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静听李鱼一通分析,这才放下心来,两人又聊一阵,静静这才钻出李鱼的牢间,又钻进了深深的牢间。深深仰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死丫头,这时才想起人家。”
静静不知就里,道:“什么这时才想起你来?你不也是刚刚松了口大气嘛,这一番是吉是凶,我来问你,你又不知道。”
深深语塞,恼羞成怒下,便想去掐静静,想到牢里还有其他人,这才忍住。
两姐妹咬了一阵耳朵,静静又离开深深的牢房,钻进了康班主的牢间。
这处牢房,每人一个单间,其他人都只能呆在自己的牢房里,哪里也去不得,唯一静静一人,如入无人之境,潇洒如游龙一般,简直赶上串门子了。
静静正跟康班主说着话,就听“哗愣”一声,牢门开了,静静这一惊,骇得整个人都呆在那里。她从没坐过牢,也不知道被人发现她“串门儿”,会有什么惩罚,一时间整个人都骇得一动不动。
高阳小公主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个臭屁的大李鱼如今情形,左右一扫,不见李鱼,马上就往前走去。大胡子的康班主还有小脸煞白的静静姑娘直接就从她的眼睛里过滤出去了。
眼见她大模大样地向前走去,康班主赶紧推了静静一把,静静醒过神儿来,急忙钻出牢房,斜刺里就奔向自己的牢房。康班主看在眼里,差点儿喊出声来:“蠢货!别跟着人家走啊!穿对面牢房!”
幸亏他警醒的早,急忙捂住了嘴巴。
高阳小公主左看右看,左边关的是盘膝而坐,神情淡定的苏有道,右边关的是深深姑娘,高阳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正蹑着脚尖想跟过来的静静吓得往旁边一扑,贴着华林牢房的栅栏就钻了进去。
李鱼此时正站在栅栏边,见此情形急忙高呼一声:“殿下,我在这里!”
高阳闻声回头,一眼看见李鱼,登时笑逐颜开,便快步向他赶去,刚刚钻进华林牢间的静静呼了口大气,只觉一颗心嗵嗵嗵地跳得厉害,急忙从华林的牢间又往深深的牢间穿去。
高阳走到李鱼牢间前,双手负在身后,歪着头笑吟吟地看着李鱼,道:“喂!这里住的怎么样啊?哈,蛮阴凉的嘛!”
李鱼的视线越过高阳的肩膀,看了眼正从深深的牢房钻回自己牢房的静静一眼,随口敷衍道:“殿下,何以恩将仇报,指认在下与凶手有瓜葛?”
高阳公主瞪了他一眼,声音放低了几分:“谁要你那样对我,不办你个大不敬之罪,当场杀你的头,本公主已经算是对得起你了。”
李鱼见静静已经回到牢间内坐下,暗暗松了口气,道:“当时情形,利箭如雨,哪顾得及许多,屁股挨上一脚,总好过被利箭刺几个窟窿吧?”
高阳公主道:“一码是一码,所以我没杀你,不是吗?咦?你叫我殿下,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
李鱼苦笑:“这还能不知道吗?不过,草民只知道你是殿下,不过是哪位公主殿下,草民却不知道!”
高阳公主扬起了下巴,洋洋得意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道:“那你记住了,本殿下是高阳公主!”
高阳公主?
李世民一生中二十一个女儿,比较有名的实在不多,但高阳恰恰就是其中之一。高阳虽是庶出,在公主里地位也不是特别高,但她少女时代特别受父亲的宠爱,后来跟丈夫“你玩你的,我玩我的”,那超现代派的豪放行为更是史上有名,李鱼虽不精于历史,却也是听说过的。
李鱼目光的变化被高阳小公主看在眼里,不禁窃喜,还以为李鱼是听说过她的大名的,忍不住道:“你果然听说过本公主。”
李鱼点点头,一时却不知该说什么。
高阳左右看看,把小脑袋往前探了探,向李鱼招招手,那小手嫩嫩白白,掌心色如杏脯,极是可爱。
李鱼下意识地凑过头去,高阳道:“你倒人脉广泛,袁少监和李秋官都肯维护你,来时路上,徐乐也向我进言,说你无辜,你是怎么认识他们的?”
李鱼马上动起了脑筋,飞快地思索着,道:“呃,我……”
高阳公主又道:“你当时说让苍穹破开,急雨如箭,这就是玄之又玄吧?你不想直接道破天机,其实你已算到有人要破开屋顶,还以利箭射杀我太子哥哥?”
李鱼心道,难不成我这神棍之名还得重新捡起来?他迟疑地道:“其实……此事……”
高阳公主又道:“我父皇说过,袁少监乃天上星宿下凡,能知过去未来。难不成,你也和他一样,拥有大神通?”
