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循着林错所给名片的地址找到地方的时候不禁有些怅然。
面前的小区,正好是他上次来的陈月云的那个小区,在钦城以门禁森严出名。
归来严重怀疑,林错就是因为他是这里的业主才会三番两次的派他来这里。
归来并不住在这里,他从小跟着林错的父亲长大,这里只是他妈留给他的房产之一,他向来不在意这些,所以对地址没有那么敏感,上次要不是身边有人提醒,他都不记得自己还是个腰缠万贯的败家子儿,在钦城最好的地段都有房产。
毕竟他一直以来住的房子,只是个几十年的老破小。
看着面前的建筑物,他俊俏一笑,一阵热风袭来,正好露出了他眉骨上轻浅的伤口。
他撇撇嘴,理了理发型,确认遮住了伤口,才走了进去。
很快找到了具体位置,刚抬起胳膊敲门,面前的门就打开了。
苏荷和面前的小鲜肉面面相觑。
过了几秒,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林错?”
“妥了。”苏荷灿然一笑,方才聚拢起来的防备瞬间就卸了下去:“哟,小鲜肉,林错叫你来帮忙的吧?”
归来还有些茫然:“算……算是吧?”
“那行。”苏荷一点都不客气:“我还有两车东西还没送过来,你帮我去接吧,这是司机的电话,看时间现在也快到了,你现在就可以下去了。”
这女人真是不见外,归来笑了笑:“不是,你就不先请我喝杯水啥的?”
“你看我这里。”苏荷让开一条缝,指着满客厅的混乱:“你看我这里有东西给你喝吗小宝贝?”
“别吧?”归来打了个激灵:“咱俩这关系开口就叫宝贝,进展有点快了吧姐姐?”
苏荷一愣,马上冷笑一声,毫不退让的看着他,眼皮笑的像要夹死他似的:“年轻人话怎么这么多,赶紧干活,不然我打给你们林队!”
“姐姐真是好大的官威啊。”归来白了她一眼,还要说话,苏荷已经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年轻人矫情兮兮,赶紧的,速去速回,我还忙着呢。”
直到归来进了电梯才想,这女人是谁?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被调戏了又被人家一巴掌拍进电梯给人家搬家。
莫名其妙嘛这不是,而且林错什么时候认识的这种人,他为什么不知道!
他可以理解为,这是公权私用吗,她林错竟然也有被自己抓到把柄的这一天?
刚才还显得颓丧的归来立马来了精神,也不急了,找了处阴凉的地方,拨了几个电话过去,不多会就来了一帮吆五喝六的小伙子。
仔细看的话,正是上次挡住陈月云的那些年轻人,看到掩映在树荫下的归来,一个个跟看到爸爸似的激动。
***
重案组。
“乔立伟先生。”林错手中的油性笔转着转着忽然一戳桌面:“6月8号晚上九点到十一点这个时间,你在哪里,可以跟我们说说吗?”
“我,我在家,我哪里都没有去?”乔立伟眼神四处飘着,就是不敢看林错他们。
“有什么人证或者可以证明你在家待着的物证?”林错也不戳破他,继续一本正经的问着。
乔立伟明显愣了一瞬,但很快他就想到了什么,神色忽然变得镇定了起来,他身体往前倾了一下:“这个我没办法证明,我老婆带着孩子回我爸妈家了,我们小区这两天正好更换监控设备,摄像头前两天刚拆,还没来得及换,但我可以保证,我当时确实在家。”
林错面色不改,她的目光停留在手上的笔录本,然后倏然停止,笔尖一戳纸面,这简单的动作,就像是一柄尖刀忽然戳在乔立伟的心头,那一瞬间他呼吸一滞,差点喘不上气来。
“没关系。”林错淡然的开了口:“如果乔先生无法证明的话,那这就是我们警方的工作了,毕竟在这个大数据时代,要查清一个人的行踪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说到这儿,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的一顿,身子前倾:“乔先生,你该不会以为自己这样说是死无对证了,我们拿你就没办法了吧?”
乔立伟被禁锢在桌面的双手倏然一紧,瞳孔骤然一缩。
林错已经了然,她往后一靠,轻轻一笑:“要不怎么说人类的智商在某种程度上在退化呢,乔先生,你不交代,没事,我给你看个东西吧,你看怎么样?”
