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殊稳定心神,尽自己的全力瞄准靶心。
有这么多人盯着自己瞧, 裴清殊肩上的压力难免会变大。好在他发挥得还算不错, 五发一共射中了三十五环, 在他们这一组里头排第三。
虽然没成功晋级下一轮比赛, 但好歹输的不算太惨,面子上过得去了。
裴清殊感觉,似乎有人看在他的面子上放水了。不然有的人怎么会五发只中了十几二十环?
还是说……这些世家子弟当真如此不注重学习骑射呢?
裴清殊还没来得及深思,身旁突然传来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十二殿下实在是太可惜了,只差一点点,您就能成功进入下一轮了。”
裴清殊下意识地看向她,发现说话的原来是傅家的六小姐。
裴清殊笑了笑, 谦逊地说:“没什么, 我的骑射功夫本就平平, 和表哥他们相比差的远了。有这个结果,也是意料当中的事情。”
傅六姑娘依旧崇拜地看着他说:“这算什么,听说殿下文采斐然,字写得又极好, 只可惜流传出来的墨宝太少了, 在京城里可是一字难求呢!”
裴清殊尴尬地笑笑,此情此景,倒当真让他想起当年的容漾了……
傅六姑娘和裴清殊说话的时候,傅七姑娘就在一旁巴巴地看着。不知是不是年纪小的原因,她的个子比堂姐低一些。小姑娘顶着一张圆圆脸,用圆圆的大眼睛仰望着裴清殊的样子, 看起来十分清纯可爱。
裴清殊和傅六姑娘无话,正要走的时候,傅七姑娘忽然鼓起勇气,叫住了他:“殿下,您额头上出汗了,用这帕子擦一擦吧!”
裴清殊一愣,正要拒绝傅七小姐的美意,就见傅六小姐已经没好气地教训起了堂妹:“宝璋,你说什么呢!男女有别,殿下怎么能用你的帕子?!”
傅七姑娘被姐姐给骂懵了,眼睛瞬间就红了,眼泪含在眼圈儿里说:“我,我只是好意呀……”
“好意也不行,传出去了,人家会说我们傅家的女儿没家教!”
见傅六姑娘为一点小事都快把傅七姑娘给训哭了,裴清殊连忙出言做起了和事老:“六妹妹,都是自家兄妹,七妹妹怕是也没多想。她年纪小,你们回去后好好说就是了。这里人多,你就别再说她了。”
傅六姑娘见裴清殊出面替傅七姑娘说话,心里头就更不高兴了。不过碍于裴清殊的面子,她也不好再继续教训下去,只能暂时忍下这口气,应了声是。
裴清殊见了,便放心离开,去换衣服去了。
一般来说参加这种耗时比较长的宴饮,皇子的贴身仆从都会带一整套衣物备在马车里,以防主子们在宴会上不小心弄脏了衣服,没有可换的,那可就要出糗了。
裴清殊刚才射箭之前做了一点热身运动,防止拉伤。虽说没有把衣服弄脏,不过后背还是出了点儿汗,有一点汗渍已经透出来了,小德子就问他要不要换衣服。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小德子立马就差底下的小太监去取,这会儿已经取回来放在厢房里等着了。
去往厢房的路上,裴清殊就在想刚才那两个表妹的事。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就得从这两个人里选择一位纳为侧妃了。
傅六小姐和傅七小姐,一个性格活泼,是个急脾气。一个腼腆可爱,是个慢脾气。要说两姐妹有什么共同点的话……裴清殊觉得,她们两个倒都不像那种心机深沉、满肚子坏心眼儿的人,就是性格有所不同罢了。
裴清殊想到一半儿,思路突然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黄衣女子给打断了。
裴清殊看着面前的女子,无奈地说:“汪姑娘,请问你有何贵干?”
汪嘉懿笑容满面地对他说:“十二殿下,上回见面的时候多有得罪,还望你不要和我计较。”
裴清殊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转了性,不过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和他都没有关系,他只想和这位汪小姐保持距离,躲得远远儿的,越远越好。
“哦,好的,没关系。”裴清殊应付地说完,就要绕开汪嘉懿继续往前走。
谁知他往左边走,汪嘉懿立马跟着移到了左边,继续堵在他的面前。
“十二殿下先别急着走啊,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作为赔礼送给你吧!我从来都没做过女红,这可是我扎破了手指头,好不容易绣成的哦,上面还有一点我的血迹呢……”
裴清殊吓得连碰都不敢碰那荷包,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这么贵重的东西,汪姑娘还是自己留着吧,我不需要……”
“给你你就拿着嘛!”汪嘉懿不由分说地将那荷包塞到裴清殊怀里,“你看背面,还绣了我的名字呢。嘿嘿,这字不是我绣的,是绣娘绣的。都怪我爹当初请的那个测字先生,给我起的什么鬼名字呀,这么多笔画……”
嘉懿?这还是裴清殊第一次看到汪姑娘的名字,应该是嘉言懿行的意思吧!
