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特拉族在草原上过得很好，向来是龙头老大的地位，行的是霸主政策，不听话就打，任取任予，大多与部落吃亏后也只能忍气吞声。相比之下，萨卡族这位万年老二担任的却是老好人的形象，行事低调。

这也跟两族的传承有关，苍狼象征的是勇武，白鹿象征的是睿智，所以库特拉的族人会受唐宁言语的刺激，萨卡族人就没什么反应，因为比起勇者，他们更喜欢做智者，自然不会觉得哪里窝囊了。

罗秀能开出的价码，无非是钱和各种物资报酬，又或者引荐草原人进入贵族高层的交际圈当中，除此之外，并不能在州的政策上给予便利，毕竟她想做的是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弄明白，比如吸血鬼维多利亚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王令要捉拿自己等一些阴谋弄清楚，将一切妖邪鬼魅拨乱反正，而不是推翻现有的王，自己去做女皇。

因此这就注定她无法做出承诺，满足草原子民最希望达成的目标——在国家政策层面上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既是如此，那么阿古拉自然不可能甘愿冒险，库特拉族在草原上过得顺风顺水，横行霸道无人敢挑衅，又何必拼死拼活，去争一些勾勾手指就能得到的东西。

可以说，从一开始罗秀就不具备用利益打动人的资本，她能做的更多是用人情来打动，事实上草原人也比较吃这一套，历史上也有多次为了朋友义气而出兵相助的事例，琳迪斯能毫不犹豫的答应请求，也正是因为这一习俗，而不是人傻。

在计划中，罗秀的目标在于争取琳迪斯和大祭司的同意，三方中有两方同意，那么只要稍稍施压，库特拉族的妥协也并非不可能。

可惜，她的教父沃斯虽然在商谈间语气很是亲切，但是并没有要出兵帮助的意思，尽管罗秀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微笑着应下，可实际上却是什么都没有答应，在外交手段上显得很是老辣。

这也是常理，因为出兵的话对他神庙一脉毫无利益可言，相反的，倘若让部落的族长权力得到增长，反过来会威胁到神庙的地位。他们宁可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不想和外界有过多的交流。

沃斯将私情和公事分得很清楚，也将位置摆得很端正，你来这里做客我很欢迎，想要我同意出兵就没门。这是非常符合自身利益的举措，相比之下，琳迪斯反而不适合做一族的族长。

在谈判中，他利用唐宁的发言，给库特拉族下套，明知道这么做会激怒阿古拉，导致谈判流产，他仍是这么做了，就已经表达出不想再继续谈判的意思。

比起出兵和外人打仗，他更在意内斗，保证神庙的利益，为此不惜牺牲罗秀的请求，利用着当枪使。

罗秀也没料到会是这样，明明小时候记忆中的教父并非这样狗苟蝇营的人，那个会将自己扛在肩膀上，望着夜空说会将星星摘下来给她做嫁妆的人已经不见了，现在虽然还能谈笑如风，却将许多秘密隐藏着，不再是无话不谈，就仿佛戴着一张面具，仔细看去，却是再也认不清相貌了。

“有空的话，不妨来神庙坐坐，罗恩大叔他们还是很想念你的。”沃斯最后留下这么一句，也跟着离开了。

原本热闹的营帐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看着散乱一地的水果食物，罗秀觉得自己的心情也变得潦倒起来，一想到还在等待自己凯旋归来的奥利维亚等人，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若非心理素质过关，只怕要当场病倒。

琳迪斯满怀歉意道：“对不起，因为我的事，连累你也受到阿古拉的迁怒。”

罗秀苦涩的笑了笑：“跟琳没有关系，从谈判开始我就知道了，连教父都不愿帮我，更遑论指望其他人呢？”

琳迪斯安慰道：“放心，就算他们都不帮你，我萨卡族也不会在危险时候抛弃朋友，甚至就算族人都不答应，只有我一个人，也会站在你的身边。”

“谢谢你……”患难见真情，罗秀真正意识到自己交了一个多么宝贵的朋友，紧紧握住对方的手，一时间眼眶湿润起来，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因为过于感动而失态。

只是有个不懂气氛的人，开口打破了这充满百合气场的一幕：“请问，英雄试炼该怎么进行？”

琳迪斯好奇的问：“你真的要参加英雄试炼？”

“当然，要不然我提出来做什么？”

