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在听到姜澜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玉青真人的瞳光,突然剧震起来,握住道剑的纤手,也不由一颤。
假死?
师尊只是假死吗?
见玉青真人如此反应,姜澜便知道她对于此事很是在意。
既然如此,他反倒是不担心了,不急不缓地笑道,“看来,还真被我给说中了,玉青剑仙你还真是对你的那位师尊,念念不忘。”
“为了当初你那位师尊的一句话,你竟然庇护道苍剑宗那么多年,为此不惜和我相国府作对。”
“我这人素来胸襟宽广,凡事也不喜欢斤斤计较,今天你冒犯我一事,我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和玉青剑仙你计较,只要你将手中的剑,丢在脚下,然后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来,发誓从今往后,追随于我,为我效命。”
“我其实可以把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你知道些什么?”
玉青真人死死地盯着他,寒气在身畔凝聚成了风雪。
她眼眸里剑气更甚,眸光仿佛都成为了剑光,寻常人被她这么盯上,恐怕心神都会被剑气所伤。
不过姜澜的神色依旧平淡,他扫了一眼昏迷在观云亭内的苏清寒,继续道,“诸世间,就没有我所不知道的秘密,你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抓住你,我想知道的,也能知道。”
玉青真人轻喝一声,寒气已经冷到了极致,她纤手一转,手中的道剑瞬间舞出一片连绵不尽的剑光,如山如海,如一重又一重的巨浪,铺天盖地,遮蔽了天穹,压盖了大地。
只是一瞬间,天上地下就全被剑光所覆盖了,凌厉绝伦,刺骨逼人。
玉青真人不愧是大夏三位剑仙之一,其实力还远在当日的血螭长老之上,这看似简单随意的一剑,却像是挥舞出了一片剑之海洋、剑之领域。
这一道又一道的剑光,如风雪,如怒浪,和这片天地仿佛都融为了一体。
姜澜立身漫天风雪当中,衣袂飘舞,黑发被迎面杀来的无穷剑气吹起,他眼眸里有明亮且炽盛的光芒浮现,此时此刻犹如一尊真正的仙,脱俗出尘。
“看来,你还是执迷不悟。”
“既然如此,我也有一剑,倒想试试,和玉青剑仙你手中的剑比,到底谁更锋利。”
嗡!!!
一声轻鸣,像是龙吟,又似剑鸣,一口吞吐着炽盛剑芒的长剑出现在了姜澜的手掌中,其表面锈迹斑驳,带着一些腐蚀的痕迹,看起来并不锋利。
不过随着他随意一剑挥去,一道粗大的惊人剑气,嗤一声越过长空,简直像是自天外飞来的斩仙一剑,瞬间将玉青真人的这片剑之海洋破去。
甚至于去势还不减,朝着她的面门轰击而落。
这已经不能用剑气来形容了,而是一口剑之真雷,比山岳还要粗大澎湃。
“这一剑……”
玉青真人瞳孔一震,自姜澜这一剑中,捕捉到了一丝有些熟悉的气息,她似在师尊所留的剑经中翻阅过。
她来不及震动,姜澜对于剑道的领悟,已经出乎了她的意料,此刻只能再度舞出一剑,攻杀了过去。
同时,她身后朦胧氤氲的一片光芒洒落,天地之力在呼应。
那是她的剑之法相,当中朦胧神光扩散,犹如一口剑台,当中横陈神剑无数,每一口神剑的虚影,都锋芒惊世,令人肌肤做疼,或是炽烈如阳,或是通红如火,或是清冷似月……
一刹那,天地间,再度有无数的剑影呼啸而去,一口又一口的神剑,自剑台当中喷薄而出,于虚空当中快速穿插着,如一口剑之火山喷发。
这景象,无比骇人,整片四季山的地界,都能听到恐怖的剑影呼啸之声,可谓惊天动地。
姜澜很少动用来自于林凡的剑道传承,但道苍剑宗开派祖师和林凡却有不少渊源,甚至于如今道苍剑宗的万剑池,还是来自于当初和林凡相关的海外剑宗。
玉青真人所施展的剑经当中,明显就有着这部分传承的相似痕迹。
而对他而言,这些剑道传承,早已到了由简入繁,再返璞归真的地步。
此刻哪怕只是随意一剑挥出,也带着凌厉绝伦的恐怖压迫,一口剑芒,化作一条剑道真龙,矫首昂视,张开大口,吞灭向那无数口神剑虚影。
锵、锵、锵……
虚空之中伴着火光,犹如一口一口天兵在碰撞交击,声音传出数百里远。
这些剑影已经犹若实质一样,由虚淡化作凝实,甚至于玄铁打造的宝剑,在这些剑影面前,连废纸都不如,一下子就会碎裂。
“怎么可能?”
