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锁定时间……】

不知从何时开始，或者说，“何时”这个概念出现的刹那，就奔涌不息的时间长河，流速开始变缓。

直至完全停止。

【……时间锁定成功】

【开始封闭空间……封闭完成】

现世，不管是地球，还是神意长城，无论是火星上一粒没有任何意义的砂砾，还是神意长城无名之处的神意圣人……

1928年民国、唐朝、无穷世界的西方、宇宙的尽头……

一切都陷入停滞。

只有一处例外。

遥远的时间长河上流，一棵躺倒在河水中，与河面等宽的神树上，数十位圣人、数万名至上天位强者，依旧能活动。

放开限制，足以沿着时间长河屠戮一切的力量，此时像是蚂蚁一般，躲在这颗曾经困住他们的树上，以求获得最基本的行动能力。

他们成为真正最孤独的生灵。

同时，从未有过的巨大恐惧，笼罩了他们。

——诸位，都看见了嘛，这就是『胜者』的力量。

良久。

——杀过去！

只要『胜者』一天不出现，谁都有机会！

就算他们不是『胜者』又如何？他们是这个世界诞生以来，最强大的一群生灵，什么没经历过？

其中有些人，更是曾从死亡中复苏，埋葬数亿年后回归成圣。

不是『胜者』，就杀成『胜者』——这是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的信念，甚至有足够的信心去实现！

导致这一切的李长昼，肉身同样陷入大封锁中，神魂上浮，来到“水面”上。

“上方”——当有这个概念时，却无法确认上方就是上方——一片漆黑，“下方”是一面冻结的河水，河水此时更像是一块巨大无边的透明琥珀。

琥珀中，一滴水中有五十七亿六千万个气泡，一个气泡是一个世界。

李长昼看不清。

幸好看不清，不然一眼，就足以让他获得无穷尽的知识，要么成为诡异生物，要么本能地选择死亡。

唯独死亡能湮灭一切，也能庇护一切。

车祸、地震、不治之症，人祸天灾，人不得不死，到底是湮灭了，还是寻求死亡的庇护，避免自己活着的痛苦？

玻璃河上，黑雾翻滚，开始蒸发。

李长昼看不清琥珀中的一切，但过高的天赋，依旧让他领悟了死亡五十七亿六千万面中的一面。

这一面，在五十七亿六千万面中排第五。

他的本源承受不住，开始寻求死亡的庇护。

——喂～喂～喂～喂～，醒醒。

李长昼猛然醒来！

翻滚的黑雾停止蒸发！

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看着固体河流，不知为何联想到死亡，然后绕着这个想法深入想了一会儿而已。

他抬起头——亦或者低下头，在这里无法辨认上下，连到底是不是‘这里’都不清楚，也可能是‘那里’——空无一物、仿佛化不开黑暗的“上方”，多了一道身影。

是一名小女孩。

精致的黑色头发长至脚裸，带着一点微笑，那不是和善或者开心，面相如此。

“你是谁？”李长昼开口。

小女孩绕着他走了一圈，不停打量他。

——你的天赋不错，刚才差点就与死亡合二为一。

“与死亡合一？死了？”

——也成圣了。

“成圣？”

——别想太多，圣人能挣脱时间空间，也能偶尔避开数十亿死亡，但真的掉进死亡的前十面中，也回不去了，这也是杀死圣人的、仅有的十种办法。

“死亡还分种类？”

——闲话到此为止，玩家‘黑雾之王’、‘主’，官方玩家‘肆世之风’代表价值游戏，受理你的申请。

她小手往前一递，手上多出两样东西，笔和纸。

——表填一下。

“……表？”

——『胜者』以外的一切都是有极限的，就算获得原初神体的你，现在连世界上的色彩也看不全，比如说，‘龙战于野，其血玄黄’，玄黄是天地之色，你看不见，所以你不知道龙血是什么颜色。

——哦，什么青龙、苍龙、应龙都不是龙，就像创世神、光明神、大力神都不是神一样，【龙】和【神】是唯一的。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么是自我夸耀，要么只是为了取个兆头，就像取名带个‘倩’，希望自己靓丽；带个‘俊’，希望帅；带个‘昊’，希望能日天。

——你爷爷给你取名‘长昼’，也是图个吉利，说到吉利，地球上有一款‘吉利’汽车，取这名大概也是图个好兆头？长安、捷豹、奔驰、宝马等等也一样。

——哪匹宝马是真的宝马？【宝马】只有一匹，和【龙】、和【神】一样，你把它看成形容词也可以，还有啊，圣人……哦，圣人的话题不能说，这是禁止事项。

“……”

