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突来的抽气声, 打断了所有人的呆滞。
陈刚疾走几步,将烫手的汤碗放到了桌上,然后下意识看向妻子。
按照以往, 妻子定然一边抱怨,一边心疼的帮自己找冰块捂手。
但遗憾的是,这一次,自己那温柔可爱的妻子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此刻她正柳眉倒竖, 像是看着阶级敌人一般的瞪着老娄:“你...你松手!怎么就成你对象了?接人是接人, 你懂不懂?”
以为自家妹子被骗了的田雨整个人都不好了。
二妹个傻丫头,不会以为娄路回去接她,就误会他们让她认了对象的意思吧?
这怎么行?
就算她对于娄团满意, 有些事也得有个章程不是?怎么能不清不楚就订下名分?
“媳妇...”陈刚伸出被烫红的指腹,试图找存在感。
“你起开!”田雨一把推开丈夫伸过来的手,然后抓住妹妹, 带着人往屋里走。
临走还撂下一句:“你们先吃。”
“噗...”周建设率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为老陈的尴尬, 也为老娄的黑脸。
该!叫他们刺激单身汉。
然后,不意外的迎来了两个男人冷冽的眼刀子。
周建设转个身, 拿后脑勺对着他们。
....啧,有本事朝你们女人能耐去,给他甩脸子算什么好汉?
“傻丫头,你跟姐说, 老娄见到你是怎么介绍他的?”甫一进屋,田雨便急急问。
面对大姐, 田宓到没有不好意思, 她老实道:“一开始他没说是我对象, 是我开口确定关系的。”
接下来,田宓便在大姐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讲述了当时因为李红娟造成的乌龙事件,还有自己的将错就错的决定,同时对于这一路上,男人的各种关照都简略的说了一遍。
听完妹妹的转述,田雨咂摸了几下嘴:“老娄的确挺优秀的,你不知道,多的是人要给他介绍对象呢,要不是太优秀了,我也不会忍下他那么大年纪的缺点,到底瑕不掩瑜嘛...不过话说回来,我就说奇怪呢,看你照片一眼就看上了,原来是见过你啊...”
田宓弯了弯眉眼,也将自己在供销社见到他背影的事情说了下:“我们也是缘分。”
“的确是有缘!”田雨连连点头,转而又传授经验:“不过也不能因为男人的一点小体贴,就感动的不行,还要将眼睛擦亮了继续观察。”
田宓当然懂:“姐你放心吧,我晓得呢,当时也是机会凑巧了,后来想想,各方面条件都这么好的男人,你妹子我不抓紧订下名分,是不是有点傻?”
嘿!这丫头,田雨也笑了起来,拍了妹妹的手臂一记,感慨不愧是她的妹妹,就是机灵。
二妹这么聪明,也不跟自己生疏,她是彻底放下了心。
方才也是自己大惊小怪,太激动了,大约二妹在她的固有记忆中还是个黄毛丫头。
就好像当初,若不是丈夫提醒,她完全忘记自家二妹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惯有思维害人,她得改!
要切记,自家二妹已经是个二十岁的成年人了。
至于钱晶晶的事情,等饭后再知会妹妹一声,万一那姑娘找上妹子,得叫她心里有个数才好。
唔...晚点也让老陈跟娄团说一下这事。
如今娄路回已经是自己的妹婿,这时候,田雨对待钱家兄妹想要撬墙角这事的看法又不一样了。
自家妹子跟妹婿订了名分,那基本就是板上钉钉的了,想来钱家兄妹也不会再来攀扯,否则可就是觉悟有问题。
外面的人并没有先动筷子。
只有两岁多的胖丫头果果饿的扛不住,被父亲抱在腿上喂饭。
见姐妹俩从房间内出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果果顿时饭也不吃了,伸手朝着妈妈要抱抱。
田雨快走过去,一把接过闺女,拦住她想要凑过来亲亲的小嘴,热情的招呼大家吃饭。
尤其面对娄路回时,那态度,已然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情的叫陈刚看着都泛酸,他有种直觉,往后他的家庭地位将会大幅度降低。
当然,这一切的酸涩,在对上妻子满面红光,笑容不断时,他又柔和下了眉眼跟着笑。
算了,媳妇开心就好...
