也是迫不得已,对方收了你就留好证据,对方不收那说明对方也有顾忌。保护好你自己,别沾染脏东西。”
“嗯。”陆念文默默握紧了手里的卷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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