——‘真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能说的人。’

女孩朗诵课文似的说出李长昼心里话。

然后，她竖起一根手指，轻蔑地摇了摇，道：

——我不是人，你才是人。

显然，人不是什么高级货。

李长昼看向手中的表。

说是表，其实不是表，就像‘肆世之风’所言，这是价值游戏用李长昼能理解的方式，将‘伪·胜者态’展现出来。

表格很简单，第一栏是即将掉落的境界，上面自动填写了。

原初神体渡过三劫，本该成为天位，这上面自动抵消了，也就是说，李长昼不会从地仙掉落至人仙。

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第二栏，是需要牺牲的S级技能——本能也算，李长昼自己填写。

目前为止，他一共有三个S级技能，「黑雾之王」、「传送」、「圣师」（「原初神体」是S＋级，「斩杀刀」是道具）。

没什么可犹豫，李长昼填了「圣师」。

作为S级技能，就算他坐上天位也不能完全展现出威力，S级是圣人的技能。

没见到「圣师」的最终状态，略有些遗憾，但没了就没了，毕竟是掠夺来的技能。

第三栏占据了这张表剩余的全部，一块很大的空白。

在这里，他可以用文字表述这次‘伪·胜者态’想要达到的效果。

“如果办不到呢？”他问外表是小女孩的‘肆世之风’。

——办不到就写不出来，记住，只能是攻击，复活、治疗不行，停止、加速时间也不行，因为这些都不算真正的攻击，别说……

又开始了。

李长昼没有不耐烦，‘肆世之风’绝对是圣人，听这样的人物唠叨，放在外面，就是圣人讲道。

哪怕‘肆世之风’没有说具体的修行法门，但偶尔提到关于‘天位’、‘圣人’的事情，也让他对这两个境界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更重要的是，‘肆世之风’特别喜欢用地球人能理解的语言，这或许就是她被派来接待李长昼主要原因之一。

等‘肆世之风’说完，李长昼开始落笔。

忽然，他又问：“我能不能用这次机会，杀掉时间长河上游的那些人？”

——不可以。

李长昼有些诧异，那些人中，最弱的恐怕都是帝俊级别，但再怎么样，也不该抵抗‘伪·胜者态’的一击才对。

——因为那棵树，据我们推测，是『胜者』亲手放的，不然谁能挡住那些人？你手上的这张表，原材料就是用那棵树。

这个消息，李长昼可不能当做没听见。

“『胜者』有一棵树，我也有一棵树，我会不会就是『胜者』？”

——你？

‘肆世之风’一手指着李长昼，一手捂住肚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给你的自信？原初神体吗？你知不知道，我，‘肆世之风’，诞生就是半圣，我都没说自己是『胜者』，你说自己是『胜者』？哈哈哈哈哈！

——‘『胜者』有一棵树，我也有一棵树，我会不会就是『胜者』？’哈哈哈哈！

——你怎么不说，『胜者』是玩家，你也是玩家？

她忽然又不笑了，一点笑意都没有。

——这就是人类的笑意？很一般的情绪嘛，不如装成小孩骗人有意思。

“……”

李长昼开始填写。

首先当然是渡过天劫，摧毁那口古井。

写完一笔后，他又想，自己这次大出风头，离开山河社稷图之后，只怕会被天帝等人拿去做研究。

他又写：【杀掉他当前所在蛮荒世界的所有帝位，西王母除外】

不管有没有来参加补天大会，所有帝位都在他清除的范围内。

黄帝、炎帝他都没放过。

这种时候，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关键还有妹妹她们的生命，去赌这些上古人物的人品。

他又添了一笔：【子虚山的也除外】

李长昼不认识子虚山那位只有背影的神秘女子，但心底有一种确信，对方不会伤害他，也对世俗之事没兴趣。

【将所有帝位、半圣器、圣器的器灵，全部击晕。】

他对山河社稷图、混沌钟有想法。

“好了。”

——好了？

小孩子指指李长昼手中的笔。

——笔芯用完。

“……用完？”

‘肆世之风’很确定地点头。

——用完。还有，笔芯用去多少，不是看你写了多少字，它代表什么，这种最基本的你应该清楚。

‘肆世之风’递给李长昼的笔，外表是他高考时用的普通黑笔，对于高考生来说，用完一支笔芯很简单，但现在……

杀掉这个蛮荒世界几乎所有的天位强者，只用了一丝一毫，如果不是李长昼已经成为地仙，恐怕都无法看清降下去的这一丝。

“不能点到为止？”

