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胜才脸膛发红,看上去早就已经醉了,可是他带着八方的醉意,却偏偏能够撑下来,反倒是达奚彰已经带了七分醉意。
至若礼部侍郎黄凃,早已经趴在桌子上,或许是连日疲惫,又或许是喝的太醉,鼾声大作。
达奚彰古铜色的脸膛,此时醉酒呈红色,边上已经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只空坛子,达奚彰勉强站起身来,含糊不清道:“罢了,少将军,这……这酒不能再饮了……关隘平日禁止饮酒,不到特别的日子,便是……便是连我也是滴酒不沾的……今日,今日一下子喝成这样,若是……若是被弟兄们瞧见,总是不好……!”
轩辕胜才带着酒意,却是拉着达奚彰的手,道:“达奚……达奚将军,你……你可知道,国公以前私下里……私下里和我们说起你的时候,就……就一再夸赞……!”
“哦?”达奚彰听轩辕胜才这般讲,坐下来,“少……少将军,国公他老人家……他老人家如何说?”
“国公说了,你达奚彰……达奚彰为人谨慎,但却……却有情有义,而且……而且才干出众……!”轩辕胜才舌头似乎大起来,“他当初让你……让你来西谷关,实在……实在是有些舍不得……!”
“少将军,这……这话从何说起?”
轩辕胜才道:“国公……国公说,你……你的才干,担任一道指挥使,绰绰有余,却……却让你守卫关隘,看似大材小用,其实……其实这正是朝廷对你的信任,也是……也是国公要对你历练,迟早要委以重任……”他站起身来,拉着达奚彰手,摇摇晃晃,“达奚将军,国公和……和圣上如果不是觉得你忠诚可靠,也……也就不可能在这西谷关交到你手里……!”
达奚彰虽然带有七八分醉意,却还是拱着拳头,向东边拱了拱,道:“圣上英明,国公……国公厚爱,达奚彰……达奚彰万死不能报也……!”
“达奚将军,等到……等到朝廷对西北用兵,你西谷关的守军,自然……自然是要重用,到时候……到时候你立下战功,加官晋爵,自然是……自然是不在话下!”轩辕胜才含糊不清道:“你放心,我……我也会在国公面前……面前极力推举你,无论如何,一方诸侯那是……那是不在话下……!”
“多谢……多谢少将军!”达奚彰显出一丝喜色道:“若……若承蒙朝廷重用,定要肝脑涂地,以报朝廷和……和国公……!”
“既然如此,咱们……咱们为了朝廷,为了国公,再……再饮……!”他探手抓过桌边半坛子酒,递给达奚彰,道:“常言道得好,酒逢知己千杯收,达奚……达奚将军,轩辕虽然比你年纪小,可是……可是想与你结为兄弟,不知……不知意下如何?”
达奚彰虽然醉意甚浓,但是却还是保持了一丝理智,此时听得轩辕胜才要与自己结拜为兄弟,先是一怔,随即心下大喜。
他虽然是由轩辕世家举荐,依附在轩辕世家之下,但就地位而言,也可说只是轩辕世家的一介家臣而已,可是如果能与轩辕胜才结为兄弟,那么与轩辕世家的关系自然是亲密的多。
他知道这是轩辕胜才醉酒之下,一时兴起才有这样的提议,但是对达奚彰来说,却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毫不犹豫道:“少将军……少将军如此看重,虽然今日头一次和少将军饮酒,却是一见如故,能与少将军结为兄弟,实在是……求之不得……!”
轩辕胜才将酒坛子递到达奚彰面前,道:“拿着!”
达奚彰拿过酒坛子,轩辕胜才顺手拿过另一只酒坛子,举起酒坛,道:“黄天厚土在上,今日……今日我轩辕胜才与……与达奚彰一见如故,情投意合,愿结为……结为异姓兄弟……!”
达奚彰也重复了一遍,轩辕胜才道:“咱们……咱们饮尽坛中酒,自此便是兄弟……!”二话不说,捧起酒坛子便饮。
达奚彰此时已经是不胜酒力,心中隐隐觉得这样子饮下去大是不妥,可是见得轩辕胜才十分豪气,只能端起酒坛子,仰首大饮。
放下酒坛子,达奚彰已经是头晕眼花,勉强站住,沉声道:“长庆……长庆……!”
何长庆立刻从门外进来,见得达奚彰和轩辕胜才都是醉的不成样子,达奚彰更是摇摇欲倒,忙上前来扶住。
“长庆,我……我醉了,传令……传令下去,所有人恪守岗位,不要……不要疏忽……!”达奚彰口齿不清,勉强以最后一丝清明道:“你……你亲自巡视各处,若……若有人玩忽职守,从严……从严惩办……!”
何长庆道:“将军放心,末将明白。将军,你已经醉了,末将扶你去歇息……!”
