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思索新符箓外,夏凡还抽空编写了一本《邪祟应对自救指南》。
这算是他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东西。
上面不仅介绍了魔、鬼、怪的区别,还细致入微的教导众人该如何辨别什么是邪祟,而什么是幻觉;如果真的遇上邪祟,该如何借助手头工具或身边环境进行避免与自救。
另外他还特意在手册开头提到了妖。
考虑到公主尚未完整掌控金霞城,因此他只是隐晦的提到,民众一旦遇到妖类,应积极向枢密府报告。
这本手册最大的意义,就是揭开邪祟身上的神秘面纱,靠民众自己来完成初期的鉴别工作。
章夫子曾提到过枢密府方士根本无暇顾及申州各地的小型邪祟事件,但实际上许多起案件都跟田家老太的经历相仿。魅和魉只要应对得当,一乡一村之民有很大概率可以自行解决。例如用烛火限制影魅的行动,用宣纸或薄布来令虚魉显形等等。
就算普通人应付不来,有了这本册子,至少像他师父那样的游方修士再也不必凭经验去除邪,如此一来亦能降低邪祟的危害程度。
另外这段时间里,枢密府令部也没闲着。
有了赵大海带队的除祟组和李星率领的刑侦组这两条“臂膀”,夏凡已让令部开始调查金霞城与附近乡镇可疑的历史邪祟案件,并对过去的漏网之鱼进行清算。
迄今为止,两个小组已将四名往昔的凶犯缉拿归案,而无一例外的,他们无不是乡间豪绅便是地痞恶霸,手下的人命多达十来条。
对付这种渣滓,夏凡根本没有太多好话可讲。
验明正身、确认犯罪事实后统统收监,按照传统秋后处斩。
官府为此不止找上门一次,要求他停止类似的越权行动,都被他用“邪祟相关”的理由抵了回去。
而公主也在另一边对官府施加压力,质疑府衙为何屡屡放过血案凶手,双方一时僵持不下,以至于在民间都引起了不少话题。
当地人渐渐发现,这位分封公主似乎并不像故事书里的那些天之娇女一样,待在自己的宫殿里足不出户,她不仅经常往来于枢密府中,有时甚至还会跟普通人那般,坐在路边的茶摊前喝上一杯凉茶。
按夏凡的话来说,此招乃是赚取政治热度的最有效方法。
启国的百姓哪见过这等亲民的公主,若是有人能和公主搭上一句话,回头都可以说上好几年。
更别提集市巧遇、同逛一家店铺、临时演说等精心打造的露面场景了。
一番经典套路下来,广平公主一词出现在民众闲谈中的频率愈发高涨,而官府自然的被摆到了对立面。
可以说,金霞城的一切情况都在朝着夏凡和宁婉君预期的方向稳步发展。
……
城北,王家府邸。
金霞府衙的几位主要官员,都被王家私下邀请前来共进晚餐。
当然,吃饭是小事,公主和枢密府的一连串举动才是令他们头疼不已的大事。
如今王义安说要秘密聚首、共商应对之策,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崔督邮屁股还没坐热便愤愤道,“枢密府夏凡那小子都快蹬到我等脸上来了,而奏章至今没有批复!朝廷难道没有看见,枢密府的手已经伸到不该伸的地方来了吗?”
他主管案验刑狱,因此受到的影响也最大。下面已经有许多官吏在抱怨令部公然插手刑审职权,这本是政绩的重要考核部分,加上还真给对方翻出了几桩陈年旧案,这一来一去差距就更明显了。
手下办事者人心惶惶,他自然感到权柄受到了威胁。
“朝廷未必能看到,京畿枢密府怕不是故意放夏凡这条狗来试探六部的底线。”刘功曹叹气道,“那帮眼高于顶的方士只怕早就对现状不满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妈的,启国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
“诸位大人,我看事情还没严重到那个地步。”先行来招待众人的,正是王义安的长子王庆之。作为王家下一任接班人,他也算是申州官场的熟面孔了,“事实上我父亲早已与枢密府另外三位从事通过气,他们一直对夏凡的做法深恶痛绝,之所以奈何不得,主要原因有两点。”
“我猜其中一点是公主殿下?”几位主官中,最为沉稳的无疑是金霞城的执掌者,肖太守了。
他年过半百,但精神依旧抖擞,属官抱怨个不停时,只有他波澜不惊的一口一口喝着小酒。
“大人,正是如此。”王庆之恭敬的回道,“公主虽然已不在上元,但想必人脉依旧存留,而令部所抓之人,又确实跟邪祟有关,只要稍加渲染,让上面迟迟不下判断并非难事。”
“公主我们动不了。”肖太守直截了当道,“不仅动不了,我们还得好好看着她,所以第二点是什么?”
“第二点是枢密府目前暂无府丞坐镇。”
刘功曹一拍手道,“对啊,周大人走了,所以夏凡才无人可制!要是再来一位府丞,岂不是一伸手指就能把那小子按死?”
“您说得对。”王庆之笑道,“可惜枢密府的调动不像六部那么方便,毕竟四品以上的方士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如果走正常流程,恐怕得花上一两年的时间。”
“如果不走正常流程呢?”肖太守立刻抓住了关键。
“那就是秋末之前!”
“哦?”其他人顿时来了兴趣,“此话当真?要如何实现?”
广平公主之所以能闹得沸沸扬扬,全然跟夏凡脱不开关系——无论是打击江湖帮派也好,重查陈年旧案也罢,名声虽都给公主赚了,但实施者始终是令部。
“金霞城需要一场紧急情况。”王庆之环顾在坐官员,“当险情发生时,枢密府方士可以按资历临时填补缺失职位,这便是给予夏凡致命一击的机会!”
众人一时哑然。
肖太守眉头皱了起来,“紧急情况?在金霞城中?”
“不错……比方说,海寇袭击。”王庆之扬起嘴角。
“荒诞!”太守猛地站了起来,“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可是申州首府,本官的地盘!你不过一商贾之子,哪来的胆子说出此等狂言!?王义安呢?让你父亲出来说话!”
说到这里,他忽然摇晃两下,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额头。
“大人,不必跟此子置气……”
“你小子说的什么屁话,还不给太守大人道歉!”
崔督邮和刘功曹连忙扶住自己的上司。
但很快两人发现自己也站不直双腿了。
“肖大人说得极是,王家除了制盐、卖盐以外再无所长。”王庆之双手交叉,抵在嘴前,“正因为王家只是一介寻常盐商,所以才对海寇之事无能为力啊。”
太守感到视线猛然模糊起来。
另外几名官员也好不到哪里去,跌跌撞撞走出数步便挨个栽倒在地。
“王庆之,你想……做什么……”
他瘫倒在地,颤巍巍的伸手指道。
“本公子……想借各位的头一用。”
王庆之平静的回答道。
那也是肖太守听到的最后一句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