裴清殊想起上次他拒绝汪姑娘之后,汪嘉懿骂他的那些粗话,就觉得……这名字简直就是对汪姑娘本人的讽刺啊。
他像捡了烫手山芋一样,连忙把那荷包还给汪姑娘:“不行,这东西我真不能要。”
汪嘉懿见他对自己辛苦缝制出来的荷包弃若敝履的样子,气得立马原形毕露:“裴清殊,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这句话我倒是想问问汪姑娘,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做,才能不再纠缠于我?”就算顾忌着英国公的权势,裴清殊一个皇子,也不可能一再好脾气地忍让下去:“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英国公去请父皇赐婚,可父皇并没有答应。”
裴清殊说的没错,汪嘉懿的确是知道了这件事情,大受打击之后,才决定转变路线,给裴清殊绣荷包,希望向他道歉之后,就能缓和二人之间的关系。
她本以为以自己父亲的得宠程度,皇帝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满足她的愿望,替她和裴清殊赐婚。到时候圣旨一下,不管裴清殊愿意不愿意,就都得娶她了。
却没想到皇帝这个没出息的,竟然顾忌着俪妃的想法,咬着牙没松口,把她父亲给糊弄过去了。
汪嘉懿生气归生气,可是一想到裴清殊的样子,她就怎么都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于是又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你以为皇上不赐婚,我就没办法了么?”汪嘉懿见裴清殊不肯收她的东西,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也懒得再装下去了,冷笑着看着裴清殊说:你太小看我了。”
裴清殊的后背本就染上了汗,这会儿被她这么盯着瞧,只觉得后背发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觉得这个汪姑娘实在是太吓人了,竟然喜欢一副皮囊,喜欢到了近乎疯狂的地步。哪怕是他已经明确拒绝过她了,她竟然还是不死心……
这样的人,他真是惹不起。
裴清殊也顾不上什么礼数了,正要绕开汪嘉懿开溜,就见汪姑娘忽然像疯了一样地朝他扑了过来,竟然张开手臂要抱住他!
“等我们有了肌肤之亲,我看你还娶不娶我!”
裴清殊大吃一惊,电光石火之间,像是出于本能一般,他动作极快地避开了汪姑娘的投怀送抱。
汪嘉懿初次失手之后,还是不放弃,追着裴清殊要往他身上黏。
裴清殊躲了几下,全都躲开了,只是碍于位置原因,他的手臂还是被汪姑娘给打到了,就算隔着一层衣物还是火辣辣的疼。
可是见到汪嘉懿这般模样,裴清殊根本顾不上斥责她,也不敢停留,只能撒腿就跑,边跑边想:这女人疯了,这女人疯了……
一路不停地跑到男宾休息的客房之后,裴清殊犹然不放心,让小悦子守在门外,生怕汪嘉懿再追过来,偷看他换衣裳。
小德子看着裴清殊气喘吁吁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了:“殿下,奴才还是头一回看到您跑的那么快呢!”
裴清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你少来笑话我!遇上疯子了,还有什么办法?!”
他本想着,喜欢一个人没有错,他好好拒绝汪姑娘就是了。没想到好言好语在汪嘉懿的眼中,却是裴清殊对她有意的表现。结果她现在越来越过分,已经过分到了裴清殊再也无法忍受的地步。
“这简直就是骚扰!”裴清殊忽然觉得,在这个世界上,若是男子对女子做出此等举动,那就是非礼。可若女子对男子这般,就会有人说成是风流韵事。可能有的男人听了,还会觉得羡慕他呢!
真是奇怪!
换完衣服出来之后,裴清殊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再遇上汪嘉懿。
谁知汪姑娘没有再遇上,倒是遇见了另一个他不想见到的人。
裴清殊愣了一下,刚想要躲开,可钟姑娘已经见到他了,且向他行礼:“十二殿下。”
裴清殊无法,只能站定脚步:“起来吧。你……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不去看他们比赛么?”
钟姑娘身边自然是有婢女在的,只是一般她出现的时候,身边都会有别的姑娘在,像这回只有她自己的情况,还真是头一回见。
“我……对那些事情不太感兴趣。”
裴清殊点点头,表示理解。像钟姑娘这样的女孩儿,一看就是喜静不喜动的。想来是觉得武场那边吵闹,这才避了出来。
“殿下,”钟姑娘看看左右,见四处无人,方低声说道:“其实我……听父亲说过一些当年的事情。父亲他一直都对您心怀愧疚。所以他说,只要殿下有需要,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愿意去做。”
裴清殊听了,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钟姑娘,麻烦你回去之后替我转告钟太医,就说他没有必要这样。其实我早就想通了,如果当年钟太医亲自去看我,那才是害了我。”
钟姑娘一愣:“殿下这话……又是从何说起?”
“父皇本就疑心过钟家和母妃的关系,如果当年钟太医亲自去了冷宫,只会将我害得更惨。他托旁人去给我医治,是救了我一命啊,我又为何要反过来怪他呢?”
钟姑娘见他这般大度,感动地盈盈一拜:“殿下宽宏大量,钟家感激不尽。”
钟姑娘今日穿着身浅紫色的竹节纹褙子,内衬月牙色素面挑线裙,让裴清殊想起初见她的那个时候,钟姑娘好像就是这副打扮。只不过当年脸上的婴儿肥已经逐渐褪去,渐渐出落成了少女的模样。
裴清殊虚扶起钟姑娘,淡淡地说:“其实,我也听母妃说起过一些两家的渊源……不知钟姑娘,可还有你二叔的音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