“走开……!”轩辕胜才却是一把将何长庆推开,扶着达奚彰,“你……你我结拜为兄弟,以后……以后你就是我大哥,大哥要去……要去歇息,自然是小弟……小弟扶去……!”看上去迷糊不清,勉强睁着眼睛,左右看了看,问道:“这……这是哪里?我大哥……大哥在何处歇息?你……你带路……!”
何长庆犹豫了一下,终是恭敬道:“少将军,你也醉了,不如……!”
“少废话!”轩辕胜才借着酒意怒道:“还不带路?”
何长庆无可奈何,只能在前面带路,轩辕胜才和达奚彰互相搀扶着走了出门,两人走路之时,都是摇摇晃晃,达奚彰最后那半坛酒下肚,已经是头晕眼花昏昏沉沉,半边身子靠在轩辕胜才身上,轩辕胜才一手扶着他,另一只手搭在墙壁上,摇摇晃晃向前,好在达奚彰的居室并不远,转过一道弯,便即到了达奚彰住处。
达奚彰门前有两名守卫,何长庆上前去推开门,轩辕胜才这才扶着达奚彰进屋,到得床榻边,手一松,达奚彰已经软倒在床上,轩辕胜才支撑着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靠坐在椅子上,眼睛已经睁不开。
何长庆凑近过来,低声道:“少将军,是否要末将扶你去歇息?”
轩辕胜才摆手道:“你……你们退下,我……我就在这里歇息……我与我大哥结成兄弟,我心里很……很高兴,要陪着他在这里……!”
何长庆看了一眼人事不省的达奚彰,皱起眉头,轩辕胜才已经抬手道:“我……我要歇息了,你……你可以退下了……!”
何长庆犹豫了一下,终是无可奈何,拱手退下,顺手将房门关上。
出了门,何长庆低声向守在门外的两名兵士嘱咐道:“守住这里,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何长庆在关隘几处要紧处巡视了一遍,确定一切无恙,这才到了关头之上,西谷关日夜严守,不敢有丝毫的疏忽。
关头之上,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火架,夜色中的火光,犹如坠落的星星,它们比群星更加明亮,但不曾闪烁,只是有的时候膨胀舒展,有的时候堕落阴郁。
关头守军不少,但是宛若脚下的岩石,默无声息。
“何偏将,怎地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不远处,巡关偏将关雷瞧见何长庆,走近过来,笑道:“难不成是将军没有找你喝酒,所以心情不好?”
何长庆走到墙垛边上,道:“将军醉了!”
“醉了?”关雷一怔,随即叹道:“将军已经很久没有醉过……!”
“轩辕胜才与将军结拜为兄弟,两人都醉了。”何长庆道:“恐怕不到天亮,将军都醒不过来……!”
“结拜为兄弟?”关雷有些吃惊:“轩辕胜才与将军结为兄弟?这……这倒稀罕,轩辕世家的人都是眼高于顶,这样的要求,将军的性情是绝不会主动提出来的,轩辕胜才怎地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心里如何想,我们又怎能知道。”何长庆神色凝重。
关雷打量何长庆一番,轻声道:“老何,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怎地闷闷不乐?难道是因为轩辕胜才?”
“我只是觉得有些古怪而已。”何长庆轻声道。
关雷一只手搭在何长庆肩头,道:“不用多想,难道你还在怀疑轩辕胜才?老何,我看你是平日里想得太多,现在什么事情都要钻牛角尖。轩辕胜才在甲州吃了大亏,心情不好,情绪低落,在这里饮酒解愁,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或许是喝得太多,一时兴起,才提出要与将军结为兄弟,其实这对将军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情。”顿了顿,继续道:“轩辕世家在朝中根深蒂固,将军在关隘带了这么多年,以将军的才干,早就可以另调重用了……如果轩辕世家日后能够帮将军一把,将军自然可以调离这个地方,前途无量……!”
虽然西谷关乃是军事重地,但是常年守卫关隘,枯燥无比,达奚彰在西谷关兢兢业业,深得部下敬重,许多人只觉得以达奚彰的才干,只能镇守一道关隘,实在是大材小用,暗地里却也是为达奚彰抱不平。
“但愿如此。”何长庆叹了口气。
“老何,看你疲惫样子,还是先去歇着吧,一切交给我就好。”关雷轻拍何长庆肩头,“不会有事的……!”
何长庆摇头道:“你去歇着吧,将军吩咐过,令我今夜亲自巡查,不得疏忽……!”
便在此时,一名兵士飞奔过来,何长庆皱起眉头,那兵士禀道:“何偏将,轩辕少将军吵着要吃冰镇燕窝粥……!”
“什么?”关雷怒道:“真是公子哥儿,这里哪有什么冰镇燕窝粥?”
“将军如何?”何长庆沉声问道。
兵士禀道:“将军还在沉睡,轩辕少将军出了房,我们说没有冰镇燕窝粥,他又说要去找自己弟兄,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关雷冷笑道:“他要去找,随他去就是,不过是在耍酒疯而已,只盼天快亮,早早将他们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