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更是贼心不死◎
堂屋里, 虞怜对着两个大包裹发呆。
包裹就放地上,塞得鼓鼓囊囊的,好大一个, 即便是逃难的难民恐怕都没这么大行囊。
来人大约二三十上下的年轻男子,笑着说:“左边这个是六小姐您爹娘虞大人夫妇准备的, 右边这个是我家主子准备的。”
“你主子是哪位?”
“我主子是现任大理寺少卿李大人。”
“李大人?”虞怜目露疑惑,甭说是她, 便是原主也不认识朝廷里任何一个官员,除了她爹那个末品小官。
年轻男人笑道:“您离京数月大抵不知,我家主子是汝阳侯府的嫡幼子李襄,承蒙皇上厚爱提拔做了大理寺少卿, 他本想亲自跑一趟,但因政务繁忙抽不开身, 才特地派小的跑一趟。”
虞怜仍觉得奇怪,李襄当官她不奇怪, 如他这样的官二代又是皇亲国戚, 想某个一官半职再容易不过,只是李襄怎么会这么巧, 正好在她给爹娘去信没多久派他自己的下人来跑这个腿儿?
年轻男子似乎看出虞怜的疑问,倒是一股脑地说了:“还有一事, 您兴许也不知。”
“您举家搬离京城不久后,您的爹娘虞三郎夫妇便带着儿子搬出魏国公府另立门户了, 此次您托付送信的人却不知道这回事, 将信和东西送到魏国公府被门房给截留下来, 后来虞三郎夫妇不知从哪儿得知, 去要回信件, 同魏国公府又闹了一场, 我家主子听说后,连忙跑了一趟。”
“作何?”竹影挑眉问,他心里不知为什么替主子升起危机感来,想当初汝阳侯府那小子见了少夫人后,便色心大起,还一路跟到乡下来了,若不是汝阳侯派人押回,兴许还要赖着不走,如今更是贼心不死,还公然派自己的人送东西过来,哪怕打着替少夫人爹娘跑腿的名义,也不难看出他的用意。
这样的人,说什么也不能掉以轻心,他得替主子好好盯着。
在场不见长辈,只虞怜和竹影华三多,还有三个孩子蹲在地上瞅包裹,年轻男子不避讳什么,大着胆子说:“我家主子听说您给虞大人爹娘写信后,连忙跑去问虞大人您给他写信没?还看见了您给送的山货,我家主子又问,可有他的份儿?”
“虞大人性情耿直,给回了句没有,惹得我家主子伤心了一整天,说您准是没想起他这个朋友来。这不,熬了一大宿给您写了封信,还让下人们把自己的库房打开,给您挑了好些用得上的宝贝,又命人去京城名店采买了些女子家用的物品,这才打包了这么多东西。”
“都准备好之后,听说虞大人在找镖师跑腿,连忙让小的跑了一趟,顺手一块给您带过来。主子怕坏您名声,特意让小的冒充镖师跑这趟。”
一通话解释清楚了,华三多给倒了杯水,年轻男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碗。
竹影的拳头已经捏响了,牙齿也咬得咯咯作响。这下明了了,姓李的那厮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这心思摆得还不够明显?
虞怜却什么话也没说,也没着急打开包裹,而是往里屋跑了一趟,出来时手上拿着几本书。
众人不解其意,竹影还探头去看,只见最上边的那本书名竟然叫作《踹了负心郎后她遇上了好郎君》。
竹影嘴角不受控制抽动了下,正想问这是什么不正经的野书,瞧着怪吸引人的,实不相瞒,他有个朋友想看看。
却见少夫人将上面那本拿开,递给年轻男子,于是露出第二本的封面,上头又写着《六小姐大打秃和尚》。
竹影:“……”野,这书可真野。
虞怜将四本书都拿给了年轻男子看,这四本倒也是成套的,分别是两套书的上下两册,年轻男子接过后,手都不控制地抖了下。
他心里掀起一阵惊叫,这些书六小姐怎么会有?
主子写话本子的事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他们几个身边跑腿的才知晓一二,也猜出其中缘由来,自主子被侯爷派去的人抓回去后,为了表达对心上人的一片思念之情,没少写话本子,尤其是刚回京那段时间,连续写了好几本在京中大卖,也就是现在当上官了,这才没时间写,他们私下里,甚至觉得主子是在望梅止渴,借着写话本子,把藏在心里的那些心思接着话本子说出来。
但这种事,他们这些下人确实对主子的一翻痴情所感动,眼下却被当事人看见了,主子若是知道了,还不往地里头钻?以后哪里还敢见六小姐?
