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彦直跨越时空把百岁老人带到1943年是派上大用场的,怎么可能当成碍事的累赘一枪毙了,他二话不说背起刘骁勇就往山下走。
老程头肩膀上中了一枪,三八大盖打了个透明窟窿,看起来吓人,其实伤势比刘骁勇轻多了,关璐想扶他,老程头摆摆手:“下山路滑,丫头你自己当心点。”
大伙儿都跟着刘彦直往山下走,只有姬宇乾愣着不走,刘彦直扭头道:“姬总,你打算留下赏月么?”
姬宇乾说:“你没注意到炮台里有马么?”
为了修建炮台,日军驱使乡民造了一条山路,但是汽车上不来,运送物资给养全靠骡马托运,刚才姬宇乾去找急救包的时候发现马厩里有几匹大牲口,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于是乎,穿越小组实现了畜力化,姬宇乾去牵了五匹“马”过来,老程头看见就笑了:“娃娃,这哪是马,是大青骡子。”
五匹“马”中只有一匹是正规军马,其他四匹都是民间强征来的骡子,骡子的负重能力和耐力都很强,不适合打仗,但是用来干活比马和驴都好用。
每人一匹骡子,唯一的战马让姬宇乾骑着,他悄悄递给关璐一支手枪,是从日本军官身上找出来的南部十四年式:“拿着防身,小心走火。”
“破枪你自己留着吧。”关璐一点不领情,倒不是不给姬总面子,而是知道南部手枪不怎么靠谱。
姬宇乾也不勉强,把手枪插在腰带上,打着手电筒,一马当先下山,伤员和关璐走中间,刘彦直殿后,小队伍花了四十分钟才下了山,被绳子拴在马鞍上的刘骁勇已经因失血过多昏迷过去。
“再继续颠簸的话,没进城就死了。”姬宇乾说,“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你们等着,我去附近村子找马车。”刘彦直骑着骡子走了,剩下他们在风中肃立,月黑风高,关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看老程头,单手举着一支三八枪,警惕的看着四周,俨然沙场老将,一颗心又慢慢定下来。
几里外有个自然村,刘彦直已经不止一次去借东西了,熟门熟路,找到了若干年后的村委会,这儿现在是地主的大宅子,高墙大户,屋顶上铺着青瓦,与佃户家的茅草屋对比强烈。
刘彦直翻墙进院,直奔堂屋,院子里的看家狗被惊醒,竖起耳朵就朝来犯之敌扑了过来,被刘彦直一脚踢飞,堂屋东厢房里亮起了灯,一个声音哆嗦着问道:“是哪路英雄?”
“我!”刘彦直道,用盒子炮戳破了窗户纸,枪管伸了进去,“来借点东西,开门。”
“好汉爷,半夜三更的,屋里有女眷,还是隔着窗户说话方便。”那个声音透着胆怯和无奈。
“不开门,我扔手榴弹进去了。”刘彦直恐吓道。
“好汉爷稍等片刻。”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过了一会,门开了,是个五十来岁的白胖子,想必就是这家的主人了。
刘彦直满身是血,手持盒子炮,凶神恶煞一般,吓得地主一个踉跄差点坐地上,刚才翠微山顶的枪声打得紧,敢在省城边上动日本人的,绝对是亡命之徒,战乱年代,人的胆子都大,地主也算经过风雨的,壮着胆子问道:“好汉爷有啥吩咐,小的一定照办不误。”
“给我套个车。”刘彦直道,推开地主进了门,直奔东屋卧室,地主一溜小跑在后面跟着:“好汉爷,使不得啊。”
卧室里的雕花红木架子床上躺着个人,用被子裹着瑟瑟发抖,刘彦直一把拽起了被子,露出只穿着红肚兜的一片雪白。
地主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心说这回糟了,小老婆要被人借走了。
刘彦直将被子丢给地主:“叠起来,再找两床干净被子给我放大车上去。”
地主恍然大悟:“好汉爷只要被?”