——你当这是你自己的力量？

【在不影响生命星球的前提下，毁掉这个世界一半无人星球】

笔芯没变。

“怎么回事？”他皱眉。

既然已经落笔，证明这个使用方式是可行，但量却没有减少，难道这个世界没有星球？

还是，世间的一切真的息息相关，不存在少掉某物，绝对不影响另外一物？

——刚才少掉的那一丝是能显示的最小刻度，也就是你能看清的最小刻度，从根本上，杀人，还有毁灭土块（星球），用这一丝都够了，你想看见明显的变化，先毁掉百八十条时间线，几千个虚空间试试。

“有必要这么夸张嘛？我只是想渡个天劫！”

——你还有心理负担了？

——把价值游戏当成真的游戏不就好了？英雄联盟的金币不也是靠杀死一个个小兵获取吗？杀了敌方英雄更是会得意，五杀还会被众人敬佩，赢取网吧网费。

事情比李长昼想象的要严重。

‘伪·胜者态’只能用于攻击，用完这支笔芯，不知要毁掉多少。

李长昼只能一次次写下，毁掉虚时间虚空间内的无人星球，且是在不影响生命星球生存的前提下。

他也有想过，是不是毁掉现世的异族，甚至接下来可能成为敌人的神意族——因为《神意·吞星龙族》。

但这两族不全是坏人，更多的是专注自己生活的普通人。

灭掉十七八个星球李长昼还能接受，但全部毁灭，连他都觉得太残忍。

也没必要。

现世没有压力，他还怎么进步？

终于，足足毁去了数百万条虚时间虚空间内的无人星球，笔芯才算用完。

他出了一口气，将表递给小女孩。

小女孩看了一眼，曲指弹了一下纸面，纸面上出现一个类似风的印章。

——好，受理完毕，亲，记得五星好评。

李长昼还没来得及吐槽，凝固的河水传来不可阻挡的吸力，他眼前一黑，坠入河水中。

下一刻，他睁开眼。

“啊！！”天帝发出战吼，证明他的强大，其余帝位至尊，早已经在第一时间被抹除。

天帝的抵抗没有任何意义。

当！！

混沌钟轰然爆响，但又立马陷入沉寂。

天上星辰成片的熄灭。

在更宏大的视角上，数百万条时间线，同时发生巨大的变动，无可匹敌的力量在随心所欲，纵横时间与空间，百无禁忌。

李长昼站在山河社稷图中，唯一能看到象征这次变化的，只有天劫古井的消失。

“你做什么了？！”不知为何，蛇玲儿心底充满了无尽的恐慌，似乎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杨清岚与瑶池飞到李长昼身边，李浅夏还在蜕变。

“没事吧？”李长昼问瑶池。

她没有得到原初神体的直接反馈，之前又受了伤。

瑶池摇头，身穿红衣，技能多到难以想象，就算大部分不能使用，也有足够的恢复技能。

她反问：“你呢？”

李长昼说了‘伪·胜者态’的事情，又叹道：“就算现在毁灭的是对生命星球没有影响的星球，从长远来看，影响肯定也有，我算是彻彻底底的坏人了。”

“不这么做，难道还打算等死吗？”杨清岚完全支持他的做法。

“我只是这么说。”李长昼笑了一下，“以后再和别人交手，就不能有大义之名了。”

“你越往上走，就会越清楚，”瑶池道，“有些事情，不是简单的好坏……”

话没说完，一道金线忽然贴近，还没反应过来，李浅夏停在三人身前。

“哥！快看！”

“看什么？”李长昼上下打量她。

“我的胸啊！绝对有……”

李长昼转头问两人：“有人完成任务了吗？”

“没有明确的任务提示，”瑶池妖媚绝美的脸沉吟，“之前我猜测，我的任务是揭穿天帝是妖的真面目，但现在天帝都死了，死无对证。”

杨清岚清丽脱俗：“我的任务和你说过，大概是成为下一任女娲唯一的候选人，结果青天玉玺被器灵带走，任务算是失败了。”

“未必。”李长昼笑起来，“成为下一任女娲、揭穿天帝是妖的方法，可不止是获得器灵的认可，也不需要天帝活着。走，我们出去。”

“哥，看我的胸！”

“你死一边去。”

山河社稷图外，补天大殿已经乱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