玉青真人心中的震动,已经到了难以复加的地步。
她苦修磨砺剑道千年,方有如今成就,添列为大夏三位剑仙之一,甚至于还是不少剑道中人心中认可的第一剑仙。
可她面对姜澜的剑法,却压根讨不了好,唯一占据优势的,那便是她深厚的法力和修为了。
她可是渡过了五次天劫的至强大能。
而姜澜不过是七境修为。
“你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唯有精诚于剑,忠于剑,苦修百年、千年,方可磨砺剑之真意,与剑合一,你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如何做到这些的?”
玉青真人喝问道,姜澜别的方面天赋恐怖,修为进步速度可怕,她认了。
但为何在她引以为荣的剑道方面,也会被震动来生出一丝荒诞和梦幻的感觉来?
“我生而知之,无所不能,无所不知,区区剑道,又有何难?”
“凭玉青剑仙你的实力,还奈何不了我,不过我若真想杀你,就是不知你是否能逃得了?”姜澜面露微笑,静立虚空中,宽大的衣袍飘飘,给人很是出尘超然的感觉。
“你手中的剑,到底是何来历?”
玉青真人没有再继续动手了,她不知道姜澜还有何底牌,扬言可以杀了自己。
但是她很确定,自己哪怕全力以赴,动用所有手段,也不一定能拿下姜澜。
“我手中之剑,乃故人所赠,可惜在我手上,不能如那位故人那般,让其发挥应有的威能。”
“如今,它不过一柄死剑罢了。”姜澜伸出手,弹了弹手中的永劫剑,清脆的剑鸣响彻,带着腐朽痕迹的剑身,似不知经历过多少次的大战和厮杀。
“故人?”
“你那位故人是谁?这柄剑叫做什么名字?”玉青真人问道。
“那位故人已逝,至于他是谁,并不重要,而这柄剑,它叫做永劫剑。”姜澜微笑道。
“永劫?”
玉青真人心中一震,有些恍惚,感觉这两个字有些耳熟,她好像在翻阅师尊剑经的时候,曾看到过。
永劫剑?永劫剑主?
此人和师尊有什么关系?
“我可没有骗你,你若想知道你师尊假死的秘密,知道他的踪迹下落,那就把你手中的剑扔下,正好此地雪景宜人,天地壮阔,虽经历一番大战,却依旧秀美如初,有亭、有酒、有红泥火炉,坐下来,好生畅谈,神游过往,细说未来,交流剑道心得,岂不是美事?”姜澜带着微笑道。
玉青真人本想动手,抓住姜澜,借此和相国府谈判,可她还是低估了如今姜澜的实力。
此刻,她心中确实有了些犹豫和动摇。
“我素来宽宏大量,当初清寒刺杀于我,我最后也放过了她,不和她计较,玉青剑仙难不成还怀疑我的人品?”
姜澜自顾自地朝着观云亭走去。
玉青真人看着昏倒在亭中的苏清寒,冷艳如瓷的脸上,神情有一闪而过的愧疚,到了她这个境界,手中有无剑,其实都是一样的。
她虽没有把握拿下姜澜,但也不相信他能伤得了自己。
经历过刚才一番大战,亭子里依旧有着温暖之意,火炉上温着酒,姜澜见玉青真人跟了进来,笑了笑,端起酒壶,为她倒上一杯。
只是玉青真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并不接酒。
“这可是你徒弟清寒温的酒,莫非玉青剑仙,还怕有什么问题?”
“我已经给了你足够的面子,你可不要,不识抬举啊。”姜澜轻叹道。
玉青真人闻言,这才自他手中接过酒杯,不过动作很是直接蛮横,说是接,其实和抢也没什么区别。
“道苍剑宗的开派祖师,名叫付道苍,也是当初收养你的师尊,你的付姓,也是他给你取的。”
“付道苍乃一代人杰,两千年横空出世,不仅身负先天剑骨,还有剑心通明的可怕天赋,乃是天生的修剑奇才,仅仅三百年,便破入八境,乃当世的一个奇迹,随后他更是走访九州大地各处遗迹,败尽诸多敌手,直至如今,在一些地方,还留有他的不败传说,他还曾前往海外剑宗,试图补全上古剑典,也去过域外,别的生命古星……如今道苍剑派的万剑池,也是他当初带回来的。”
姜澜缓缓开口,如数家珍一般,将道苍剑宗开派祖师的来历经过一一道出。
玉青真人冷冷地看着他,并不多言,这些事情其实只要调查过都清楚,算不得什么秘密。
他的师尊付道苍,可以说是两千年前中天州最为耀眼之人。
但也正因为其耀眼,才显得如今道苍剑宗的落魄和惨淡。
若无她多次庇护,道苍剑宗早就在多年前分崩离析了,哪还有今日的大夏四大剑宗?
