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蓝色的歌◎
有这么明显吗?
春早一秒纳闷, 又装腔作势:“跟他有什么关系?”
春畅嗐一声:“早早——你骗得过别人,还骗得过我这双慧眼吗?我是你亲姐, 你什么情况还不是一眼看出, 还有你那个隔壁。”
春早定神,好奇:“隔壁怎么了?”
“看到我来怪不自在的,”春畅在黑暗里翻个白眼:“没想拱我家大白菜没什么好不自在的。”
春早忍俊不禁。
她不再否认, 只是放低声音再三告诫:“你别乱来,别真的去问他这个。”
她不想让原也下不来台, 自己同理。
春畅眯眼嗤笑:“我是搞不懂你们小年轻这种猜来猜去的情趣, 你这么在意这个点直接问他不就行了。”
春早安静了一会:“我有什么……资格啊……”
听妹妹这样妄自菲薄, 春畅可就不乐意了:“问个网名还要入场券啊?干嘛,他皇帝?要避名讳?”
春早嘟囔:“万一听到的是自己不想听见的结果呢。”——按原也的性子,大概率也不会瞒天过海,敷衍了事。
春畅不以为然:“可你不问内耗的一直是你自己诶。”
“反正……”春早别扭地说着:“不去想就好了。”
春畅哼一声,翻个身抱住胳膊:“睡了,本社畜明天还要上班,没那闲工夫当你的爱情顾问。”
“我也要上学的好吗?”
“那你还不睡?为个破问题想迟到啊。”
“……”
春早也侧过去, 一会又将手机拿起,滑到最低亮度, 点开原也资料页,凝视少刻, 才将它塞回枕头下方,合眼睡去。
—
春畅就职于一家时尚杂志的国内分公司,工作时间相对弹性, 平时通常能睡到八九点才起, 但受到高中生非人作息的影响, 今天也不得不提前两小时起床。
挂着两颗快垂到嘴角的黑眼圈, 她走出房间。
刚一出门,脚步就停住了。
客厅餐桌上,摆放着麦记的早点,品类还不少,足够她们二姐妹吃饱。
整这些……春畅瞄了瞄隔壁房门,心头嘁声,走向卫生间。
春早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出来,也注意到桌上的早餐。她跑去姐姐旁边挤牙膏,开始洗脸池争夺战,又问:“你买的早点啊?”
“隔壁小帅哥买的。”
“喔……”
“收收你的嘴角。”春畅从镜子里瞥她一眼。
“……”春早立即狂刷泡沫遮羞。
收拾完出来,春畅毫无负担地落座,拆袋,取出吉士蛋堡,咬一口:“他之前给你们买过早点吗?”
春早吸着豆浆:“搬过来第一天的时候,给我们买过。”
“老妈收的?”
“对。”
“那次买的什么?”
“蒸饺烧麦之类的?”春早回忆着:“我也记不太清了。”
春畅边咀嚼边含混地评判:“这小子挺会啊,看人下菜一套一套的。”
春早迷茫:“什么意思?”
春畅点她脑门:“蠢。”
又担忧地斜一眼妹妹,小小声:“你怎么玩得过他?”
春早更加不明其意,也弱分贝交流:“玩什么?”
唉。
春畅决定去给他一个下马威,起身离席,又剥开妹妹不解拽住她衣角的手,插兜踱到原也门边:“哎,怎么称呼啊。”
男生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原也。”
“哦,”春畅腔调懒洋洋的:“谢谢你的早餐啊。”
原也正在整理背包,只说:“不客气。”
春畅又问:“你吃过了吗?”
原也回:“还没有。”
春畅气势泰然,完全不像那个“做客的”,而是东道主:“没吃就一起出来吃好了。”
原也没有婉拒。
还没穿上校服外套,只着杏仁白连帽衫的少年,一身清爽地走出来时,春早微微红了脸,他怎么做到能把各种白色都穿得这么合宜好看的。
春畅也算半个长辈,所以两位小辈不敢造次,只能眼神相触作为晨间问好。
春畅回到妹妹身边,继续消磨那只已啃去一半的蛋堡,一边跟春早搭话:“春早,你现在网名还叫那什么什么小鸟么?”
“……”春早开始痛苦面具,迟缓启唇:“是啊……”
春畅抿抿唇,作若有所思状:“嗯,还是这种个人特征鲜明的名字好,哪像我们部门有些新来的实习生哦,很喜欢用一些乱七八糟逼里逼气的字母,一点看不出性格,都不知道怎么共事。”
春早呛住。
她在桌肚里踢几下姐姐脚面,又被她轻巧躲开。
再抬眼,原也正在对面看着她俩,似笑非笑的,他绝对听懂了姐姐的指桑骂槐。
男生不为所动,只低头吸一口豆浆,也不对此发表任何意见。
但即使如此低调,还是被春早姐姐cue到:“原也,你觉得呢。”
原也像讲堂上豁然开悟的学生,颔首:“嗯,有道理。”
春早默默把杯子移到身前正中央,以此为袖珍盾牌,阻挡自己浑身发麻的尴尬。
春畅趁势追击:“是吧,你用的什么网名?应该不是这种吧?”
