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陆续续地,在四个月的时间里,谈玮然、池雷等人将部队的潜力发挥到了极限,除了作战和作战之间必要的休整,几乎每个部队都在连轴转,但每个部队的潜力,每个部队的极限承受力、战斗力、管理和指挥方面的细致的差异和水平高低,也渐渐被挖掘了出来。谈玮然在戈壁滩上用的各种手段,让人看到了他作为一个王子的杀伐果断。沙盗毕竟不同于以前碰到的任何对手,无论是北辽、西凌还是什么军队,都是有着自己的组织和纪律的,但沙盗不同,他们是一种完全混乱的组织,哪怕招降之后,都不能保证他们不反叛,也不能保证他们能够服从东平的治理。而谈玮然和池雷等人深知,他们绝不会有太多的时间和兵力在戈壁滩上投下去,云州虽然给与了他们全面的支持,但这也是以云州财力短时间内的大量透支,以及叶家财富的损失为代价的。谈玮然无意让这种透支持续下去。
谈玮然好几次在和沙盗进行谈判的时候,几乎就是一言不和就杀过去。到了后来,沙盗们都知道了谈玮然的风格:要想不打仗,简单,无条件投降,服从整编,分散内迁到北方草原、奔狼原、云州和北辽的边境新建立的一系列新型的镇子上去,进行半年到一年的管制和培训,随后成为平民。而沙盗转为平民,将来如果犯事,一律加一等进行处分,沙盗中间的头目、大头领等人,将来一旦犯事,全部按照军法进行处罚,不进行审判……
这些条款虽然就摆在那里,说起来是十分优渥的。成为云州的居民,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很多北方草原上的牧民,甚至很多奔狼原上的部族成员,都对这么优渥的条件十分不解。但对于沙盗来说,这种优渥的条件毕竟是看不到摸不着的。他们看到的是极为简单的选择:战斗,投降。前者好歹是将一部分地自主权握在手里,后者则完全失去了自己掌控的任何余地,尤其是分散安置这一条,更是这些人所不能容忍的。然而,随着一场场事先看起来势均力敌甚至沙盗占有兵力的绝对优势的,最终却兵败如山倒的战斗发生在他们周围,随着云州强大的军队逐渐渗透进了戈壁深处,随着越来越多的云州和草原军队熟悉了戈壁的环境,开始发展出各种针对性的战法,随着云州方面的补给线越来越畅通和周到,沙盗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少。商道断绝了很长时间了,沙盗们囤积的各种生存必需品越来越少,食物等等的消耗也因为作战而巨大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但在这种情况下,谈玮然却仍然没有放松攻势。由于沙盗们开始收缩兵力进行集中防守,谈玮然和池雷发展出了大规模搜索、逐点重兵击破地战术。飞艇和斥候明目张胆地活动,而重器械营也进行了极大负荷的行军,展开和攻击工作。在重器械营的攻击下,在飞艇的密切配合下,沙盗们哪怕经营再长时间,再坚固地营垒,也从来没有挺过两天的纪录。后来,附近的那些沙盗还听说,由于重器械营那一仗居然打了两天,大大延误了后续的行军作战计划,谈玮然和池雷还专门发文质问是怎么回事。
累累尸骨堆积起来形成的威慑力,毕竟是慑服了沙盗。在进行了四个月的高强度作战之后,谈玮然、池雷所部已经控制了整个戈壁东部的至少三分之一的土地,并且可以比较嚣张地派遣分队再深入戈壁作战,已经控制了相当稳健的一系列要点,并按照云州方面的建设规范进行了加强,使之成为戈壁上的这些没技术含量的沙盗们无法攻破的要塞。虽然还是屡屡出击,沙盗们望风而降,但除了一系列的迁移,谈玮然也没兴趣再将控制线前推了。同样在这四个月里,由于一直伴随云州方面的军队作战,草原部族也意识到了,他们没有选择成为云州方面的对手,是多幸运的事情。不说云州的主战营,就算是辎重营、荣军营、奔狼原上的那些学习景云骑的标准装备和训练的部族骑兵,都已经要让这些草原部族们抬头仰望了。基本上,加萨部族和吉尔吉斯部族在做的事情就是巡视、阻击、侧向接应,和在打顺风仗的时候进行攻击……托雷和塔南下了狠手整治军队,又向部族的勇士们许诺了高额的奖励,这才让北方草原的浙西辅助军队没有拖大军的后腿。当大局已定的时候,谈玮然才专门召见了几个部落首领和重要的军事领袖们一起宴会,高度赞扬了他们的表现和这短短四个月里的进步,并让他们加入到了和北方草原上先于他们就归顺了云州的部族的行列,参与到瓜分战利品的行列中。