田雨今天高兴,允许丈夫喝酒,但也只能一杯的量,大约二三两,喜的有些嗜酒的陈刚格外珍惜,酸溜溜什么的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哪怕外面寒风肆虐,雪花漫天,也依旧挡不住团聚的热闹。
田宓左手边坐着大姐,右手边坐着娄路回,听着大家天南地北的聊着,一直弯着眸子笑。
“大家多吃点,一大桌子菜,可是我忙了一天的,不吃完都不许走。”田雨起身,拿起汤勺,给每个人的碗里都舀上满满一碗羊肉。
周建设第一个响应:“嫂子就放心吧,就你这手艺,我保管汤汁跟葱叶子都能给你吃光了。”
“哈哈,这话嫂子可记着了,等会儿吃不完可不许走。”
“不走,绝对不走,晚上就在家里打地铺。”
“哈哈...”
饭后。
知道田家姐妹久别重逢,定然有很多话要说,娄路回与周建设还有陈刚一起收拾了碗筷,又坐着喝了杯茶水消消食,便提出离开。
临走时,娄路回问田宓:“我明天还有一天休息,部队里的战士们组织凿冰捕鱼,你想看吗?”
捕鱼小钱钱!
田宓飞快点头:“去!”
果然,娄路回一点也不惊讶,笑说:“那我明天早上八点来接你。”
“八点会不会太晚了?”部队军人们起来的不都是挺早的?
男人面不改色:“不晚,战士们早上有事,八点之后才有时间。”
这么算来,明天不就可以睡个美美的懒觉,调整坐了一天车的疲乏嘛?
这份认知,叫田宓的心情更好了,抱着已经跟她亲热的不行的小外甥女,握住她的小肉爪,朝着男人摆手:“明早见!”
娄路回低笑,不好意思摸小姑娘的脑袋,只能按了按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小胖丫的脑袋,低低沉沉应了声:“明早见!”
说完便拉着看戏的周建设离开。
见状,田雨朝丈夫使了个眼色。
陈刚会意,抬脚就跟了出去。
刚走到外面,就听到周建设贱兮兮的声音:“...你不老实啊,我怎么不知道战士们明天早上有事?你这事骗小嫂子吧?”
娄路回心情不错,黑暗中嘴角的弧度一直勾着,听了周建设的调侃,他也只懒洋洋回:“嗯,你没有对象,不懂这其中的情趣。”
我特么...周建设直接给气笑了。
就在他准备嚷嚷几句他单身他骄傲,他响应国家晚婚的号召时,就听到后面有靠近的脚步声。
两人齐齐回头,娄路回问:“怎么出来了?”
陈刚:“先去你宿舍坐坐,有点事情跟你说,关于钱胜的。”
闻言,娄路回跟周建设齐齐皱眉。
这厢。
客人走后。
田雨便与自家的三个孩子又介绍了一遍田宓的身份。
两个男孩子都大了,陈寻今年13岁,与盼娣一般大,长的很是俊秀,不像陈刚,也不怎么像大姐,反而更像田红星,若不是辈分不对,这孩子跟向阳小朋友站在一起,定然被所有人误会是亲兄弟。
虽说外甥像舅,但这也太像了,舅舅还是年纪更小的那个。
老二陈兆今年十岁,与向阳同岁,不过他像了姐夫十成十,清清秀秀的类型,迷你版陈刚,瞧着还挺可乐。
至于小丫头果果,田宓又颠了颠怀里奶香味十足的小家伙,对着她粉嘟嘟的脸颊又是一口,实在太喜欢了,没办法,她委实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这丫头居然有六七分像自己。
遗传学,果然是一门很神奇的学问。
“你咋买了这么多东西?”妹妹逗着闺女玩儿的时候,田雨正从包里扒拉东西,据妹妹说,这一大包,全都是她在沪市给他们买的礼物。
田宓不以为意:“也不算多,都是用的到的,比如那些香皂、毛巾,那边都不要票,还便宜。”
“那也花了不少钱,这...”田雨愁眉苦脸,一是舍不得妹妹花了这么些钱,瞧着得有一两百,另一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她哪来这么些钱。
田宓却主动说道:“我自己赚的,晚点告诉你。”这会儿有孩子们呢,她那赚钱的方法,对于别人来说太过危险。
关于捕鱼赚钱这事,只要她还想要靠这些茁壮钱包,就肯定瞒不住。
与其让他们胡乱猜测探寻,还不如半真半假的主动透露一些。
田雨不知妹妹心中的盘算,虽然还有些担心二妹是怎么赚钱的,会不会是投机倒把?但这会儿的确不方便聊这个话题,便将孩子们的衣服拿出来,开始在三个孩子身上挨个比划。
