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美太阳。”◎

埃丽卡静静看着查尔斯。

他站在她的面前, 背对着她，面朝着镜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她大致上能够想象得出, 那双湖泊般清澈湛蓝的眼睛里拥有怎样的光彩，而他的表情必然也是温和且耐心的。

他向来如此，与她不同。

相对来说，埃丽卡会更擅长犀利直白的讽刺，用听着平静实则毫不客气的口吻，指明一切人性的自私与懦弱。

她会想尽一切方法把他们逼出自欺欺人的舒适区，让他们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沉默与盲目。她也不介意用悲剧警告世人, 用强硬的手段证明他们的错误。

但查尔斯不一样。

他说话时会更加委婉，至少与她比起来，他的言语听起来会更动听。

他没有她这么强的攻击性, 至少看上去如此。而他的言语也不像她这般冰冷锋利, 但这并不代表他说的话语就没有力量。

甚至恰恰相反, 埃丽卡想, 这样不疾不徐就像是在叙述故事一样的柔软腔调, 具有连她的话语都无法企及的力量。

如若不然, 她又怎会再次被他轻易说动？

他就像是阳光，像是微风，触感上轻轻柔柔, 却无处不在, 轻而易举地越过了她高高筑起的城墙, 让她动摇。

埃丽卡妥协般无声地叹气，闭上眼睛。

她在听。

听查尔斯从更加生物科学的角度, 向人们介绍什么是变种人, 什么是变种基因。

他说, 变种人特殊也不特殊，他们会觉醒能力，但他们仍旧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生活在这个社会中。他们同样适用这个社会的各种法律，也理应享有在阳光下呼吸的权利。

他说，就像人类中也会出现超级英雄这样的存在一样，像埃丽卡这样强大的变种人也只是少数，所以大多数变种人其实并不会给这个社会带来太多威胁。

他说，就像在没有外界压力时，人类也不会轻易崩溃失控一样。如果没有逼迫，如果没有太多堆砌挤压的恐惧与害怕，变种人同样也不会暴走。那些新生的变种人在最初觉醒时，或许难以控制自己的力量，但在经过系统的学习后，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能掌握自己的力量，反倒是一直压抑自己的变种能力更容易造成失控。

他说，变种基因虽然拥有很长的潜伏期，但也并非完全无法提前检测。在变种能力快要觉醒时，这些基因也会随之活跃起来。如果一切进展顺利，变种人的存在也能彻底合法化的话，以如今的科技水平，完全可以通过定期检查筛选出变种人，让他们适用习惯自己的能力。而这整一个过程都会是和平而安全的。

他还说，他会创建一所学校，专门为了这些崭新又特殊的生命。

“强大并不意味着威胁与伤害，力量同样也可以非常温柔。”

“你说是吗，埃丽卡？”

“……”

埃丽卡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恰好对上查尔斯转身看向她的眼睛。她看见了那双蓝眼睛里的鼓励与温和，她知道他的言下之意是什么。

承认吧，埃丽卡，你也被他说服了。

她无可奈何地想着，最后认命般抬起手。

那些上膛的枪支不再挂在空中，对准它们原本的主人用作威胁与警告，而是被弯曲了枪管后轻轻搁置在草地上，也包括那些已经发射的子弹。

没有枪支弹药的点缀破坏和谐，天空再次恢复了它的清爽明朗。

原本缠绕在超人身上两根铁杆也松开了束缚，还顺便取走了他身上的氪石。

几乎是在氪石远离超人的一瞬间，他便重新恢复了精神，飞在天空中。鲜艳的红披风又开始飘扬，就像是一面被重新升起的明亮旗帜。

于是人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天的阳光其实还不错。

埃丽卡又操纵着那两根铁杆，倾斜着插进了已经报废的枪支堆后，一左一右。

超人看了看。

一堆扭曲了枪管的枪支，以及一个叉。

他在埃丽卡身边缓缓降落，小声评价道：“嗯，就像是艺术品。”

“也许我可以给它拍张照，刚刚在天上挂着的时候，我已经抽空想好该写一篇怎样的报道了，它很适合用来作为配图。”

埃丽卡：“？”

埃丽卡不能理解。

以及，她怎么感觉这个氪星人比查尔斯还不记仇？

如果她真把自己的困惑问出来，超人只会无奈又认真地回复她说，在听完她和查尔斯的讲话后，他确实一点也生不起气来。

他刚刚被挂在天上的时候，理智的高地已经完全被新闻工作者克拉克的思维占据了，反正也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就这次事件仔细想想该怎么写一篇精彩的新闻报道。

