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台之上,刑部主事蓝廷玉看到乱党劫法场,震惊之余,却又感到奇怪。
他远远看去,能够清晰看到乱党的行动,乱党虽然人数很少,但是行动却十分有章法,有人故意将本就混乱的人群搅得更为混乱,激怒本就发狂的火牛,有人则是在刑台下面拖住禁卫军,有人则是布于刑台边上,阻止台下的禁卫军往上冲,有的则是已经在刑台上与禁卫军交手,杀开血路,营救囚犯。
每一个人都尽可能地发挥最大的作用,而且互相之间协调默契,在刀光剑影中,并不处于绝对的下风,而且这些人的武艺都不弱,刀法纯熟,经验老到,倒像都是经过无数铁血淬炼出来的精锐,那些禁卫军兵士都是西山道的精锐官兵,可是若说单打独到,显然不是乱党的敌手。
这些人竟似乎比禁卫军还要训练有素,绝对不是乌合之众,进退大有章法。
让蓝廷玉感到奇怪的是,徐从阳和乔明堂看着混乱的法场,都是冷眼旁观,都没有做出任何应对的措施,不进不撤。
薛青山斩杀刽子手,刀光闪动,“呛”的一声响,已经将老囚犯的手镣从中斩断,在旁边禁卫军兵士拥过来之前,又是出刀将老囚犯的脚镣斩断。
能够用大刀斩断铁镣脚镣,不但要大刀锋利坚韧,而且还要出刀者有足够强大的力气,由此看出,薛青山的力气确实不小。
老囚犯铁镣被斩断,立时就如同猛虎下山蛟龙出海,怒吼一声,瞅见几名禁卫军已经抢过来,双手一抖,竟是将手腕子上的铁镣当做了武器,被斩断的两截手镣如同毒蛇般探出去,正击在两名禁卫军的胸口,这老囚犯虽然身上伤痕累累,而且被刑罚折磨许久,但是此刻却依然虎虎有威,两名禁卫军兵士竟是被铁镣击飞出去,撞在后面的兵士身上,一下子摔倒一片人。
“老五,你们怎么来了?”老囚犯有些恼怒道:“为何要犯险?”
薛青山道:“二当家,先别说了,咱们已经来了,后悔也来不及,先杀出去再说。”
“好!”这老囚犯正是林黛儿的二叔林崇谷,“先杀出去!”铁镣又是挥动,禁卫军大刀长枪纷纷砍来“乒乒乓乓”一阵响,禁卫军竟是纷纷后退。
“老五,都是壮士,救下他们。”林崇谷大声道:“大伙儿一起杀出去。”
法场有变,刑台四周叫声连连,哭喊声,惨叫声,惊呼声,火牛的哞哞声,刀枪交击声,弓箭嗖嗖声,交相互相,好不热闹,当薛青山等人冲上刑台之后,刑台上本来准备就刑的囚犯们早已经抓住机会,趁乱挥动手中的铁镣反抗起来。
首当其冲倒霉的是那些刽子手,他们距离囚犯最近,囚犯突兀发难,他们便难以抵挡,八名刽子手,除了被薛青山斩杀一人,倒有四五人转眼间就被击倒在地,禁卫军兵士也算是反应灵敏,混乱之中,已有四五名囚犯被乱刀乱枪所杀。
薛青山转到旁边,动作敏捷,出刀快速,帮着三四名囚犯斩断了手镣足镣,一名囚犯用手镣活活勒死一人,见到薛青山在旁,双手举起,薛青山明白意思,一刀砍下,已是帮他斩断了手镣。
这名囚犯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脸上伤口愈结成疤,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折磨,他国字脸,浓眉大眼,脸上虽然有疤,但相貌堂堂,颇有古之燕赵悲歌壮士之气。
法场一乱,此人见到薛青山冲到刑台上,立刻便发难,不但将身边的刽子手瞬间用铁镣活活砸死,而且片刻间已经杀死两名禁卫军兵士,可说是十分的骁勇。
“五哥,小心!”这年轻囚犯手镣被斩断,瞧见一名禁卫军兵士已经摸到薛青山身后,一刀照着薛青山的后脑砍下来,立刻出声提醒,薛青山身子一矮,反手一刀撩过去,一刀砍在那禁卫军的腿上,年轻囚犯手中的铁镣已经出手,狠狠砸在那禁卫军的头上,那人虽然戴着头盔,但是被铁镣重重砸下,还是瞬间便倒了下去。
“天佑,功夫还没搁下。”薛青山笑道:“看看你今日到底能杀多少走狗。”
这年轻囚犯,正是林黛儿一直念念不忘的鲁天佑。
林黛儿此时也已经在混战之中杀到了刑台之上,见到林崇谷和鲁天佑还好端端活着,欣喜无比,娇声道:“二叔,天佑哥,脱身为上,不要恋战。”
她手中大刀砍翻一名兵士,凑近过去,道:“跟我走!”
那些一同受刑的囚犯此时又被斩杀了三四人,剩下的却都凑过来,有的力气大者就用手中铁镣作兵器,力气稍小的则是抢夺了大刀长枪作为兵器,与人数众多的禁卫军兵士杀作一团。
林崇谷此时已经叫道:“大伙儿不要恋战,杀出去!”
