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用找姜婉,我知道该怎么做。”村长举起了道具斧头。
所有人默契地将视线投向了周老师的脖子。
周老师:“……快别闹了,彩排不继续了?”
“我想不起来下面的词了。”男主角一脸认真,“我出戏了。”
周老师没好气地说:“要是一会儿上台你还黄油手,我不得从桌子底下站起来配合你,这不更出戏?”
男主角设想片刻,转头开始抱着肚子闷声狂笑。
“算了算了,”村长无奈地说,“现在就先排练这个举蛋动作吧,别到时候真没举起来……有没有防滑手套?弄一双来戴着吧,就学校里园丁锯树、捡树枝时戴的那种。”
“你们拿我的脑袋当什么来对待啊!!”
村长扛着斧头接近周老师,低头观察了他片刻,弯下腰去。
周老师瞥了三次那把斧头,确认那究竟是不是道具。
就在白天时,周老师还因为在网上看见的段子“正在削苹果时经理叫我去谈话,没多想拿着水果刀就去了经理办公室,但经理又和气地跟我说没什么事让我走了,我现在才反应过来,要不要找经理解释一下?”而哈哈大笑,现在轮到他自己坐到了经理的位置上。
——不要拿着做得那么逼真的斧头盯着别人的脖子看啊!!!
村长伸出手,在周老师的脖子上拔了一下。
毫无防备的周老师发出一声痛呼:“啊!”
村长淡定地说:“周老师的痣上面长了一根毛,我想试试能不能拔下来。”
“怎么可能拔得下来?!”
“纪千阳勇者就可以。”村长说道,“周老师,你没有发现她眉心的美人痣不见了吗?”
周老师震惊地转过头,一把掀起自己眉眼上的草环:“真、真的没有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常识:难道痣这种东西就和手办的配件一样,想装上的时候就装上,想拆下来的时候就可以随便拆下来?
纪千阳摸摸自己的眉心,不好意思地说:“你们还在好奇这件事情吗?其实看到你们那么惊讶以后我也在想……难道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某种特异功能?”
她说着,大大方方地伸出自己的手给大家展示:“你们看,我手肘内侧也有一颗小痣对吧?”
同学们纷纷上前围观。
纪千阳说:“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她双指用力一揪,皮肤上的那颗痣就真的不见了。
震惊泉外同学和周老师两百年。
“不是,这什么原理?我拔头发都没那么轻松。”
“我也不知道,我一直以为所有人都能做到。”
“你是人类吗??”
“这是什么问题?我当然是啊。”
“你揪下来的痣哪里去了??它长什么样?”
“丢掉了,可能在地上吧……”纪千阳无奈地说,“至于外表,就和芝麻粒差不多吧。”
立刻有同学非常较真地低头去地上找芝麻了。
但当然是不可能找到的,因为纪千阳只是简单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外表特征,让那颗伪装出来的小痣消失而已。
——她不能继续再让泉外同学的注意力放在她的痣上了。
纪千阳做过很多任务,或多或少有一种玄妙的第六感。
自从“痣掉了”的恶作剧之后,这种第六感就一直在告诉她“解开这份怀疑,否则将会大祸临头”。
虽然离谱,但纪千阳还是找到了这样一个解释方式。
不,应该说,正是因为这个解释方式离谱,才应该更适用于这个离谱的世界。
“那也就是说,”村长揣摩地抵着下巴,“你浑身上下的痣都是可以随心意摘掉的?那之前留下眉心的那颗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有特点吗?”
纪千阳羞赧地摸摸自己的眉心:“确实有很多人夸奖这颗痣生得恰到好处,我就保留了它……果然有点臭美?”
“没有没有,”村长仍然摆着那个思想者的姿势,深沉地说,“我就是替大家问一下而已,毕竟我们都有点好奇。”
“好奇?”纪千阳下意识地要问“好奇什么?”的时候,第六感突然开始疯狂向她报警。
纪千阳只是迟疑了一瞬、不知道危险究竟从何而来,后颈上突然被人轻轻地揪了一下。
纪千阳惊恐地睁大眼睛:完了!
——她的系统暂时转移到了后颈,是个不刻意往衣领里面看就绝对不会注意到的地方。
系统已经提前特别警告过纪千阳,假如系统的本体被消灭,作为意识体的她毫无自保能力,会瞬间在世界意识洪流的冲刷下变成齑粉。
这就是之前许多任务者们“失踪”的真相。
纪千阳倏地回头,惊魂未定地反手捂住自己的后颈,质问站在自己身后的女学生:“你干什么?!”
——刚才一瞬间,好像听见了系统的警报声,确实也有拉扯感,但只是不到0.1秒的时间……错觉吗?
她在意识里呼喊:【系统?】
系统的声音冷静地响了起来:【宿主放心,系统安然无恙。】
纪千阳长舒一口气:还好。
“呃,”女学生尴尬地收回手,道歉,“我想试试……不好意思啊,吓到你了吗?对不起对不起。”
纪千阳确实吓得心脏狂跳不止,连人设都维持不住了。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快步离开了准备室。
门一关上,学生们就唰地凑到了一起,低声密谋:“拔下来了没有?”