很快她就又高兴起来,别说,大城市的衣服就是好看:“陈寻陈兆,去换上看看合不合适,不合适妈给改改。”
得了新衣服,还是在过年以外的时间,两个男孩也开心,接过衣服后,先腼腆的朝着陌生的二姨道了谢,才拿着衣服去房间换。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贵了,买料子能便宜一半,下次可别买了,大姐不缺这些,你一个姑娘家也得有计划的给自己攒钱,不能大手大脚的瞎花,这万一以后要用到钱了,摸摸兜里比脸还干净...”田雨又开始翻看起给果果买的衣服,摸着上面的小花边,肉疼的不行。
个死丫头,这是花了多少钱哟。
田宓被她的表情逗笑:“姐你放心吧,我自己留着钱呢,再说这次过来,爸还给了我一百。”
听了这话,田雨手上的动作一顿,怔愣了几秒,才又叹了口气:“爸那人...他也不容易,我当年结婚的时候大环境不好,他还背着妈,去外面借了二十块钱给我当嫁妆,还给添了十六条腿,因为这些,当年我嫁进陈家,婆婆都高看你姐我一眼。”
自家婆婆是个好老太太,但婆媳好像天生对立,一开始的时候,她们两人都带着成见看对方,委实磨合了大半年才相处融洽。
提到田红星,田宓不禁又想到父亲忙前忙后送自己,还有那抹眼泪的画面,她抿了抿唇,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闷闷道:“姐,我打算过一阵子把钱寄给爸,我手里不缺,但是家里应该没什么钱了,要是被妈发现,怕是闹腾的厉害。”
栾红梅...是姐妹几个话题中都不愿意提及的存在。
“宓丫头,别怨妈,等你当娘就知道了,她也不容易。”田雨沉默了半晌,突然放下手上的衣物,起身坐在妹妹的身边,欲要接过闺女。
但这会儿,果果小胖丫已经被二姨带来的一堆糖果点心收买了,满脑子糖衣炮弹,哪里还记得妈妈。
见她伸手,立马扭头,将脸埋在田宓的脖颈处,两只胖乎乎的小胳膊也抱着二姨的脖子,嘴里还急急拒绝:“不要,不要!要二姨。”
田雨气的拍了她的胖屁股一下,嗔骂:“我看你是想要糖果吧!我告诉你,死心吧,一天只能吃两颗。”
闻言,小胖丫立马被威胁住了,她扭过头盯着人,粉嘟嘟、胖乎乎的脸颊上,露出一个委屈到不行的表情,要哭不哭的威胁着。
然后,见妈妈依旧黑着脸,不为所动,小丫头立马换了一招,她讨好的伸出胖手手,笑出小米牙:“妈妈,抱!果果最喜欢妈妈了。”
“噗...鬼灵精,肯定随了你爹,得有八百个心眼子。”话虽这么说,田雨却还是被闺女哄的眉开眼笑,一把搂过人亲香了好几口...
“姐,你刚才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田雨手上的动作又是一顿,然后侧头看向妹妹,叹了口气:“你大了,告诉你也没什么,你知道我跟长卿之间有三个孩子,妈都没保住吗?”
田宓点头,紧接着又摇头:“我知道有孩子没保住,但不知是多少个。”
听得这话,田雨也不意外,表情变得有些麻木:“你不知道这事是正常的,应该说,村里的小辈都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大姐这样,她的心里突然咯噔了一声,总觉得接下去的事情,会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惨烈。
果然,田雨面上又染上愁绪:“其实不是的。”
“不是什么?”
“其实妈不是六年没保住三个孩子,严格来说,她是不要命的怀孕,八个月内流产了三次,每一次,孩子都没满三个月。”
嗡!
田宓只觉的脑袋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记,好半晌才回过神,她张了张嘴,视线不知道怎么就模糊了起来,她想问为什么要这样,嗓子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什么话也问不出来。
好在田雨也不需要她问,继续道:“其实,你还有个大哥,不是长卿,是跟我一起出生的龙凤胎,也是我的大哥...”