这么一会儿的时间,话题左拐右拐拐的让乔立伟已经有点慌了神,他极力的想要让自己保持镇定,但不由自主颤抖的双腿却早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慌乱。
林错也不管他,朝着摄像头的方向点了点头,外面已经了然,将归来给她的那段影像传了过来。
“嘿。”江疑漫不经心的用指尖敲了敲桌子,迫使对面垂头的乔立伟抬起头来:“看视频。”
乔立伟一看就慌了神。
那画面如此清晰的将他的正脸拍了进去,甚至他的话音在这逼仄而又闷热的逼仄空间里清晰的就像是有人拿着针在他耳边往脑子里刻,他连一个信口雌黄的机会都没有。
甚至对面的男人只是那么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就已经让他丢盔弃甲。
“我……我这是……我这是……毕竟同事一场。”恐慌到了极致,他竟然生出了几分无畏的勇气来,在这绝境中和脑门上豆大的汗珠一起划开了一条自以为是的生路。
但很遗憾的是,对面的一男一女,没有一个人将他这条生路看在眼里。
林错看了好一会儿他的自导自演,刚要说话,却被一只手给按住了。
一只手悄无声息的过来,带着丝丝凉意按住了她刚才搭在椅凳上的手,凉意自手背覆盖的瞬间,林错身子悄然紧绷,但落在外人的眼里,她也不过是直了直脊背。
江疑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示意她稍安勿躁。
“再等等。”她感受到他略显粗糙的指腹在她手背上敲了几下,漫不经心的向她传递了这样一条信息。
虽然一时间没有想通江疑的做法,但林错还是认同了这个做法,并且不着痕迹的抽出了自己的手。
用来审讯的房子,从来都是令人窒息的地方,更别说是这样令人窒息的南方夏日,还有个令人糟心的前提是,空调是坏的,满目的压抑沉重,带着火烧火燎一般的闷热,以及并没有什么用,反而嘈杂的让人想要发狂的风扇嗡嗡声音。
乔立伟没过多久就崩溃了——他实在受不了这两人那仿佛将他看穿,将他钉在耻辱柱上的眼神了。
“我说!”汗珠吧嗒一声掉在地板上,他只觉得嗓子眼火烧火燎的疼:“我就是有点儿见不得人的爱好,可我一直都很有分寸,我不可能杀人的,当时我已经离开了,真的,我发誓,凶手一定是我之后去杀的人,我真的只是去睡了她一次!”
“睡了一次?”林错漫不经心:“根据我们的调查,谭燕妮的后背有很多鞭打伤,施暴人很注意分寸,达到自己灵魂窒息的同时并不会留下明显的伤痕,没有个几百几十次,达不到那样的效果吧,乔立伟先生?你有脸说你就睡了一次?睡了一次,你就着急忙慌的烧纸钱去了?怎么,怕她冤魂索命啊?”
自己的不堪与堕落被人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来 ,乔立伟脸色煞白,林错却只是冷然一笑,有些人就是这样,那些见不得人的,用伤害别人来获取的低劣享受,私密无人时可以坦然的摊开在人性面前,但被人毫不留情的揭开时,第一反应竟也是羞愧难当,顾念的先是自己那张臭皮囊之下的脸面。
最起码的敢作敢当都做不到。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在本子上写了一行字,轻轻捣了捣江疑的手肘。
“反正不是我!”乔立伟顾不得其他了,他激动的站起来,却被镣铐禁锢着,有些狼狈的退了回去,顾不上手腕的疼痛辩解道:“我真的只是偶尔,偶尔做一次,我没有天天做过!我只是觉得,我刚做过她就死了,换了谁也害怕!”
江疑又敲了敲桌子,那双沉静冰凉的眸子倏然射向乔立伟:“所以,你把谭燕妮作为你挣钱的工具,你用大笔的赔偿金和她已经无力维持的生活为诱饵,逼迫她从一个略显干净的女主播,沦为一个没有人格尊严的暗娼,是吗!这才是你害怕的点!”
骤然而起的一声“是吗!”让乔立伟险些从椅子上滑落下去,奇怪,明明是这么炎热的夏日,他却只觉得冰冷从脚底板直窜他的头顶。
林错的目光,只是轻轻的落在自己刚在写下的字。
“苏荷说,谭燕妮的房子里经常有不同男人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