里面不但写了六小姐如何,还疑似把她那个死去的夫君,东元侯世子爷给黑得体无完肤,六小姐对东元侯世子一往情深,看了岂能不生气?
心念及此,不待虞怜说话,男子便连忙替主子遮掩,说道:“您也看了?这些话本子也不知是哪个缺了德的瞎写,想必是想六小姐想疯了,才会写这等不入流的野书冒犯六小姐,实在可气可恨,我家主子也看过好几本,看完就气得砸本子,撕烂了往地上摔,还派人去封了卖这等野话本的书铺。”
虞怜:“……果真如此?难怪我看着有些眼熟,原是改编的话本。”
“不追究剧情是否符合实情,写得倒是格外有趣。”
“这词儿用的也有意思,此人颇有些才华。”
男子听见主子被夸,全然忘乎所以,高兴问:“当真?”
虞怜笑着点头,“是有些意思。”
惹得男子纠结得眉毛都打结了,要不要告诉六小姐,这是他家主子李襄写得话本?等他回去跟主子说六小姐夸他写得好,夸他有才华,他岂不是要高兴坏了?
但方才,他都说了啥!
在年轻男子纠结的时候,虞怜先是打开了爹娘给的包裹,之间里头有三件镶着皮毛的披风,一件是白色,一件素淡的青蓝色,另一件略显深沉的土褐色,是一样的材质做工,连款式也都差不离,摸在手上颇为厚实。
这已经很明显了,这三件是给她和婆婆陈氏还有祖母冬天穿的,眼下天气转凉,不久后便要入冬,以他们的经济状况,想要买得起这么好的披风是极难的,何况乡下地方哪有这样的好东西?即便是府城也不一定能有。
虞怜微微一笑,打开裹在衣服里边的信,厚厚三张纸,头一张是她爹写的,大意是问女儿可安好?东西他们收到了,感念女儿的一片孝心情义,又羞愧当爹的没能帮上忙,给女儿好的生活,后面说了他带着她娘和弟弟从府里搬出来,同老太太还有大伯二伯分了家,让她安心过日子,他们一家三口过得挺好。
虞怜眨眨眼睛,顺着打开第二张接着看。
第二张是她娘写的,说她收到了她婆婆陈氏给做的衣服,她何德何能能让亲家夫人金贵的小手亲手给她做衣服?但她做衣服已是来不及,索性要过冬了,特意去京城锦衣阁挑了三件最好的披风,给她们娘仨穿,也快冬天了,在那边别冻着,好好照顾自个儿。
“这些日子,娘一直在想,离了京也好,我儿性命平安比什么都重要。最近京城上边又闹得厉害,你爹说朝局混乱,皇后诞下皇子,贵妃又怀上龙子,两派斗得厉害,稍有不慎便要殃及池鱼,听说边关的胡人也趁着冬日前南下劫掠,还和辽人西北两边联合,那位是一个头两个大,如今也顾不得你们了,娘看着,再过三两年,等他忘了你们,便可回京,娘给你们张罗住处……”
虞怜揉了揉眼睛,缓了缓才打开第三张,第三张和前头两张不同,字写得如斗大,歪歪扭扭的,一看便是刚学字的孩童笔迹。
想起弟弟小虞时的可爱模样,虞怜嘴角翘起,露出笑脸,眼眶却还是微红。
一张纸不够写几个斗大字,只写了一行话:姐姐好不好?时时想你。
气氛微沉。少顷,竹影大大咧咧说:“快打开另一个包裹看看,我倒要看看这京城里的贵公子能装些什么来。”他本是看少夫人看着信,身上气息有些沉寂,应是暏信思亲,想她远在京城的爹娘弟弟了。
于是便出声活跃气氛。
年轻男子连忙把那个大包裹打开。
只见里面有个匣子,匣子打开,装了两套做工精良价值不菲的头面首饰,另有皮毛靴子一双,还有一套嫣红色的锦被,里边应是填充了上好的棉花,手感蓬松柔软,外边是精致的丝绸缎面,绣着一双红绿鹊儿站在枝头上,枝头开着瓣瓣桃花,一看便是京城贵女最爱的那款,娇俏、矜贵、喜庆。
虞怜叹了声,装了一床被子,难怪包裹这么大一个,倒是难为他一个大男人,心思这般细腻,竟晓得送被子来。
她刚到这里时,一身细皮嫩肤适应不下这边的粗被糙床,也是过敏了好些天,又换了细棉的被子,才逐渐适应下来。
锦被打开后,只见里面又有一个木匣子,再一打开,装的全是上好的胭脂水粉,看印记是京城最好的那家胭脂铺。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码字啦,手生,写得慢,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