再后面,田宓在大姐的口中听到了一个,对于做母亲的,几乎挖心拆肺的故事。
原来,当年跟大姐一起出生的龙凤胎哥哥叫田长喜,是田家真正的长孙,田长喜从小聪明伶俐、乖巧懂事,被爷奶父母寄予厚望。
小小的长喜也不负长辈的疼爱,长到五岁时,已经能背下很多医术配方。
老爷子常常手把手教大孙子读书识字,辨认药材。
那时候的生活是美满幸福的,爷奶他们也能看得到她这个大孙女,虽然没有哥哥那般待见,却也算和蔼。
只是这一切就像是镜花水月,在田长喜五岁那一年,彻底被打碎了。
田雨现在都记得,那一天早晨哥哥起床时说了头疼。
母亲栾红梅一开始只以为哥哥是伤风了,给人喂了姜水,又盖上被子便出门去干活。
等中午回来做饭的时候,她发现儿子脸色比早上还难看,便去公爹那边寻人过来瞧瞧。
对了,那会儿还没分家,栾红梅也还是个刚结婚几年的小媳妇。
应该说,只有一个儿子的老爷子根本没想过要分家,小辈们也是这般想的。
但老爷子当时急着去隔壁镇上出诊,也没将孙子的病症放在心上,见孙子发热寒颤,粗粗就认定是小儿伤风,给开了药便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呵斥了不想让他出去的儿媳,病人耽误不得,他的赶紧去出诊,从这一点上看,他是个好大夫。
只是这一出诊,等老爷子稳定好病人的病情回来后,聪慧乖巧的大孙子已经去了。
是急性脑膜炎。
最后发现不对时,他们甚至来不及送往医院,孩子就去了。
栾红梅直接被刺激疯了,甚至拿起菜刀想要砍了老爷子。
她执拗的认定,如果老爷子多仔细些,如果老爷子没有出去,长喜有很大的可能会活下去,而不是在她的怀里痛苦失去呼吸。
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无疑是挖了心肝般疼。
后来,伤心欲绝,也担心妻子更疯狂的田红星,便提出了分家。
因为这事当年闹得太厉害,村里人可怜栾红梅做母亲的心,也尊重德高望重的田老爷子,所有人都缄口莫言,以至于几十年过去,很多人都不知道,田雨还有一个双胞胎哥哥。
再后来,事情就很好猜了,栾红梅钻进了死胡同,她一心认为只要再怀孕,长喜便能重新投胎回来。
哪怕田红星与她争吵,让她以自己的身体为重都听不进去。
甚至为了逼田红星配合,什么偏激的手段都使用上了,跳河、上吊、拿刀自残...
总之,只要能让孩子顺利投胎,只要能让长喜再回来,她算的上无所不用其极。
她...疯了。
但母体实在太差,不管是身体还是心情,都处于崩溃的边缘,又怎么可能留的住孩子。
连续流产三个后,老爷子老太太觉得这是他们的报应,哪怕被儿媳谩骂也忍了下来,一门心思的帮她调理身体。
再然后,很快就等来了长卿的出生。
说到这里,田雨表情涩然:“其实,长卿跟长喜很像的,尤其小时候,起码有八分相似,这下你该知道,爷奶跟妈为什么那么偏爱他了吧?”
听完整个故事,田宓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
好半晌,她的总结也只有一句:“都是可怜人。”
田雨扯了扯唇:“是啊,都是可怜人,曾经他们恨过我,恨死的为什么不是我,那时候姐5岁,他们以为我年纪小,更本不懂,或者早就忘记了。”
说到这里,她看向妹妹,眼眶开始泛红:“其实不会的,宓丫头!他们不知道,有些话太伤人,哪怕那会儿我很小很小,也一直记得...还记了这么多年。”所以这些年,哪怕就机会,她也没有选择回去,就这么远远的处着...挺好。
田宓瘪了瘪嘴,抱了抱大姐安慰。
“姐没事,都这么多年了,以前我怨恨过的,后来就不恨了,咱妈她...其已经疯魔了,为了她,让自己活在怨恨中,不值当!我现在挺好的,你只要记住,咱们是出嫁的姑娘,爷奶那边本来也不需要接触多少,妈那边,姐也不要求你对她怎么好,但不要记恨,真没有必要,反正我们远嫁了,往后接触的也少,左不过就是每年寄些孝敬回去罢了。”
“这个肯定的。”哪怕不知道这其中的悲剧,该她孝顺的她也一样不会落下。
话题出乎意料的沉重,姐妹俩一时都没了聊天的心思,只是挨在一起静静坐着。
“哥哥!果果也要躲猫猫!”小胖丫奶腔十足的嗓音惊醒了姐妹俩的怅然,她们顺着小胖丫的视线看去,果然看到了急急缩回去的两颗脑袋。
田雨快速的擦了下眼角,口中笑骂:“跟谁学的鬼鬼祟祟的?还不出来!”