“拔是好像拔下来了……”刚刚出手的女学生疑惑地将捏在一起的两根手指给大家看,“就是有点恶心……”
大家齐齐盯着那颗像黑芝麻一样的东西看了一会儿,有人狐疑地开口:“……那怎么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村长面色凝重地开口,“我接下来要说一件事,大家千万不要觉得害怕。”
周老师:“……”我常常因为脑回路不够离谱而感到和学生们格格不入。他们到底脑子里编了个什么剧本,我不懂啊。
别的学生非常不屑:“不要玩美人鱼梗了,直接说,我们连痣能揪掉这种事情都能面不改色了,还会怕你接下来要说的事情?”
村长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小声说道:“刚刚她不是转头了吗?在她捂住后颈之前,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那个一模一样的地方,”村长打了个寒颤,“仍然长着一颗痣。”
“啊啊啊啊!!!!”学生们纷纷抱在一起尖叫起来。
周老师:“……”被吓到的点是什么?我不懂啊!!
……
坐在礼堂里的姜婉是在拆开新的一袋棉花糖时听见世界意识提示音的。
【世界修复进度:14.99/15。】
这条怪异到极致的提示让姜婉的胃口顿时减少一半。
但一半也很多了,于是她慢吞吞拿起一颗棉花糖放到嘴里,边咀嚼边思考。
这种情况在打游戏的时候是很常见的,被称为卡关。
也就是说“表面上已经做完了所有的前置步骤,但就是推进不了下一个环节”,通常是因为缺少了一个可能并不显眼、但不可或缺的道具或者信息。
不过,在解决“缺少的是什么”之前,先弄清楚“纪千阳是谁干掉的”吧。
姜婉这么想着,抱着大袋的棉花糖站起身,准备去纪千阳刚刚的目的地——道具室——看一看。
她才刚离开座位走了两步,就看见纪千阳捂着后颈快步从准备室的方向出来,连周围的环境都没有注意就直接离开了大礼堂。
姜婉连咀嚼棉花糖的动作都停顿了三秒钟。
——纪千阳没有消失?在她明明使用的不是别人身体的情况下?
但那必然是属于穿越者的身体,否则任务不会卡在最后的0.01上。
所以结论便只有一个:纪千阳的系统很可能消失了,但她的意识和身体却还在……于是世界意识也无法判定漏洞已经被完全修复。
姜婉注视着纪千阳的身影消失,才迈步走向准备室。
准备室里马上就要上台的演员们没有在最后时刻紧张地排练,而是围在一起讨论着外星人机器人试图统治人类的幻想。
姜婉推门进去时,他们正辩论得热火朝天,议题是“外星人使用的是什么政体,而机器人又会使用什么政体”。
见到姜婉的瞬间,正在慷慨陈词的村长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咳咳!姜婉,你听我说,我们是有苦衷的,并不是校园暴力!”
姜婉朝他们友好地笑笑,拉过椅子坐下:“继续说,我在听。”
都不用姜婉费太多力气,准备室里的众人倒豆子似的把刚才的事情交代了。
“确实拽下来了?”姜婉确认地问。
“确实拽下来了,”动手的女生说道,“为了防止那是什么机关或者纳米机器人之类的存在,我们先把它捏扁切开最后还做了焚烧处理。”
姜婉:“……”论狠还是得看泉外人,以前只是碾碎的我实在是太仁慈了。
不过这也验证了她的推论:系统已经无了,可纪千阳还在,问题就出在这里。
姜婉还在沉思的时候,学生会的人推开了门:“《红龙》所有人到后台备场!”
“去吧,”姜婉回过神来,给所有人发棉花糖,“这边的事情不用担心,好好演。”
大家排着队领棉花糖往门口走去,显得很不专心。
姜婉不紧不慢地说:“演不好,就站在操场上被揪100次痣。”
演员们:“……”
姜婉接着说:“如果谁不小心痛得喊出了声,就从1开始重新计数。”
演员们:“……”
姜婉一笑:“你们不是因为痣掉了的事情心不在焉吗?那为了痣而付出这点代价很合理吧?”
演员们纷纷加快脚步往外跑,大声给自己壮胆:
“哇我现在突然对表演超期待的!!!!”
“第一名舍我们其谁啊!!”
“姜婉快回观众席等着看我们拿下第一的英姿吧!!!”
周老师缓步跟在最后面,感觉整个人和做了一场长梦一样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学生们大声密谋的是什么计划,只能寄希望于似乎掌握了事况的姜婉能够管理一下脱缰野马似的其他学生。
于是他暗示地问:“……姜婉,不会闹出什么上社会新闻的大事吧?”
“不会的,”姜婉把棉花糖举到周老师面前,认真地说,“这可是拯救世界的大事。”
周老师:“……”连姜婉都开始说“拯救世界”,说明她也很沉浸其中。
完了,我们泉外真的要完蛋了。
中年人心情沉重、表情麻木地拿了一颗棉花糖放进嘴里:死前我得吃点儿甜的,免得死时心里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