林黛儿娇躯虽然如柳,但是动作轻盈,出手却是凶狠无比,首当其冲,往刑台北面杀过去,林崇谷、薛青山、鲁天佑以及那些囚犯则是紧跟其后,互相照应,都往北面杀过去。
刑场内外,杀声阵阵,不少百姓还是受了牵连,又被火牛生生踩死撞伤的,也有被乱箭不小心射杀的,刑台上下,鲜血喷溅,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首,有些重伤者躺在地上,哀嚎惨叫,好不凄惨。
猛听得鼓声“咚咚咚”响起,林黛儿已经听到四面八方响起马蹄声来,柳眉蹙起,娇声道:“他们的援兵来了,都往北边冲。”
薛青山也道:“北城那边已经烧了大火,如今正混乱一片,大伙儿往北边去。”
云山府城各处突发大火,自然是林黛儿一党所为。
大火熊熊,城中多处火势蔓延,百姓骚乱一片,特别是北城,火点众多,城中百姓正陷入恐慌之中,乱作一团,这正是林黛儿一党为顺利撤退事先布好的局面。
城中越乱,对于他们的撤退便愈加有利。
林黛儿一党众人知道久战不宜,那边林黛儿放出信号,便都不再恋战,纷纷往北撤退。
从四面街道已经出现了禁卫军骑兵,林黛儿毫无惧色,率人迳自往北冲,而数百名百姓此时也都往北边方向窜逃,林黛儿等人便是混杂其中,身后禁卫军兵士则是紧紧追赶。
北面过来四十多名骑兵,当先一人鱼鳞甲在身,手握大刀,看到迎面大群的百姓冲过来,皱起眉头,陡然瞧见人群中多有黑衣人,其中一个轻盈矫健的身影看的十分清楚,脸上微显吃惊之色。
这身着鱼鳞甲的,自然是楚欢。
楚欢今日奉命带着几十名骑兵在刑场外围等候,直待发生异变,听到鼓声讯号,便即领兵拦截。
先前他在街口那边已经瞧见了火牛突然出现,却并没有轻举妄动,只是等着事先约定好的鼓声讯号,在外边自然也看到了城中远处冒出的火光和冲天烟雾,更是听到了法场传来叫喊杀声,知道法场那边定然出了变故。
王涵和胖柳跟在他身边,胖柳听到法场这边的动静,最是沉不住气,几次要往这边过来,但是楚欢却始终按兵不动,等候讯号。
所谓军令如山,楚欢知道军令的重要,若是轻举妄动,很有可能坏了大事。
直到特殊的鼓号响起,楚欢这才按照事先部署,领兵杀来,远远望到法场混乱不堪的情景,有些惊讶,待见到人群中那个轻盈矫健的身影,熟悉无比,瞬间便想到是谁,心中吃惊:“怎么又是她?”
他固然吃惊,林黛儿可也是吃惊不小。
林黛儿首当其冲,看到前方骑兵冲过来,已经握紧了刀,她眼睛不但漂亮水灵,而且目光十分毒辣,楚欢尚未靠近,便认出了楚欢。
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林黛儿也没有想到拦住去路的是楚欢。
她身形微慢,回过头,抬手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手势,身后那群随同而来的黑衣人都是看的清楚,俱都从怀中掏出黑乎乎的圆球,纷纷往地上砸去。
楚欢此时已经扬刀喝道:“都蹲下,不要乱,都蹲下!”
百姓混杂,叫喊声一片,哪里能听他的,几名百姓已经冲到楚欢身旁,楚欢知道若是任由百姓如此乱闯,林黛儿等人混在百姓之中,那还真是施展不开手脚捉拿,双腿一蹬,人已经从马上月下,一条腿踹出,将跑在最前面的两名粗壮百姓踢翻在地,扬刀挥舞,厉声喝道:“都蹲下,谁若再向前一步,杀无赦!”
王涵等人早已经握刀在手,横成一条线,拦住去路,刀光霍霍,冷酷如冰,前面的百姓见到这等阵势,又见楚欢踢翻两人,更是将大刀架在一名百姓脖子上,顿时不少人便停了下来。
虽然百姓们心中被那群火牛和方才的厮杀所惊吓住,四散逃窜,混乱不堪,但是面对楚欢这群骑兵的寒刀,却也是不敢再往前。
便在此时,却听得“嗖嗖”两声,已经有两支箭矢往楚欢射过来,正是林黛儿的同伴射过来。
林黛儿一行人中,有人兀自带有弓箭,都瞧出楚欢定然是这些骑兵的头头,便有人想着先将楚欢射杀,让骑兵们陷入混乱。
只是楚欢动作却实在敏捷,两支箭矢射来,楚欢身形后仰,躲过一箭,刀光闪过,却是将另一箭拨开,而林黛儿在这箭矢射出的同时,娇躯如蝴蝶,已经飞身上前,手中大刀已经往楚欢砍了过来。
她身形窈窕,十分美妙,但是这一刀气势十足,凌厉无比,却又实在太不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