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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

我只害怕我爱你 沈南乔 3099 2024-01-01 15:26:58

三人团体成立后,以沫沉闷无趣的生活便被这两个少年打破了。

除了每周雷打不动地跟他们去后山偷学格斗技巧,她还能经常跟着他俩一起压马路、放风筝、打扑克、聚餐。

辜江宁是个极会找乐子的人,连辜徐行也不得不佩服他总能找到很多好玩的地方,有趣的点子。

开了春后,可玩的东西就更多了。

有时候江宁会神秘兮兮带他们把三路车坐到头,再七弯八绕地带他们闯进一片辽阔的油菜花田,教他们两个怎么用空药瓶逮蜜蜂;或者教他们把竹竿劈开,中间支个树枝,粘上蜘蛛网,做成简易网兜,举着它在绿油油的稻田里黏蜻蜓,一黏一个准;有时候,江宁会带他们到近郊的农村摘桑葚吃,两个少年赛着往树顶上爬,以沫就只管用肉呼呼的小手举着衣服,等他们往下面丢桑葚。

桑葚甜归甜,可是吃多了,舌头嘴唇就会被染成乌紫色,那时候,三人就会望着彼此的样子笑得各具形态。以沫是不记得自己笑起来的傻样了,用江宁的话说,就是笑得直抽气,让人以为她会笑背过去。

直到多年后,以沫都会记得当时的一切,绿色田野里,少年飞扬的白衣;桑树枝干上,并排晃着的小腿;低气压的午后,布满红蜻蜓的原野……那样的年华,如旭日始旦,如百卉萌动,是他们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除开这种三人集体活动,徐行和江宁偶尔也会单独带以沫玩,但这两人的路数也太不一样了。

江宁走的是旁门左道,怎么坏怎么带,不是带以沫去游戏厅打电游,就是带她围观自己和社会小青年溜冰。以沫对这些东西完全不感冒,人就算去了,也只是坐在角落发呆。江宁也不小气,慷慨地给她买一瓶橘子水或者一包干脆面,让她在角落里也好有个寄托。有时,一些不良青年了会指着以沫嘲笑江宁:“又把你的小拖油瓶带来了?孩子妈呢?”江宁听了,也不生气,咧着含着棒棒糖的嘴,坏坏一笑:“去问你妹啊。”

徐行则选择走人间正道,怎么健康向上怎么带她。起初,他教以沫唱歌,以沫学的好几首歌,诸如《小小少年》《茉莉花》《兰花草》,都是他教的。教她唱歌时,辜徐行会格外耐心地坐在一旁用钢琴伴奏。奈何以沫的乐感实在太差,练到最后,辜徐行都是一副抚额摇头,生不如死状。

慢慢的,辜徐行就不再教她唱歌了,转而给她讲故事。

他讲故事的水平远不如江宁那么信手拈来,他总是抱着一本《安徒生童话》,正襟危坐在钢琴前,沉缓地念着他觉得很美的段落:“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像最明亮的玻璃……要想从海底一直达到水面,必须有许多许多教堂尖塔一个接着一个地连起来才成……”

以沫便撑着脑袋,圆瞪眼睛听。听着听着,她的眼皮就止不住地往下掉,他好听的声音就飘了起来,还颤啊颤的,她整个心神都随着他的声音往明亮的天空深处飞去。她的神游不是终止于从凳子上滚落,就是终止于辜徐行拿纸巾擦掉她口水的瞬间。

以沫悲观地以为他再也不会理她了,然而因为一件事,辜徐行反倒无处不在地管束起她的成长来。

那只是一件很小的事,却成为以沫“被摧残”史的导火索。

事情发生在以沫顺利升入小学二年级后。

由于比班上的同学都小一岁,心智未开的以沫完全跟不上班。二年级已经开始教一些简单的成语了,在老师的悉心教导下,很多优质点的学生都能用出二十几个成语了。

那段时间,香港武侠片在内地很火,有些孩子耳濡目染地学会了很多台词,比如,“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开心”、“所谓吉人自有天相”、“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以沫家没有电视,但也能偶尔从别处蹭到一会儿电视看,并零碎地看了好几部武侠剧。

那天语文课,老师带孩子们温习前一堂的成语,让学生通过老师的表情或动作猜成语。那个老师不知怎么的就点起了以沫,她手舞足蹈一番,然后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让以沫猜成语。

答案本来是:心花怒放。

但是以沫歪着脑袋想了很久,觉得老师刚才的动作很像电视里主角中毒之后的挣扎,她冥思苦想了好一番才从记忆库了找到一个词,奶声奶气地答了出来:“含笑九泉。”

气得这位班主任当场就把以沫的位置调到了最后一排。

以沫在班上本就算矮,往最后一排一坐,直接看不到黑板了。以沫可意识不到问题的重要性,反倒觉得坐后面走起神来更安全。

于是乎,差生宁以沫彻底放弃了上进心,时不时就趴着发呆、玩小动作,并渐渐和同桌马照熟了起来。

马照是这个班里年龄最大,成绩最差的学生。马照平实对以沫还可以,时不时会分她半块橡皮,或是给她几个糖果,但是他也有很多男生共有的恶趣味——欺负女生。什么往女生桌子里放毛毛虫,在女生板凳上滴墨水,在女生领作业本时伸脚绊啊,他全都对以沫做过。他给以沫那些好处,在另一种程度上算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年幼的以沫被他的棒子和甜枣搅晕乎了,一时也分不清他到底是敌是友,只好委委屈屈地跟他保持交往。