别的不说，他刚刚真的文思泉涌，恨不得面前飘着的枪能立刻变成电脑。

说不定露易丝刚刚就在电脑前，一边看着他被挂着，一边敲键盘码字呢。

……不，这个还是别细想了，他今天已经够倒霉了，还是对自己好一点吧。

埃丽卡虽然不知道超人在想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强调一点：“那不是叉，那是X。”

超人：“……”

“X教授”的“X”是吗？行吧。

与超人的交流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因为埃丽卡的注意力更多地还是放在查尔斯身上。

他还在继续对着镜头讲话，在描绘那个她并没有见过的未来。

“我们可以控制自己的力量。”

“而只要能很好地控制自己，变种人也应该拥有接触人群的权利。”

“我们生来特殊，但我们不应该成为特殊。”

“变种人不应该被他人歧视，但也不会高于他人，变种人犯罪同样也会受到惩罚。我愿意为此而努力，又或者你们也可以相信一直在保护你们的超级英雄。”

“我想，爱与和平永远是多数人共同的追求与愿望。”

“就像现在的阳光。”

查尔斯笑了笑。

“超人也许能感受到它蓬勃强大的力量，但我们也能感受到它温暖舒适的光芒。我们从中得到的不同，我们不完全一样。”

“但我们同样赞美太阳。”

超人揉了揉鼻尖，想了想，冲着镜头附上一个清爽明朗的笑容。

“赞美太阳。”

应和着查尔斯说完这句话后，他又忍不住瞥向身侧的埃丽卡，想看看她的反应。

超人其实不认为埃丽卡会加入他们，一起喊这句幼稚的口号，她不像是这样的性格。但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她抬手摘下了头盔，又弯起了眉眼。

一瞬间，那些冷酷与锋芒在她身上一扫而尽，这让她看起来甚至称得上是温和。这种前后对比带来的强烈反差，让人恍惚惊讶的同时也不自觉在想，原来万磁王卸下防备与攻击后，与普通人也没什么区别。

她说：“嗯，赞美太阳。”

*

赞美太阳。

史蒂夫的眼底浮现笑意。

他想，这其实有点不像是查尔斯会说出来的话，会做出来的行为。只能说，埃丽卡的存在也改变了他许多。

但这并不是什么坏的变化，羁绊往往会让一个人愈发成熟。

“您早该听听他们的声音。”

他对坐在办公桌前的总统说：“这些呼声根本无法被压制，就算今天被成功阻止了，也还会拥有下一次，而且注定会一次比一次更加激进。”

“也许，合作才是最佳的解决方案，在事情变得无法挽回之前。”

“……”

男人没有回复，只是淡淡问道：“我很好奇，你是以什么身份来跟我提建议的，队长？”

“史蒂夫.罗杰斯，长官。”

史蒂夫说：“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

哈，赞美太阳。

托尼在心底感慨般附和了一声，当然，他不会那么愚蠢地说出声。

但在赞美完太阳后，他就忍不住在想一件事。

在超人被放下之后，托尼就觉得自己身上的这身装甲也可以脱下来了。只能说，查尔斯能顺顺利利交到这么多超英朋友，还是有点口才与水平在的。

但即便他能说服埃丽卡，说服其他普通人，他估计也无法帮他说服某些冥顽不灵的老顽固。就比如军方中的一些人，现在估计都已经在五角大楼中气得头发都能再掉一撮了吧。

哦，对了。五角大楼还在天上飘呢，他们现在应该也不在楼中。

但是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现在是不是也是时候该想办法跑路了。

埃丽卡与查尔斯这次的行动，不管目的怎样，在事实上都已经彻底落了政府的面子，因此随之引起的麻烦事肯定也不少。

而埃丽卡的脾气又显而易见的烂，看起来很容易做出过激行为，关键还是她的实力足够强大，所以不太好惹。查尔斯倒是还好，但他毕竟是跟她一起的。

因此，托尼毫不怀疑最后官方——至少是官方中的某一部分人——还是会找上他们这些超级英雄。

正义联盟一个两个不是依靠面具就是依靠外星科技，人均两个起步的身份并且隐藏得还都不错。不像复仇者联盟的人基本能做到一抓一个准，尤其是他。

虽然还没发生，但托尼已经能够想象那些接踵而至的麻烦了。

也许他可以先下手为强，先跑去质问他们近地轨道防护盾的研究怎么不来找他？

正想到这里，智能管家提示的声音突然响起：“有一则来自尼克.弗瑞的通讯，先生。”

托尼：“……”

托尼：“把我电话删了吧，再帮我查一下佩珀现在住在哪里。”

他要去投靠小辣椒了。

作者有话说：

托尼：根据我的经验，是时候该润了。问就是开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