“哈哈……”琳迪斯脸色微红的笑了笑，随即又板起脸道，“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并非不信任你的实力，而是这样做意义不大。英雄试炼的历史太久远了，久远到人们已经忘了上面的荣光，就算你真的通过试炼，也顶多是成为名义上的英雄，人们会敬重你，但未必会听从你的命令，所有部落的人只会听从族长的命令。简单的讲，有名无权——只要成为勇者，就会有人死心塌地的追随，那是小说中才会发生的情节。”

“无妨，这点我早已料到。”

“你知道了还要参加？”

“当然，我从不开玩笑。”唐宁觉得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怎么对方还要喋喋不休的询问。

罗秀皱眉道：“放弃吧，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而且为了一个不能实现的目标去冒险，是很不划算的买卖。不要拿自己的生命来争一时之气，之前的那些人都没有将你的话放在心上，他们早已被转移注意力。”

她以为唐宁是在乎面子，认为说出去的话不好意思收回来。

但是唐宁摇头道：“我不想再重复了，英雄试炼，势在必行。”

“你怎么不听人劝呢？都说了这么做毫无意义，你到底在坚持些什么？说到底，一开始就弄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提出要挑战英雄试炼？这是一场很重要的谈判，你居然都没有事先打过招呼，这样擅作主张令我很困扰你知道吗？”

受到不良情绪的影响，罗秀一时没能控制住自己的火气，一直压抑着的抑郁爆发，说话间不知不觉带上了斥责的语气。

换成一般男性，在这个时候说不得就要服软，不管自己是否正确，也要先低头道歉，将错误都揽在自己身上，然后细语安慰对方，但是唐宁显然不属于此列，他从没有迁就女人的习惯，也不会故意去讨好。

“你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跟人谈话，等冷静下来再说吧。”就像是看到正在发脾气的小孩子一样，唐宁以一种不耐烦的眼神看了一眼，随即转身走出了营帐，根本理也懒得理。

罗秀瞪圆了眼睛，从小到大，她还没遭到过这样的待遇。她并非没有吃过苦，也不是娇生惯养，小时候为了学习魔法，特别在冥想的时候，稍稍一松懈就会被导师打手心，从小学习历史、数学、地理、经济、政治、舞蹈、音乐等等学科，课程从早上一直排到睡觉前。

别人家的小孩子在玩耍的时候，她在学习；别人在休息的时候，她在学习；别人在学习的时候，她在更加刻苦的努力着。

但无论是谄媚讨好她的人，还是严厉教导她的人，都不敢忽视她，注意着她的一言一行，而她也养成了在别人目光注视下不会胆怯的习惯。

从来不曾有人敢这样对她，居然在激怒之后，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就这么将她扔在一边，置之不理，实在太过分了！

罗秀鼓着脸，一脚踢翻旁边的凳子，发泄道：“什么嘛！他这是什么态度，明明都是他的错好不好？肆意妄为，不顾大局，爱出风头，将谈判搞得无疾而终，都是因为他的错才导致失败，他是最该道歉的人才对，居然还摆出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把别人当做闹脾气的小孩子对待，凭什么？他才是小孩子，自以为是、任性臭屁的小孩子！”

确实，这场谈判从一开始就注定成功的可能非常低，但是因为唐宁的意外举动，连这非常低的可能性都没了。

罗秀拼命用脚踹着凳子，就像是将它当做了唐宁一样，只是不小心用力过度，崴到了脚，又痛得泪水盈眶，于是将这笔账也算到某人头上。

琳迪斯惊愕的看着，打小就遵守着礼仪，无时无刻不在维持着贵族形象的罗秀公主，像个小孩子一样在发泄着怒气，甚至连用词都变得幼稚化，一时也不知是该上前安慰，还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离开营帐后的唐宁，不知道因为他的无意之举，引发了何等前所未有的事件，他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在四周布下结界，接着拿出了马萨卡。

“把女人激怒后，居然就这么无所谓的扔在一边，你小子有种！”马萨卡哈哈大笑起来。

“她这个年龄的少女，发发脾气很正常，没什么可在意的。”唐宁分明没放在心上。

“你干嘛非要参加那个什么的英雄试炼，别跟我说那些无意义的理由，我可不相信你会做没用的事情。”

“主要是为了获取不在场证明，那些人不是不愿出兵吗？那么，我就逼他们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