刘彦直嗤之以鼻,根本不看床上的人,地主长出了一口气,这位爷是个正人君子,只抢东西不抢人,讲究。
“再给我弄几套衣服,一套女的穿的,三套男的穿的。”刘彦直看看身上的血衣,穿这一身进城显然是不行的,得乔装打扮一番。
地主听他不要钱不要大烟,只要大车被褥和衣服,心中又是一喜,动作麻利了许多,将自家的衣服找出来一大堆连同三床被子全都送到大车上,家里的长工也起来了,帮着套了辆驴车,一家人恭恭敬敬将刘彦直送出门去。
有了大车,刘骁勇就能躺着进城了,地主家的缎子面花被铺一床盖一床,穿越小组换了行头,烧了血衣,连夜向近江城进发。
黎明时分,抵达近江城,此时的城市规模很小,青灰色的城墙还是明代遗留清代修缮的产物,战争时期,省城宵禁,早上城门刚开,贩夫走卒带着货物络绎不绝的进城,城门口贴着通缉反日分子的布告,两个背着大枪的伪军有气无力的站着,这儿不是战区,皇军的警惕性不高,治安事宜都交给了伪政府负责。
怎么进城早就商量过了,在老程头这位经验丰富的抗日老战士指导下,姬宇乾穿着长袍戴着青呢礼帽扮作少爷,刘彦直一身黑色裤褂,腰间铜头板带,明目张胆插着快慢机,扮作保镖,关璐穿着地主婆的大花袄坐在马车上,老程头拎着鞭子,他倒是不用打扮,活脱脱就是一个车把式。
一行人直奔大门而去,伪军很识趣,对于那些挑着柴火,青菜的贫苦人,他们就横挑鼻子竖挑眼,要看良民证,要搜身,对达官贵人就不敢过问了,连个屁都没放,直接目送穿越小组进了城门,人走了还嘀嘀咕咕。
“这是哪家的财主,那个姨太太小模样长得挺俊的。”
“嘘,小心人家听见扇你的大嘴巴。”
……
省城原本有正规医院,沦陷时随着陈子锟内迁去了重庆,现在城里除了日本军医院,就只有一家西医诊所,至于中医诊所倒是有不少,可他们只会望闻问切开方子,不会做手术,不会输血,派不上用场。
众人没有停歇,直奔西医诊所而去,省城大街上车水马龙,日伪治下的近江有一种虚假的和平景象,日本人实行严格的经济管制,居民粮食配给,虽然老百姓吃不饱,倒也饿不死人,相对而言,蒋介石统治下的河南却在去年饿死了大量人口。
远处灰色的省府大楼顶,耷拉着系着黄飘带的青天白日旗,那是汪精卫版国民政府的国旗,黄带子上写着和平反共救国,除此之外和原版国民政府的旗帜别无二致,不远处,有一根更高的旗杆,旭日旗迎风飘扬,那里是日本驻军司令部的所在。
“卖报卖报,皇军宪兵生擒赵子铭,快来看啊,赵子铭被俘,明天就处决了。”穿的破破烂烂的报童夹着一叠报纸,扯着嗓子跑动着。
“给我份报纸。”骑在骡子上的刘彦直伸出手,报童递给他一张报纸,等了一会,见这个凶神恶煞的汉奸没有给钱的意思,暗暗咒骂一声跑开了。
报纸印刷粗劣,照片的像素极低,但是老程头能看认出报纸上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正是赵子铭,他一股血直往头上涌,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明天就是赵司令就义的日子,得抓紧了!
刘骁勇昏迷不醒,奄奄一息,还是得抓紧去诊所,先把人安顿下来再去救赵司令,刘彦直将报纸叠好揣进怀里,一夹骡腹,骡子一溜小跑,奔向远处的“季氏诊所”。
诊所已经上班,只有一名医生,三十来岁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白大褂和听诊器都给人一种信赖感,不管什么时代,白大褂都是治病救人的象征。
医生姓季,在日本留过洋,他掀开被子看了看就摇头:“是枪伤,治不了,皇军规定,枪伤患者必须到宪兵司令部登记备案了才能治。”
“是土匪打得,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总不会是抗日分子。”姬宇乾满面赔笑道,他扮作少爷,自然由他来交涉。
“你们去宪兵司令部找青木中尉登记了再说吧。”季医生还是不配合,回到桌前拿起了一本书,是日文的。
姬宇乾懂日语,立刻改用日语和季医生套近乎,三言两语后,季医生就从高傲不耐烦变成温和亲切了,姬宇乾自称是日本帝国大学毕业,而季医生只是仙台第二高等医学校的毕业生,差了几个档次哩。既然都是留日的,那就好通融了,季医生愿意先治疗,再补办手续。
刘骁勇被搬上了病床接受进一步检查。
“伤得很重,失血过多。”季医生摘下听诊器,“必须马上输血,然后再做手术取子弹。”
“那就输血,多少钱我们都出得起。”姬宇乾道,“只要把我爷爷的伤治好。”
“我这儿没有血。”季医生两手一摊,“血浆要保存在冰箱里,我倒是有冰箱,但是省城供电时断时续,皇军限制用电,所以没有血可以输,只能现抽现输,你们看看谁来?”
“我来。”老程头道,他心急如焚,想赶紧去救赵司令。
“你得了吧,一大把年纪,自己的血都不够用的。”季医生摆摆手,目光越过关璐,落在姬宇乾身上:“你是直系亲属,血型很可能配得上,不过读书人不能缺了气血,还是算了。”
不用医生招呼,刘彦直站了出来:“抽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