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前脚一走,高二五班后脚就开起了班内会议。
“首先,”王之瑶按着讲台严肃地说,“我们要夺取主动权。”
姜婉:“……”等一下,泉外什么时候把主动权让出去过。
林小青一脸慈祥地塞给姜婉一本词典:“你有你的战争,而这是我们的战争,你不用管我们,啊。”
姜婉拿着那本柯林斯词典,抬头看看门边弱小无助的俞老师。
与绝望的班主任不同,姜婉感到十分平静。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事情再大也大不过那两个植物人去。
……
节目组预计是在周一插班,和去年一样,直接在升旗仪式上开始拍摄。
就因为这个安排,几乎整个学校都在这个周一清早提前爬起了床,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抢先剧情。
姜婉是起得最早的人之一,但她到操场晨跑的时候,意外地发现那里已经有不少人在了。
一些是扛着设备、戴着工作证和入校许可的工作人员,而其中有一张姜婉刚刚认识不久的脸。
那位即将被安排到高二五班插班的天才少女,纪千阳。
纪千阳也正穿着一身运动服在跑道上认真地热身,乌黑的头发简单地绑成双马尾,皮肤白里透红,一眼就是学校里初恋标准款的长相。
本来正在和人说话的副导演一抬眼瞥见姜婉从操场的侧门进来,顿时挑眉拉了几个工作人员上前先拍为敬。
或许是世事真有这么凑巧,这两个人就连运动服的款式都很相似,只是纪千阳穿着一身白,而姜婉穿着一身黑。
两人隔着数十米那么互相一望,就好像形成了一幅对比画。
副导演摸着下巴,满脸笑容:“就和预想的一样,果然非常有节目效果。”
助理:“……这样真的没问题吗,高中生的脾气可是很大的。”
“做节目从来不愁有争议,”副导演说,“没争议才令人头疼。”
纪千阳主动跑向姜婉,带着笑容伸出手:“你好,姜婉,久仰大名。”
姜婉垂眼看看她的手掌,礼貌地握了一下:“你好。”
没有久仰大名,但这就不必在初次见面时说了。
“我觉得我们俩好有缘分啊,”纪千阳指着自己眉心的美人痣,笑眯眯地说,“你看,我脸上也有一颗生得恰到好处的痣,只是和你位置不同。”
和之前所见的穿越者不同,纪千阳看起来和别人没什么两样,既没有奇怪的系统心音,头上也没有顶着奇怪的数字。
只看外表的话,她似乎就真的只是一位健康外向、甜美可爱的少女。
“你要晨跑吗?”纪千阳主动邀请道,“我方便和你一起吗?”
“可以。”就一个操场,也不可能两人各跑一半吧。
姜婉简单地做了热身,沿着操场跑了五圈,达到平时的运动量后就停了下来。
“接下来你该回寝室了?”纪千阳也跟着停下,擦掉额头细密的汗珠,“我看过很多你的访谈,对你的生活习惯还挺了解的。”
刚刚拧开大水壶的姜婉终于扭头看了纪千阳一眼,发自内心地问:“你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事情?”
“为什么?可能因为……”纪千阳用食指点着自己的下巴,抬头思考了几秒,又低下来朝姜婉一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
“也就是说,我是你的假想敌?”姜婉直截了当地问。
纪千阳背着双手笑:“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我觉得‘竞争对手’这个形容更好听一点,良性竞争有利于大家一起成长变得更好。”
“那很遗憾,”姜婉淡淡地说,“你既不是我的‘假想敌’,也不是我的‘竞争对手’。”
纪千阳歪头猜测:“是越明时?”
“是姜婉。”姜婉说。
“……”纪千阳蹙眉沉默两秒,才又开口,“你觉得只有自己能打败自己?”
“不,”姜婉摇头,“我只是认为把重心放在‘打败别人’上的人生会很无聊。”
绝对会非常无聊。
一旁的摄影:“……”你的意思是,你这个从国内杀到国外的万人斩、百万人斩,其实也不是故意次次都获得巨大的胜利,只是顺其自然的是吗?
纪千阳凝视姜婉片刻,又笑了起来:“谢谢,受教了,我会好好学习这点的。”
姜婉也看了纪千阳几秒,实在搞不懂她为什么这么执着于学习自己:“一会儿见。”
她带着水壶边喝边转身走了。
工作人员在后面追:“姜婉同学,你的饭卡忘了!”
姜婉:“……”
她默默回头接过自己的饭卡道谢。
……
升旗仪式时,几乎有小半的同学是买了方便携带的早餐到操场再吃的——那堂食多浪费时间啊!
于是最后踩着点走进操场、非常悠闲的姜婉就和同学们形成了非常强烈的对比。
沐浴在几千同校学生视线下的姜婉:“……”吃饭慢是我的错吗?
