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桑苦笑……跟变态真的是没什么道理可讲。
他道:“你要杀我?”
红衣女子道:“嗯,我最讨厌在我面前晃来晃去,逞英雄的人,好像你们这种人才是好人,我就是坏人一样。”
刘桑道:“跟你比起来,我绝对是个好人。”
红衣女子娇笑道:“你骗这孩子说她爹还会回来,我告诉她,她爹回不来了,你在骗人,而我却是一个诚实的人。在你小的时候,你爹娘难道没有告诉你,骗人的都是坏孩子,诚实的才是好孩子?”
呃……确实是说过。
眼看着对方缓缓逼近,刘桑心中苦笑,虽然他是“同级之内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无敌闾雄”,但这女人跟他根本不是同级的,换句话说……他死定了。
红衣女子猫捉耗子一般,也不一下子将他解决,而是戏弄般靠近:“你死定了。”
刘桑叹气:“可惜,我一下子还死不了。”
红衣女子失笑道:“哦?为什么?”
刘桑道:“因为有人不让我死。”
红衣女子问:“谁?”
刘桑道:“我的女儿。”
红衣女子笑个不停:“你的女儿?看你也不大,你就算有女儿,最多也就是两三岁,她救得了你?”
刘桑道:“我不骗你……她就在你身后!”
红衣女子滞了一滞,顿在那里,一阵沉默,忽地冷笑道:“是你?”
在她身后,传来一个清清冷冷的女孩声音:“嗯。”
红衣女子冰冷地道:“你来做什么?”
女孩儿道:“刚才有人说,我要是惹了她,她会让我难看,所以我过来惹她了。”
红衣女子脸色一变:“你听到了?”
女孩儿道:“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力很好。”她淡淡的道:“瞎子也有瞎子的好处。”
听着两人说话的声音,小应子怯生生地从身后身后探出脑袋,往那个方向看去。
只见摇曳的火光,照耀着前方的红衣女子,红衣女子数尺之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女孩。
女孩与红衣的女子背对着背,她那瘦小的身子,仿佛被红衣女子倒下的影子压住一般,几乎让人无法注意。
女孩的后脑上,梳着双鬟的发髻,发束拧成两个椭圆形的圆,一左一右,用玉箍箍住,随风摇动,极是好看。小应子以前并没有见过这种发髻,自然也不知道,这种发髻名为“飞仙”,一般只有宫中的仕女才会梳它,只因这种发髻,双髻左右对称,又是结环于顶,只有那种站在那里亭亭玉立,走起路来步步生莲,文静优雅的女子,才能够一整日将它保持住,若是农家女子,稍为做点事情,双鬟就会弄得变形,反而不美。
也正因此,一般来说,纵然是宫里的公主郡主,小时候也很少梳这种美丽的发髻,因为小孩子总是好动的,哪怕只是多跑一阵,脑后的双鬟就容易变歪,变得不再对称。
梳着飞仙髻的女孩,穿的是青色的褙衣,又露出粉红色的下裳,登着金丝粉面的绣花鞋,无一不是精致而好看,虽然并不怎么适合她这个年纪,但却又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所向往的优雅和美丽。
红衣女子的面容却是阴冷而又扭曲,她冷笑道:“你觉得我不敢让你好看?”
飞仙髻的女孩淡淡道:“我劝你最好不要找死!”
红衣女子道:“是么?”蓦一转身,一手抓向女孩,随着她这一抓,根根骨头从她五指窜出,五根手指化作五根白骨,白骨上又有荧荧的冷光闪动,分明淬有巨毒。这是她辛辛苦苦练成的“白骨爪”,只要被她抓伤一点,马上便是见血封喉,再强壮的人也会化作浓血。
五支骨爪凌厉而凶狠,有若猛禽之爪。
飞仙髻的女孩却只是背对着她,动也不动。
眼看着便要抓上女孩的后心,红衣女子忽地顿在那里,额上尽是冷汗,嘶声道:“你……”
女孩抬起纤细的手,紧接着便是嗡嗡嗡的声音,红衣女子的胸脯忽地破开一个血洞,一只小小的蜜蜂带着鲜血,从血洞里钻出,飞了出来,落在女孩手中。女孩阴阴冷冷地道:“不要找死……我跟你说过的。”
红衣女子嘶哑地道:“你给我们……下……蛊?!”扑的一声,倒在地上,双目怒瞪,却是气绝身亡。
飞仙髻的女孩不再管她,甩开手中的小蜜蜂,慢慢慢慢地转过身来。
远远近近,火光晃动,晃映着她倩丽的脸,她的眼眸灰灰暗暗,却又有一串串泪珠儿淌下,晶莹地打在她小小的胸脯上。
刘桑站在那里,轻叹一声:“忧忧……”
女孩摸索着向他走近,越走越快,忽的直扑而来,一下子扑入他的怀中。刘桑心中一软,又将她唤了一声。
女孩却是“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使劲捶他:“我以为你死了,我一直以为你死了……”
刘桑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在他的印象里,忧忧一直都是一个坚强而聪明的女孩子,她这一哭一闹,一时间,反而让他不知道如何是好。无奈之下,他只好蹲下来,紧紧将她抱着,女孩搂着他的脖子,眼泪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流,冰冰冷冷地流入他的衣领。
他低声道:“忧忧,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
忧忧哭道:“但你为什么不去星界,你为什么不去星界看我?”