李鱼道:“唔……其实……”
高阳公主眼睛一亮:“哈!莫非你是袁少监的徒弟?”
李鱼:“我……”
高阳摇头:“不像,不像,如果你是他徒弟,他没道理来向你敬酒!嗯……你也是道行极高的人,你的师门,想必是袁少监也极佩服的人了?”
李鱼一惊,这小丫头也太聪明了吧?李鱼刚想就坡下驴,高阳又道:“又或者,你的本领比袁少监还要高明?”
李鱼赶紧摆手:“不不不,其实我……”
高阳蹙眉道:“也不像,你连胡子都没有啊!”
李鱼哑然,难怪人家找老中医就喜欢找白发白须白眉毛的,敢情这看人本领高低也是要看年纪大小的。
高阳公主上看看,下看看,嫩脸儿忽然一红,微微露出些忸怩之色。
李鱼吓了一跳,知道这年代的姑娘早熟,可也不至于这么熟吧?难不成,这丫头看上自己了?
就见高阳公主左看看,右看看,跟作贼似的又凑近了些,若不是隔着一道栅栏,那嫩红樱桃似的檀口就要贴着李鱼颊上了:“那,你踢本宫一脚,本公主不与计较啦!”
李鱼眉毛一挑,刚想道谢,高阳公主又道:“今日让你坐一日牢房,明日我与太子哥哥说,放你出去就是了。不过,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李鱼赶紧也扮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公主殿下请讲!”
高阳公主显得更加不好意思了,她轻轻咬着下唇,微微低了头,忸怩了一下,才道:“我想……我想算一算自己的未来终身,可……可实在不好向袁少监启齿。你既然也是个通晓过去未来的,给我算算,可好?”
李鱼一呆,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会算命了?一直就是你在自说自话好不好?
李鱼这厢刚一犹豫,高阳公主已然道:“切记,这是你我之间的小秘密,不可以说出去。若是叫人知道,我……我找你算过自己的终身,我可不饶你!”
高阳公主此时尚未到出嫁年龄,不过按照这年代的适婚年龄,却也快了。之前进宫拜见父皇母妃时,父亲和母亲曾经打趣过她,说及再过两年,帮她选一门夫婿的事,小丫头可就上了心。
未来这丈夫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丑是俊?越是想不到,她就越好奇。但是一个姑娘家家的,如果巴巴儿的跑去找人算姻缘,那也太丢脸了,所以这个疑问一直藏在心里。
如今她一厢情愿地认定了李鱼跟袁天罡是“一路货色”,就不免起了求教之意。在她想来,这是一个交换,李鱼帮她算算终身,她向太子哥哥说明误会赦他出狱,李鱼便也不好张扬其事,这就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小秘密。
女孩儿家脸嫩,这已是她灵机一动,想到的最好办法。
李鱼隔着栅栏,看着面前那张俏美的小脸,眉若远山,鼻若悬胆,一张花瓣似的小嘴巴微显紧张地张开一隙,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那双黑瞳清澈得仿佛两泓泉眼。
想起这位公主殿下成年之后的境遇,李鱼不由心中一动。没有人是天生放浪的,也没有人是天生淫邪的。这位公主殿下成年后风评固然不好,真说起来,似乎也只有辩机一个情人。
而她和原本的丈夫本就是父亲指婚,怕也是没什么感情所致,可以公主之身,她婚前既没有自主选择的余地,婚后也没有自由离婚的权利,她的一生,未尝不是一个悲剧,而这悲剧,却也未必是她自己作的。
“如果……我今日对她有所指点,能不能改变她的命运呢?”
想到这里,李鱼怦然心动,眼前这个小高阳,不是史书中那个高阳,也不是被后世文学作品不断渲染、不断加工后的那个高阳,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是一个豆蔻韶龄、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谁无怜花意,愿作护花人。
李鱼想了想,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想做一个尝试,如果能因为一番点拨,改变眼前这个小姑娘的一生,无疑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而且,如果他真能因此而改变高阳公主的一生,那么毫无疑问,他将因他的“未卜先知”,能做更多的事。
李鱼越想越是激动,脸色也越加的凝重。
高阳公主看在眼里,一张小脸紧张地揪紧起来,怯生生地问道:“你……你有什么话,尽管话!本宫赦你无罪!”
李鱼深深地吸了口气,小声地道:“你这一生,须得小心一人!你的生死、贫贱、荣辱,都将因他而改变!”
牢里阴暗潮湿,李鱼再这样小声说话,听得高阳公主害怕地攥起了一双小拳头,汗毛都竖了起来:“谁?他在哪里?”
重拾神棍旧业的李鱼一字一顿地道:“他是……一、个、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