原也极淡地一笑,口吻平静:“可能就是你不喜欢的那种。我母亲姓向,她和我爸离婚后我就一直用她名字的首字母当网名了,到现在没改过。”
春畅&春早:“……”
我们真该死啊。
饭后,姐妹俩相顾无言地立在书桌边,各自反省,最后还是春早怒捶姐姐胳膊肘一下结束静默。
“我上学去了。”她扯下挂在椅背上的双肩包。
春畅从自己的小提包取出唇膏,拧开来,又拉住春早肩带:“等会儿。”
春早迷惑抬头。
春畅下巴一抬:“叫原帅哥一起走。”说完将子弹头口红直愣愣戳过来。
春早下意识避远,又被她控住下巴,挤出嘟嘟唇。
春畅在她圆润小巧的上下唇各画一笔,又收回去,丢包里:“别擦,抿抿。”
春早莫名地瞪向她。
“用美色代草率的我弥补一下人家。”
“神经啊。”
嘴上虽这般嫌弃,但也没有抬手抹掉,只问:“会明显吗?”
春畅说:“这是裸妆色号,我不说毛戈平都看不出来,还能让你气色起飞。”
春早将信将疑,想拿起桌面圆镜确认一下,中途瞥见时钟指针,又急匆匆将镜子架回去,背上书包。
听见屋外动静,春畅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去门边,叫停原也:“哎,你等会啊,我妹妹正好也要去学校,你们一起走好了。”
说着拍拍春早书包,将她往外催。
原也在玄关站定。
春早绕开姐姐跑出去,目光相撞的下一秒,男生眉心忽而一蹙,但只字未语。
春早跟着他出门,下楼。
天边既白,红日还未探头,金黄色的梧桐叶子在水泥地面打着旋,全白的板鞋踩过一片,奶酪黄的运动鞋也踩过一片,又并排而行。
春早必须为姐姐借题发挥的冒犯言行致歉:“今天早上,不好意思了。我姐这人性格就是有点那个——”难以一言蔽之。
原也瞥她一眼,无所谓道:“没事啊。”
“你不介意就好。”她喃声说着,再次确认:“真没事啊?”
原也微微笑:“真没事。这样很好。”不然他怎么会知道她还为这事胡思乱想。
一切尽在不言中,春早不再吱声。
“不过,”身侧的男生有点犹疑,“你的口红也是你姐给你画的么?”
春早僵住,抬手捂住嘴:“怎么了。”说好的裸妆呢。
“很难看吗?”她着急地问:“是不是很夸张?”
原也多端详一眼:“不,蛮可爱的。”说着兀自笑一下。
他暧昧不明的反应更让人心慌,春早急得团团转,摸出背包侧袋里的小包纸巾,要擦。
“哎。”原也想阻拦,但也不好冒昧地去握住她的胳膊或手腕,见女生已经在用纸巾胡乱吃劲地擦抹,他放下手。
也罢。
不擦老师没准会看出来,对她无益。
待她放下手,他的目光便再难从那里挣开了。
女生本身的唇色偏浅,但此刻因外力反复摩擦,小而圆的唇型呈现出异样的深红,像是盛夏待撷的莓果,盈盈缀在低枝上,伸手可触。
原也喉咙微紧。
他极快偏开眼,又必须提醒她,有些口红被她着急搓揉的动作弄到嘴巴外面了,他稍微调整了下气息:“那个。”
“嗯?”春早看向他。
原也握了握拳,表述事实变得困难至此:“嘴巴外面还有。”
“啊……”春早又抽出一张纸巾:“哪边?”
原也速度判断一眼:“左边。”
春早忙将纸张一角抵到左边唇畔,细细拭着。
原也怔住。
不对,他脑子彻底乱了,镜像原理,应该是右边。
忙纠正:“我的左边。”
他的左边……
是她的右边吗?
两个聪明人此时都变得有点呆滞。春早也思维迟钝,不甚确定地将纸巾慢慢往右挪。
算了。原也从裤兜里拿出手机,调出相机前置模式,抬高手,给她当镜子。
春早这才真正看到自己的样子。
啊。
她险些尖叫。
唇周乌七八糟的,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真想杀回去爆砍她老姐,但现在后悔已来不及,只能潦草又局促地擦了又擦,作无用功。
但要用到眼唇卸妆液的色料在皮肤上哪那么容易解决,最后原也说,“等我一下。”
男生按灭手机,一路奔跑到小区门口的小店里,再出来时,他手里握着一瓶纯净水。
他开盖走回她面前,伸手:“纸。”
春早将手里残留着少许玫瑰色痕迹的纸巾交给他。
原也偏过上身,往上浇了少许水,才回过眼来。
“我来吧。”他说着,不没给自己和对方太多反应的机会,手已经挟着沾湿的纸巾一角,覆上她嘴唇。
春早被冰凉的触感刺了一下,不自觉往后躲。
原也顿了顿,不由分说追过去。他的手指隔着纸巾,小心而仔细地帮她清理。
春早一动都不敢动,唯独心脏疯狂窜动,脸部温度也急剧攀升。
视线只敢扎根在平行的……男生露肤度极少的脖颈处……
不敢看他尽在咫尺的手,还有他多半在凝视自己唇部的,认真的双眸。
起初力道还算温和,或许是那颜色太难处理,后来就逐渐加重,碾压着她唇角,一下一下。只是那一点,小范围的灼烧,不知何故扩散为全身性的烘烤,令人窒息。
不知多久。
或许一分钟都不到。
他终于放下手:“好了。”
终于能呼吸。
周围的气流,人烟,雀鸣,树叶的窸动似乎也在一瞬间复位。
春早双腿都有点酸软,干渴虚脱,像刚跑完一百米。
原也将剩余的水喝掉半瓶,才拧起瓶盖,他目光突地一紧,看眼手机时间。
春早反应过来:“是不是要迟到了?”
“跑。”
他推上春早。
绿灯只剩三秒,少女少男一前一后飞奔过黑白键般的斑马线,晨风里,光乍破,头顶是暮秋湛蓝色的歌。
作者有话说:
日漫跑虽迟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