这天放学前,老师去开会,留全班自习。马照突发奇想,拿出一支黑色水彩笔,朝以沫招了招手,提议她玩锤子剪刀布,三局两胜,赢的人可以在输的人脸上画一只小乌龟。

以沫想都没想就说好。不动脑子的结果就是,她被画了一脸小乌龟。

画完最后一只小乌龟时,马照忽然爆发出一阵蓄谋已久的大笑,引得全班同学都回头看,结果看到这一幕,全班同学都哄堂大笑起来。

那一瞬间,以沫终于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缺心眼的事情,因为自己的缺心眼,她再次受到了侮辱,还引来了全班的耻笑。

在怒火的灼烧下,她的脸越来越红,她猛然站起来朝马照扑过去,将他扑倒在地扭打起来。

以沫虽然年纪小,但是好歹也跟着两个哥哥练了大半年,加上动作灵敏,竟让人高马大的马照奈何不了。

两个人正厮打得难分难解,忽然,一双有力的手穿过以沫肋下,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以沫回头一看,居然是辜徐行。

她懵了一会儿,羞窘不安地看着他。

他一双竹叶状的狭长眼睛眯着,里面果然有些失望的神气。

以沫见他用那样的眼神看自己,一下子哭了出来,伤怒交加的她一边哭一边甩他的手。

马照得了势,一下子从地上爬了起来,朝她做了个鬼脸,夸张地说:“羞羞羞,比猪丑!长大没人要的九指头!”

这时,一道刀刃般闪亮的凌厉目光落在了他脸上。

马照抬眼看着这个高出他一个头的“大人”,被他凛冽的脸色吓得连忙噤声。

以沫听他这样说,不知道从哪里鼓起了一股气,吼道:“没人要我自己要!”

说完,她一把将书包从书桌里拽出来,气冲冲地往门外跑去。

辜徐行没想到这个小东西生起气来,居然能走那么快,等他追上她时,她都已经跑到校门口了。

以沫听见有人叫她,虽然没有回头,脚步却慢了下来。

辜徐行快步上前,伸出食指,勾住她的衣领将她拽了回来,冷冷说:“别动!”

以沫深深低着头,像个受气包似的待在原地。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辜徐行也动了真怒,“我站在窗户外面看你好一阵了,不是发呆就是和人玩小动作。你就是这么读书的?”

以沫用脚尖在地上戳着,眼底的泪水早把世界模糊成了一片。

“怪不得你每次考倒数第几名,原来不是笨,是一点都没认真学!”越想越来火,辜徐行加重了语气,“我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妹妹!”

以沫抹了一把眼泪,隐忍地抽噎着,小小的肩膀还打着颤。

见状,辜徐行的心一下软了。他牵过她的手,黑着脸走到学校小卖部买了手帕和香皂,将她带到食堂后的水龙头前。他将帕子打湿,蹲在她面前,一手抬起她脏兮兮的小脸,抿唇给她擦了起来。

以沫撅着嘴,一抽一抽地看着他。

好不容易将她脸上的乌龟全洗掉,辜徐行伸手理了理她额角的头发,语气一松:“这还像个人了。”

以沫憋了满腔的委屈终于爆了出来,呜呜大哭着,一边哭一边大声抽着气,哭得几乎厥过去。

辜徐行连忙拍着她的后颈帮她顺气:“别哭了,现在还哭什么?”

哽咽了好久,以沫把气稍微喘匀点,大声说:“他……他说……他说我长大没人要!”

一句话说完,一声更惊心动魄的哭声爆了出来。

辜徐行哭笑不得地看着她,把头扭去一旁。

其实以沫根本就不懂“长大没人要”是什么意思,但是结合起马照的表情,她觉得这一定是种天大的侮辱。

辜徐行默然看了她好一会儿,见她的哭势降了些,伸手扳正她的肩膀:“好了……别哭了。”

“不……”

辜徐行极耐心地擦去她的眼泪,认真地说:“没人要,以后哥哥要。不哭了,乖。”

以沫的眼泪立马就收住了。

辜徐行满意地看了看现状,不失时机地循循善诱:“那以沫以后都要听哥哥的话哦。”

“嗯。”

“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嗯。”

“期末每科都要考九十分。”

“嗯。”

“以后每周末,我教你数学,江宁哥哥教你语文,不准不听话哦。”

以沫把头点得像小鸡吃米。

“那你说说,现在都知错了吗?”

“我知错了……”以沫闷声闷气地说出了这句历史性的台词。

辜徐行终于宽慰地笑了。

从那以后,这句“我知错了”几乎伴随了以沫的整个童年。

考试不及格说“我知错了”,和小朋友吵架被发现又说“我知错了”,跟江宁去游戏厅被逮到还说“我知错了”……

一开始,她还要被辜徐行苦心教导一番才妥协似的说这句话,渐渐的,她就摸索出了一套对付辜徐行的方法:先低头,不说话,等他气消了,抬头含着泪说一句“我知错了”,一切错误就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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