刘桑苦笑道:“群星图不在我这,在羽山的时候,就弄丢了。”
忧忧怔了一怔,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刘桑道:“忧忧?”忧忧喃喃道:“那个女人骗了我……她说她找到了爹爹的尸体……其实她一直都知道爹爹没死?”
说话间,远处忽地传来一个优雅的女子声音:“你就是曾傲?”
曾傲木木然然,却又不怒而威的声音也传了过来:“久闻凝云公主天纵奇才,和洲之上无人能敌,今日一见,正好领教领教。”
凝云公主清清淡淡的冷笑声传来:“就……凭你?”
……
……
曾傲立在屋檐上,抬头看着斜上方。
一个绝美的女子,点着大旗的杆尖,周围浓烟滚滚,却自自然然地,以她为中心,在她两丈之外卷荡。
绝色的女子身边,还有一个美玉一般完美无瑕的小女孩,小女孩穿着连衣裙,裹着一团剑光,飘在那里。
曾傲身边,散落着十几名武者,将他护住。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看着那美至绝尘的青年女子。
这就是和洲第一美女?这就是和洲之上,最强的高手?
在此之前,每一个人都想要有机会能够看到这个以美丽著称的奇女子,却又不想看到她。
而现在,不管他们想不想看到她,她都已出现在那里,如此的惊艳,如此的完美,却又如此的让人心惊。
曾傲往左侧看去,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两侧屋檐忽的纷纷爆开,乱马惊走,整条街陷入火海,往右看去,一批高手避开火海,疾掠而来,想要施援,忽的,一百支利箭射出,每支箭上都挂着一张符纸,随着上百声娇叱,符纸无火自燃,紧接着便是五行颠倒,方位全乱,那些人全都迷失了方向,被乱箭射落。
在他身后,两个部曲更是互相杀了起来,他也不知道,到底哪一方已被收买。
抬起头来,他缓缓地道:“凝云公主……果然名不虚传!”
夏萦尘的脸庞却只是溢着淡淡的不屑和冷笑,她是为杀他而来,但她对他其实也没有多少兴趣。
目光淡淡地流转,忽地看向远处,双目爆出仿佛能够洞彻天地的灵光。
那一瞬间,曾傲和他身边的武者,只觉得她整个眼睛都亮了一亮,简直比天上的流星还要耀眼,而她亦变得更加的美丽,予人一种难以置信的动人。
曾傲将手一招,一柄宣花大斧飞来,落在他的手中。
他厉喝道:“公主可敢跟我一战?”
夏萦尘收回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
……
刘桑自也听到了夏萦尘的声音。
他长叹一声。
忧忧道:“爹爹……”
刘桑牵过小应子,把她交到忧忧手中:“她娘在城南一带,你帮我把她带过去,照看一下她们。”
忧忧道:“爹爹,你……”
刘桑道:“我暂时还不能去见她。”
捧起忧忧的脸,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照顾好你自己。”站了起来。
忧忧道:“嗯,爹爹……你也要保重。”
刘桑道:“我不会有事的。”匆匆离去。
刘桑并不想在这个时候见到夏萦尘。
不管怎样,他都要先弄清月夫人的生和死。
如果月夫人真的已经死去,死在娘子的剑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周围兵荒马乱,不过忧忧布置在城中的各种陷阱,都是为了阻止其他人对曾傲施援,倒不是要阻止人离去。
刘桑不得不承认,忧忧这一连串的布局,做得实是完美。她显然早已看清,要剿灭平天道,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杀掉曾傲,曾傲才是平天道真正的核心,没有核心,平天道就已不再是平天道。
就像在白日里,燎城内一盘散沙,但是曾傲一出现,马上就气势上涨,平天道内部的派系斗争早已有若火山,曾傲却是镇住火山口的那座金佛,只要杀了他,平天道马上就会四分五裂。
豪族结成的联盟之所以松松散散的布在外围,不是为了要剿灭平天道,只不过是在等待收拾残局。
曾傲以为这是两军对垒,却未曾想到,夏萦尘却是用江湖的手段对付他。
无敌于和洲,甚至有可能已是无敌于天下的娘子,加上擅长各种奇诡毒计的忧忧,这样的组合,天下间还有谁能够挡住?更何况娘子还带着玄鸟兵团、里宗的一堆变态。
换作他是曾傲,面对着这样的强敌,怕是也只能有多远逃多远。
可以想见,杀了曾傲后,娘子在和洲诸侯间,声望将一下子攀至顶点,不管是敖家,还是西海镇的越家,都不敢再与她为敌。
一座木屋在他身边轰然倒塌,溅起飞扬的星火。
一些部曲终于从慌乱中,恢复了镇静,大声呼喝,想要稳住形势。
刘桑自然知道,这个时候,不管他们做什么,怕是都已来不及了。
他快速奔跑,从滚滚的浓烟中跑出,奔至城门,正要离城而去,紧接着却是滞了一滞,顿在那里。
在他的前方,城门之下,一个女子背对着他,曼妙地等在那里。
精美的发髻,精致的鲛衣,仅仅只是从后背看去,那诱人的曲线便已是令人难忘,那女子有若立在那儿歇息一般,右手轻轻在插在腰上,娇躯略斜,左手斜伸,与腰身和臀侧形成柔美的平行线。
城门附近,原本亦有许多人,然而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窒息般地看着她,既因那绝美的身影而迷醉,又因那神秘的气场而战栗。
城外,一队兵将策马奔来,他们本是驻扎于场外,发现城中有变,急赶而来。
还未冲到城门,他们就看到了城门下那国色天香般的绝色女子,不由得对望一眼。
城门浓烟滚滚,火光冲天,他们的前方,却是一个有若散心一般立在那里的美女,如此怪异的情形,让他们一阵疑惑。
但现在当然不是理会这个的时候,他们马不停蹄,就这般往前冲去,眼看着就在将那美丽绝伦的女子卷入蹄下。
绝色的女子却只是清清淡淡的唤了一声:“小婴!!!”