而姜澜也并不理会玉青真人的冷漠神色,依旧自顾自,不急不缓道,“一千五百年前,付道苍修为已臻至化境,为寻突破契机,他试图寻找曾经上古的剑界所在,但天地大劫以后,诸多古老大能巨擘纷纷远去,便是那些大千世界,也藏匿于时空深处,不起波涛,苦寻数百年无果的付道苍,最终回到了中天州,在金水河畔,建立了道苍剑宗。”
“金水河上游,当时有个村庄,名叫滩雾村,村子信奉一个名叫滩雾的大妖,每年都要献祭一对童男童女,某年,其中献祭的童男童女中,便有你……”
在听到“滩雾村”后,玉青真人冷漠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的变化。
她目光死死地盯着姜澜,语气犹如外面的风雪一样冰寒,却也带上了几分不可置信。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
有关她的身世来历,早已淹没于岁月河流之中,当初的滩雾村早已不复存在,那头兴风作浪的大妖,也被她的师尊斩于剑下。
此事,连道苍剑宗中都没有任何的记载。
大夏的经卷中,同样毫无此事。
姜澜,他到底是如何知道的?
“我说这些,并不是让你知道我是谁,只是想让你明白,我没有骗你,这世间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如今唯一知道你师尊下落和生死的人,也只有我。”姜澜缓缓坐了下去。
玉青真人一时怔住,喃喃念道,“师尊……”
一千三百年前,她师尊感觉自身已经到了某个极限,修为境界已经臻至八境巅峰,再无纰漏,便毅然决然地进入静室,紧闭石门,开始了闭关叩境的突破之路。
那次闭关,乃是死关,带着剑修那一往无前、如深渊独行般的毅力气魄,不成功便成仁,不入圣便身陨。
尚才十几岁的玉青真人,那个时候还没有如今这般惊天动地的修为实力,更无一身压慑八方的恐怖剑术。
那个时候的她,刚踏上修行不久,憧憬等待着师尊破关入圣的那一天。
可那一等,便是足足三年。
三年之后,她成为内门魁首,力压同宗所有弟子。
师尊闭关的静室前,石门依旧紧闭,没有任何声响动静传出。
三年之后,又是三年,然后就到了第十年。
那一天,静室前的幼树,已经枝繁叶茂,林叶成荫,她成了道苍剑宗的大师姐,所有弟子仰慕崇敬的对象。
她做好了所有心理准备,用力叩开静室,然后推门而入,灰尘在空中飘散,当中的蒲团上,却无一人,只有一片残破的衣角,以及一些焦黑的痕迹。
师尊破境失败了,身死道消,连尸骨也不复存在。
而今,姜澜却告知她,师尊其实只是假死?
“或许要不了多久,你就能和你那位师尊重逢相见,也不一定。”姜澜微笑说道。
玉青真人此时回过神来,看着他的目光里,带着凌厉的光,问道,“我的师尊现在在哪?”
“还真是不懂得感恩,我将这个消息告知于你,甚至不计较你的冒犯之罪,你对我还是如此态度。”姜澜轻叹。
玉青真人根本不吃姜澜这套,在她眼中,姜澜心思深沉,难以揣测,根本不可能真的好心将她想知道的一切告知给她。
“你做了什么?”
陡然,玉青真人厉声喝问起来,察觉到了不对劲,她冷艳的脸上,更不复刚才的凌厉强势,有些震动和难以置信。
“看来药效已经发作了,不过玉青剑仙你现在才察觉,多少有些迟了。”姜澜神情如常,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这个卑鄙小贼……”
“我就不该听信你这话。”
玉青真人震怒不已,扬起一掌,就要朝姜澜拍来,只是令她无比意外和惊悚,她这一掌拍去,却是软绵无力,根本调用不出一丝的灵力来。
那浩荡无边,毁天灭地,充盈于丹田中的灵力,此时似也逸散一空。
不仅如此,她竟然连天地之力也感应不到了。
“失去了法力修为的你,此时在我眼中,就是一个普通女人。”
“怎么,当着徒儿的面,对我投怀送抱吗?”