作为哥哥,陈寻一脸无奈的走在前面:“你们大人不是有话谈吗?我看情况不对,未免被迁怒,可不得仔细些。”
“你个混小子,还知道迁怒了?”
“我都13,马上14岁了,有什么不知道的。”
“是是是,我儿子最机灵了,快过来给妈看看衣服合不合身。”
看着大姐起身围着两个儿子转悠,时不时的拽拽衣摆,扯扯袖子,嘴上更是絮絮叨叨说着大小差不多,平日只要将袖子挽起来一节,明年还能继续穿云云...
期间还回头称赞妹妹是个会过日子的,居然知道买大一号的。
刚才还被吐槽不节省,大手大脚的田宓脸上也浮现笑,然后起身帮姐姐一起商量其他衣服,什么地方需要改动。
欢声笑语中,田宓想,人往前看,不为难自己挺好的。
第二天,田宓是被姐姐叫醒的。
她还有些懵,迷糊问:“几点了?”
“七点了,快起床。”田雨照顾孩子们习惯了,也将小十二岁的妹子当孩子看,体贴的将捂暖的衣服递给她。
田宓悄悄拉起棉被盖住脸,试图讲道理:“我打算睡到七点半呢,再睡半个小时好不好?”
“不行!”田雨一口回绝,用力扒拉被子,说完又觉得自己太严厉了,解释道:“就今天,明天姐随便你睡好不好?”
田宓顺了顺乱糟糟的长发,认命的坐起身,一边套衣服,一边问:“今天有什么特殊事情吗?”
田雨撇撇嘴:“能有什么事,一帮老娘们...咳咳...姐是说都是部队里的家属,听说你来了,想看看你呢,那个钱晶晶也在。”
想起昨天晚上姐姐跟自己说的钱晶晶,田宓顿时就懂了,她也不磨蹭了,利索的从被窝里爬出来。
等站在地上,套上鞋子,故作骄傲的逗大姐:“姐,放心,你小妹肯定能亮瞎她们的眼,给你挣回脸面。”
“哈哈,对对对,姐就喜欢这样式儿的,你打扮的漂亮点,要不,我那有个蝴蝶口红,你姐夫托了老鼻子人情才给弄来的,也给你美美!”说着就兴冲冲的准备去拿。
田宓赶紧拦住人,笑话,且不说她现在越来越唇红齿白的,根本就不需要那些锦上添花,就是那口红,她也不好用啊,姐夫送的,她一个小姨子用了算怎么回事?
“姐,你妹嘴唇红着呢,根本不用口红,咱们自然的模样就能秒杀她们。”只要能打消姐姐的突发奇想,表示,什么不要脸的话她都能说得出口。
还别说,田雨仔细打量妹妹,发现她的唇色的确很红润,当下虽然啧啧称奇,却也放弃了再让她用口红的意思:“那你收拾收拾,姐先出去了。”
田宓听着外面的动静,这吵杂的,怕不是有十几个人吧?她是该高兴自己受到的关注度高,还是感慨男朋友太受欢迎?
说要打扮,其实也就是日常的装扮。
屋里不冷,所以田宓身上只穿了在沪市淘到的,唯一一件亮色系的大红色毛衣。
毛衣她选的是大号,穿在她身上稍微宽松,刚刚遮住了臀部,下身则是一件偏修身的裤子,
穿戴好后,她又将辫子侧梳到一边,编成松松的辫子垂在身前。
打扮妥当,这么一照镜子,真有点回到后世的赶脚了。
其实她还会不少种类的发型,无奈大环境不能太显眼,田宓忒识时务,打扮上还是尽量靠近时代。
少许的改动,算是她内心对潮流的最后倔强...