“嗖”的一声,一道剑光破空而下,挡在他们前方。
那是一个玉雕一般,不见一丝瑕疵的女孩儿。
女孩右手倒持着一支晶莹剔透、漂亮的长剑,左手却提着一颗人头,人头显然是刚刚被割下不久,颈部还在不停淌着血珠。
他们认出了女孩手中提着的人头。
他们止不住的愤怒,她们竟然杀了他们的领袖,杀了他们的魔王?
他们抽出兵刃,怒吼着朝女孩冲去。
女孩左手提着人头,右手蓦一挥剑,三道剑光破空而出,每道化作一百零八道剑影,三百二十四道剑光剑网一般交错而过,冲在最前方的数十人,连人带马碎散开来,变作一块块碎肉倒在地上。
满地的碎肉,满地的血。
漫天的浓烟,漫天的火。
残存的那些兵将急急勒马,无法相信地看着眼前的惨景。
这小女孩,竟然一个人就杀了他们这么多人?
他们惶惶不敢上前。
城内,一群执刀拿枪,想要跟城外那些里应外合,一同对付那绝色女子。
但是城外那些兵将倒得太快,使得他们也一下子僵在那里,不敢动手。
绝色的女子依旧立在那里,仿佛倚门等待的闺中女子,头也不回,却是唤道:“夫君,你在外头玩了那么久,还舍不得回家么?”
众人彼此对望,面面相觑……她在喊谁?
谁是她的夫君?
在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叹气。
他们错愕回头,只见一个浑身尘土的少年,很无奈很无奈的往前走去。
这少年穿的本就是最粗陋的衣衫,也不知是在哪里滚过,身上全都是黑灰,连脸都是黑的。
看着这浑身灰黑,连路都走不稳的少年,所有人尽皆想着,这人……谁啊?
只见少年走到那女子身后,无奈的道:“娘子……”
那女子并不回头,只是幽幽怨怨地道:“夫君,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嫉妒的,虽然夫君已经有了我,却还要去勾引别的女人,还要帮别的女人杀我,但是我不能没有夫君。可我居然被嫉妒弄昏了头,不但差点毁了和洲,还差点错手杀了夫君,夫君会怪我,也是应该的。但我一直以为,等你气消了,就会回到我身边,我一直都在等你……但你就是不回来……”
她的声音实在是太过凄凉,明知道她是敌人,但这一刻,却是所有人都忍不住心生怜意,下意识地看着那个脏兮兮的少年……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渣?在外头勾引别的女人,还要帮别的女人杀妻害命,失败了一走了之,连家都不回?
少年却是很无奈的样子:“娘子,我能不能……迟点回去?”
那女子慢慢地转过身来,看着他。
当她背对着所有人的时候,那纤美的体态,便已让人觉得,她必定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等她转过身来,所有人只觉脑袋轰然一震……世间竟会有这般美丽的女子?
再看那一身灰黑的少年……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更可恶的是,拥着这样一朵鲜花,这坨牛粪居然还始乱终弃,离家出走,跑到外头去勾引别的女人?
比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更让人气愤的是,这坨牛粪居然还是人渣。
刘桑并没有去管那些异样的目光,他只是看着夏萦尘,很无奈地看着她。
夏萦尘轻柔而又优雅的移上前来,也不去管他身上的土灰,就这般将他搂住,在他耳边轻轻地道:“不……行……”
那花一般的体香,让刘桑一阵阵的迷醉,恍恍惚惚的,他栽倒在那满是温柔的怀抱中。蛇一般滑嫩的双手架住了他,他的脸埋在那丰满而又充满弹性的胸脯上。娘子哄孩子一般,轻柔而又甜美的声音,传入他的心头:“夫君,你累了,我们……回家吧!!!”
他就这般……睡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