姜澜淡淡笑着,仅仅是一抬手,玉青真人的动作便凝滞在了半空当中,再难往前半步。
“你到底做了什么?”
玉青真人脸色彻底难看了下来,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何时中了姜澜的招,他端过来的酒,她也没喝。
“我做了什么,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你,对我已经没有半分威胁。”
姜澜抬起的手掌一放下,处在半空中的玉青真人便不受控制地朝他扑来。
连姜如仙也会中招的胭脂安息香,玉青真人又怎么可能会有防备?何况在得知她师尊的事情后,她心神震动,也很难察觉到姜澜的举动。
他神色如常,随意一掌扇去,啪的一声闷响,丰腴妙曼的身体,纵使隔着道袍,也生出了阵阵草浪一般的涟漪起伏,令人浮想联翩。
“你……”
玉青真人一下子就呆滞住了,甚至感觉自己的脑袋有刹那间的空白。
她可是名动中天州的一代剑仙,曾几时何受过这样的羞辱?
啪、啪、啪……
姜澜眸色幽深,毫不顾忌,也并不留情,回过神来的玉青真人,只感觉自己此刻羞愤欲死,恨不得将姜澜碎尸万段。
她银牙紧咬,一缕血迹顺着嘴角,就这么流了下来,将衣襟都给染红。
“我给过你机会,可你自己不珍惜。”
“我现在没杀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姜澜并不打算直接杀了玉青剑仙,因为留着她还有用。
刚才他那些话,也并不是乱说,玉青真人的师尊,确实是假死。
而且其来历,还很特殊,并非九州大地土生土长的生灵。
后面和剑道大千世界接触的时候,留着玉青剑仙这个棋子,还有作用。
“你不杀我,我迟早有一天,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你的。”玉青真人眼眸冰寒彻骨,尽是冷冽的杀气和恨意。
“嘴倒是挺硬,可你的身子,却不这样。”
姜澜寻到最丰腴的那块,抬手一掌,再度扇了下去。
玉青真人咬牙,身体颤抖,眼里的恨意简直滔天。
下一刻,虚空当中,蒸腾起一片氤氲光雾,一方小世界弥漫着浩大神圣的光芒,在那里洞开,接着一道又一道世界秩序锁链飞出,缠绕在玉青真人手脚之上,牢牢锁住了她的身体,随后将她拖入其中。
对付八境至强大能,胭脂安息香的效果也有限。
姜澜也不打算浪费时间,索性将她关押进小世界中,除非是圣人出手,不然她休想挣脱离开。
在他的小世界当中,他就是创世神,掌控着一切,落入其中,哪怕是玉青真人,也得任他宰割。
“意外收获啊……”
而后,姜澜看向昏迷不醒的苏清寒,走过去将她抱了起来,然后便起身离开了此地,风雪很大,他的身影随之也淹没在了皑皑白雪之中。
余邑城,苏府。
曾经余邑城四大家族的苏家,如今早已今非昔比,每日府上都有不少达官贵人来访,哪怕是郡上的世家门阀,对其也很是客气。
来往的游商走卒,提及苏家,也不由得满目尊敬。
苏家出了凤凰女,攀上了相国府的高枝,此事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更别说当今的姜澜,风头正盛,炙手可热,便是绝顶仙门中的那些老古董人物面对他,也不敢托大小觑。
抱上了这样的大腿,苏家还不飞黄腾达?
当初提议让苏清寒讨好姜澜的那些位族老,更是满面春风,得意洋洋,认为家族有能如今的威势地位,他们功不可没。
就连一开始觉得很愧对苏清寒的苏母和苏父,也因为而今家族的威势,而对当时的决定,感到由衷的庆幸。
“姐姐去道苍剑宗修行去了,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呢……”
“好想姐姐啊。”
苏府重新翻修过,更显得恢弘气派,此时后院的庭楼里,二楼靠窗的地方,一名粉裙少女,撑着下巴,望着下面的池面,在怔怔发神。
她二八年华,眼眸清澈明亮,巴掌大小的脸蛋,青丝柔顺,容貌和苏清寒有八分相似,但神态更显娇憨,正是苏清寒的妹妹苏清瑶。
“你姐姐的闺房在哪里?”
而就在她喃喃自语的时候,一个温润疏朗的声音,却是突然在她耳畔响起。
苏清瑶一怔,然后美眸一下子睁大,下意识地想要大喊。
“姜……姜澜公子?”
但很快,她认出了眼前这名好看的男子,只是他怀中,自己姐姐怎么好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