“我明天就准备回丹阳了,这里就拜托诸位了。云州的主战营将陆续撤离,而后,守卫这条战线,就要看你们了。”谈玮然严肃地对几个部族领袖说。
“殿下,那么,我们要怎么做呢?”托雷作为北方草原部族的代表问道。
“对于云州的各种军事条令,你们也有所了解,我会让统帅部派出一些军官来协助你们整军。云州现在正在扩军的过程中,我想在北方草原上挑选兵员组建四个到六个主战营,将来,会进行统一的调动部署。至于按照守备营的标准,或者你们每个部族要弄多少自己的军队,这个……我想还是交给部族大会大家协调吧。戈壁滩虽然条件恶劣,但却是磨砺意志的好地方。这些日子的连续作战,我麾下的景云骑,还有池雷手里的霜狼银翼两军也大有长进。由于前线放置的部队不用很多,我觉得,是不是就将戈壁部分作为军队训练和活动的主要场地。以金门旗为中心,建立两个军营,形成三角形的防御阵势。前线的这些要塞堡垒,分别少量驻兵,以军队的大量拉练来保持前线运动兵力……”谈玮然给出了自己的建议。而池雷连连点头,谈玮然的建议让人很心动。池雷焉能不知在四个月的作战里,虽然承受了一定的损失,但全军的战斗力到底有了多少提升。云州方面向两个部族,还有后续来助战的部族提供了大量的武器、铠甲和军械,还提供了诸如战场后勤、战场通讯、补给管理、战场急救方面的诸多非常实用的体系化的知识和经验,也让这些部族的军事领袖们的视野开阔了不少。池雷知道,谈玮然这样的安排,可以用相当有限的兵力,保证前线始终处在一种有机的运动中,前线的部队保持紧张和戒备,始终在训练和巡逻,每隔一段时间可以进行一些轮换,让军队有张有弛,也有时间让大家消化获得了的经验和知识。细节上虽然还有待大家推敲,但应该已经是最好的方案之一了。
“是,我们将谨遵殿下的命令。”托雷抚胸鞠躬。而之后,谈玮然和池雷终于南下了。作为多少年来第一次进入北方草原、随后进入戈壁滩进行作战的领军者,他们引起的不仅是整个东平的重视,更是整个中土大陆的关注。池雷固然是从一个单纯的斥候骑兵领袖,一个战场侦查大师一跃而成为可以独挡一面,指挥多兵种混成部队的大将,谈玮然更是凭着军事、政治、人事、人情等等方面的超卓手段,成为东平绝对可以仰赖的帅才。在坊间的传闻里,甚至已经将谈玮然评为继卓莽之后,东平军方新一代的军神。一旦大战爆发,东平这样一个国家,至少已经有四个有过实际作战经验的方面大帅:卓莽、叶韬、池云、谈玮然……这是何等奢侈的阵容。谈晓培自己的实战经验和能力也相当不凡,只是未必有机会上战场自己动手罢了。
但是,在谈玮然声名鹊起的同时,谣言也开始冒出来了。谈玮然在军中的声望的扩张,在异域部族中间的崇高威望和巨大影响力,还有整个越来越不像是东平国土的云州、奔狼原、镇州、北方草原,还有现在一小部分的戈壁,面积已经超过了东平的一半了,而从军力上来说,虽然叶韬并没在扩军方面太积极,却已经握有天下数一数二的重兵集团了……这种情况,让人有些联想再正常不过了。
但叶韬却很无所谓。他正和家里人一起呆在丹阳的叶府里,检视着越来越庞大专业的叶氏工坊技术体系,这些谣言从没有谁会传到他的面前来。叶韬身边的人,还有谈家的那些人都明白,这些谣言是恶意攻击,是无稽之谈……但是,在叶家和谈家的沉静背后,调查却在悄悄展开。谣言不会无缘无故地冒出来,更不会以如此诡异的速度遍布大街小巷。对阴谋和敌意,谁也不会故意去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