就在田宓一边阿Q的安慰自己,一边蹲下穿鞋时。
突然,外面乱糟糟的声音毫无征兆的安静了下来。
田宓转头,刚纳闷怎么回事,就听见女人们爆发出比方才还要大的嗓门:
“楼团长吃了吗?”
“娄团长怎么这么早就过来田嫂子家啊?”
“是找陈政委有事吧?”
“嘿,我看呐,娄团长是来找对象的吧?”说这话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嫂子,因为她身边没有适龄的优秀姑娘,没有跟娄路回做亲戚的打算,自然什么话都敢说。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面色都僵了僵。
包括坐在最角落,面带羞涩的钱晶晶。
钱晶晶知道哥哥给她选的是个团长,也知道他是北京人,还是个大学生,但她真没想到这个叫娄路回的团长,长的这么俊啊。
在她看来,自己跟娄团长,可比田嫂子家的妹妹相配多了。
如今听了这扎刀子似的话,自然不愉,对说这话的人也迁怒了几分。
不过她还算端得住,面上并不露情绪,只若有似无的,将视线放在高大俊美的男人身上打量。
就在所有人以为娄路回不会搭理她们时,却意外听到了男人干脆的回答:“来接对象出去看战士们凿冰抓鱼。”
啥?
啥玩意儿?
不是说有意相看吗?
咋...咋就是对象了?
所以...这是已经定下来了?
众人被这一消息砸的晕头转向。
突然“吱吖~”一声响,一直紧闭着的房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所有人下意识看过去。
然后,时间仿似停滞了...
这姑娘...咋长的?也太俊了!这是大多不识字的人的心声。
而有些个读过书的,虽然没有直白的夸奖出来,心里却感慨,花容月貌、玉洁冰清,居然不是夸张的表现语,事实真有人能漂亮到跟花朵似的。
只是...
这...瞧着也不像田雨啊!这不是诈骗吗?
还有,小姑娘长成这样,叫她们怎么好意思开口抢娄团长?
靠睁眼说瞎话,靠诓骗吗?
她们是想结亲,又不是结仇!
啊!~
怎么回事?
这姑娘咋能长的叫人一点火气都生不起来?
娄路回可不管这些军属们的复杂心思,表明了非单身的身份后,他便大步走向对象。
见她一张小脸,被大红色的衣服衬托的越加粉乎乎,心里就忍不住软和了下来,他道:“先去洗漱吧,等吃好饭,咱们就出发?”
田宓对着那边,盯着他们观察的嫂子们客气的弯了弯眉眼,算是打过招呼后,才回答:“行,我很快的,最多十分钟。”
“不急,你慢慢来,吃饱了咱们再出发。”
“好,对了,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给你带了好吃的。”
“...”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格外和谐,看的众嫂子们意外连连。
原来冷酷、瞧着有些凶的楼团长,谈起对象是这样的吗?
转而又想到,方才那漂亮到有些闪眼睛的姑娘,似乎又解释的通了。
别说男人们了,就是她们这些女的瞧见了也欢喜。
甚至,已经有反应快的人,去问一脸得意的田雨:“小雨,我记得你还有两个妹妹吧?她们有婆家了吗?”
听到这话,田雨顿时哭笑不得:“我那两个妹妹还小呢...”
接下来的话,钱晶晶并没有听下去,田宓的出现,对她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她从小以容貌为荣,也因为容貌漂亮,从小到大得到了不少好处。
但引以为傲的容貌,有一天被另一个人碾压成渣渣的时候,她觉得,如同敲碎了她的脊椎骨一般疼痛。
她应该离开的。
男人都是注重容貌的。
没有必要,在一个对象比自己好看的男人身上浪费时间。
可这个娄路回的条件太优秀了,长得还俊美,不尝试一次,她实在不甘心。
于是,钱晶晶几番迟疑,最终还是将试探问出了口:“娄团长,你们要去抓鱼吗?我也没见过,不知道方不方便带上我?”
“不方便!”娄路回眼神凶戾的看着人,想到昨天晚上老陈告诉他的话,他恨不能眼神更凶一些。
钱晶晶脸色唰的一下惨白。
其余悄咪咪围观的嫂子们...很好,熟悉的味道,娄团长依旧凶巴巴的。
回家!~
赶紧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