等姜婉走进班级的队伍里时,发现纪千阳就排在她前面的位置。
——喜讯,姜婉今年又长高了两厘米。
纪千阳和姜婉身高也差不多,她开开心心地向姜婉打招呼:“你好呀,又见面了。”
“又?”林小青立刻警觉地插入对话。
“刚刚我也在操场晨跑,”纪千阳解释道,“晨跑是我从小就养成的习惯,知道姜婉也和我一样以后,就更加一天都没有落下啦。”
姜婉已经预见到了自己这一周都会持续地在所有人口中被cue的未来。
这个纪千阳,无论是凑巧还是不凑巧,实在都和她太相似了。
“姜婉姜婉,”楚以珊悄悄从后面拍了拍姜婉的肩膀,问道,“你看学校的表白墙了吗?”
“嗯?”姜婉回头,“没看,什么事?”
“没有事,”楚以珊竖起大拇指,“没看就好!”
姜婉懂了:是他们的战争。
挑选在这个时候问也就是说……马上就要整活了。
“老师们知道吗?”姜婉问。
“那多没意思啊。”楚以珊说,“我们特意给公告上了暗号的,只有学生知道的暗号。”
准备就还挺周全,新的一个礼拜,又要以老师们被学生们迫害到掉头发的事件拉开帷幕了。
升旗仪式准时开始,汪校长上台致辞,这次他穿着一身正式的西装,就连头发都喷了定型水,一副非常重视的模样。
作为一名并不喜欢长篇大论的好校长,汪校长的国旗下讲话只持续了五分钟。
但就在他面带笑容收起手中的演讲稿,正要宣布开始升旗时,操场上学生的队伍中,突然有一个身影倒了下去。
几千名学生中,一个学生的倒下并不那么引人注目。
但当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学生跟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软倒在地时,就很难不引起关注了。
班主任们惊了一跳,赶紧回头跑着去检查自己的学生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汪校长也顾不上升旗仪式了,赶紧拿着话筒往升旗台下跑,一边大喊:“给校医打电话!”
而不明所以的插班生们手忙脚乱检查周围学生的情况:
“怎么?是食物中毒吗?”
“需不需要报警?还是打120??”
“他他他怎么连脉搏都没有了!”
“你摸反了!”
“啊。……等等,换一侧也没有啊?!”
不到十秒钟的时间,泉外学生们就像是收割前不小心染了病的水稻,一传染就是一片,转瞬间,整个操场上还站着的未成年人就只剩下了两个。
一个是姜婉,一个是纪千阳。
纪千阳看起来有点怔忡,而姜婉在看高三三班的方向。
见到越明时居然也倒在人群里,她不禁陷入了沉默。
看来,学校其他年级的同学们对于自己没能参加学农时那一场末世主题的大型恶作剧这件事,内心充满了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到了他们精心谋划一个崭新的大场面来设计大型恶作剧2.0的地步。
操场的草坪就这么点大的地方,几千个学生站在里面时还好,躺下就多少有点局促,不少学生都没有形象地压在了一起。
一片校服的海洋中,只有姜婉和纪千阳的所在地还能看见草坪的绿色。
姜婉看了看纪千阳,后者愣愣地看着她,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在等待她的举动。
周老师大喊:“姜婉!你——”倒是管管啊!
在他喊完之前,姜婉干脆地闭上眼睛,也一脸安详地倒了下去,在周围同学们留出的空隙里蜷成了一团。
——上次是幕后调度,这次当个路人群演,换个视角体验一下,也挺好的。
俞老师:“……”
两个月前,她很不小心地在学生的作业本里发现了一套暗号并且保留了下来。
昨天晚上,这套暗号在学校的表白墙里用上了。
所以,作为这次大型恶作剧的唯一知情教职工,应该做出什么样符合身份的举动?
俞老师看看奔走的同事们,又看看一脸安详躺在地上的学生们,最后看已经合群地倒下的姜婉。
两秒钟后,俞老师也一脸坚定地躺下了。
——这只是合群,不是恶作剧,嗯。
隔壁的柳老师若有所思地停步看向俞老师,然后用一个舒适的姿势躺在了跑道上。
柳老师一倒,王老师立刻会意向后一倒,因为没有挑选好方向,重重砸到了一个学生身上,对方非常坚强地一声不吭。
在恶作剧表演中需要完美入戏是基本的职业素养!
王老师深感佩服,顺便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见到这一幕连环倒地的周老师停下了脚步:“……”
他冷静地进行了头脑风暴,得出一个结论。
昨。日。噩。梦。重。现。
——拍节目呢!!!你们干嘛呢!!!!!!!!
周老师内心发出咆哮,实在懒得再收拾烂摊子,干脆地有样学样,一翻白眼咣当倒地。
《摆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