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炀的信仍在路上, 汴京那边还在因为鸟粪刺绣的事折腾。
就连长公主女儿成亲,去参加宴会的众人身上都不带一块刺绣, 唯恐惹到长公主。
她女儿跟女婿的喜服上都干干净净, 换了其他方法添花样,临时把刺绣铺满的喜服给换了下来。
只是成亲时的场面可就没好到哪去。
皇帝听闻此事,也懒得搭理他们, 宗室奢靡浪费的情况愈发严重。
他年轻体壮的时候还算能压制,如今自己年老,皇子年幼, 倒是几个王爷身处壮年,难免会多些心思。
皇帝翻开下面送上来的奏报, 因为琨王家幼子侵占田地的事, 堆积不少公务。
好在林大学士站出来, 算是让罪名定下。
原本想着不让他站在前面, 下面子弟们运作即可, 也好让林敬源不当这个靶子,没想到除了他家嫡孙还算有用之外, 其他人只能算添数的。
只是他那嫡孙今年登榜, 如今官职微薄, 说不上什么话。
想到这些事就来气。
皇帝眼神微眯, 一点点翻着手头的奏章。
知道看见潞州奏报,眉头下意识紧缩,随后开口道:“能使贫瘠土地变良田, 稻子亩产四百六十斤?”
潞州?
那地方偏远,这个潞州城下的扶江县, 还需皇帝多想片刻, 才想到是哪个地方。
“来人, 把潞州,扶江县舆图找出来。”
身边近官连忙去找,只是那地方实在生僻,有经验的近官去找舆图,也寻了两盏茶功夫。
皇帝看着此地的地形图,再对照书册上的记载。
如此偏远的地方,真就亩产四百六十斤?
确定这些时候,皇帝才翻开所谓的制肥方子,这位帝王登基三十三载,见识过无数风浪,更见过无数巧言令色,弄虚作假的奏报。
所以他第一反应是怀疑,然后是求证。
最后才去看所谓的良方。
这一看,脸色更加古怪。
此地是用鸟粪做这个叫化肥的东西?
等会。
皇帝又道:“把去年扶江县赋税卷宗调出来,快。”
近官这次早有准备,不多时扶江县去年薄薄的卷宗已经在案上。
山泽税。
鸟粪,一百多两。
竟然是这样?
他上次随口提起的山泽税,就是扶江县的?
纵然是皇帝,此时也有些哭笑不得,沉下心找到潞州知州奏报。
上一份公函只是介绍潞州下面情况。
这一份则是详细说明其中缘由。
说是扶江县知县发现鸟粪可以做成化肥,而化肥能滋养田地,使庄稼长得更好。
去年秋冬时节先在芥菜,白菜上大获成功,今年春耕扶江县知县便鼓励百姓用在庄稼上。
到秋收之时,果然看到成效。
土地贫瘠的扶江县,因为化肥的缘故,麦子均产二百三十斤,比潞州其他县均产多了近四十,比自己去年多了八十斤。
水稻均产三百斤,比自己去年多一百二十斤。
如此说来,近乎翻倍。
不仅扶江县有如此成效,连隔壁县用了他们的化肥,产量也略略增加,这还是他们使用较晚的缘故。
潞州知州讲的事无巨细,更把派人探查,又准备在年末派官员巡查的事说得清清楚楚。
这也表明了,此时并非虚报亩产,而是真的。
再后面,又把扶江县去年今年的变化复述一遍,更写了这位知县趁着交田税之时跑到潞州要官道,要官学。
更要重修四五十年前未成的运河。
最后,则是知州对这位知县的暗暗赞赏。
这份公文比扶江县去年账册还要厚,可见写得多详细。
皇帝一字一句全都看完,一时竟有些不敢相信,不过看到后面扶江县知县名字,忽然有点恍惚。
纪炀?
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说过。
等皇帝喃喃念出,旁边近侍小声道:“是伯爵府家的纪公子吗?武侯的嫡长孙。”
是他?
怎么会是他?
不会是同名同姓吧?
“扶江县知县卷宗何在?”
近官连忙递上。
只见上面清清楚楚写下纪炀怎么任职,何时出发去的扶江县。
再跟扶江县知县所做之事一一对应,还真是他?
纵然是皇帝,也听说过纪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无非是斗鸡走狗,好美酒好享乐。
这在汴京子弟当中十分常见。
可像纪炀名声那样突出的,却不多了。
否则能干出买官这事?
估计户部吏部就因为纪炀买官,所以把他扔到偏僻之地,没想到他在这,反而干出些成绩?
皇帝还是有点恍惚。
“去查,查清楚事情原委,之后再说。”
皇帝按下这份奏章,深吸口气,若奏章所言是真,那这份制肥方子,将会改变整个承平国。
“宣林大学士进宫,朕有事同他商议。”
作为帝王,不可能不知道这份奏章的重要性。
但作为帝王,又不能偏听偏信,他要验证事情真伪。
如果是真的,那这份东西会给承平国带来什么,恐怕没人能估量。
两队人马从皇宫出发,一队暗卫直接奔赴扶江县,另一队近侍则去林府请林大学士。
林大学士如今风光得很,他一人舌战群儒,直接把琨王幼子罪名定下,现在朝中哪人不服。
如此炙手可热的人物,大家都奉承着呢。
罚了宗室子弟,陛下非但不处罚,甚至还屡屡宣他觐见,这种殊荣,实在让人艳羡。
倒是在林家大公子书房的林五姑娘微微皱眉。
“哥,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林家大公子同样有些担心。
如今这场面,不亚于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看着极盛,倒像靶子。
如今又惹了宗室子弟,难免遭人恨。
要怪,只能怪自己不能替祖父分担,让他一把年纪还要亲自出马。
但不知道这次进宫又是所为何事。
纪炀根本不知道,小小的扶江县迎来一波又一波探查的人。
就算知道应该也无所谓。
现在官学筹办起来,官道也已经有人过来勘探情况,如今又是冬日,他每日上上冬课,顺便应付一下隔壁常华县知县就行。
也不知道魏大人哪得来的消息,说纪炀十分受知州喜爱,没事就顺着新修的官道,骑着马不到一个时辰便来了。
刚开始想让纪炀帮他美言几句,后来发现纪炀这人,吃穿用度无不精良。
他自己本身是不在意的,但随手从库房拿出来的披风就价值千金。
一时间更加热切。
纪炀也懒得管,反正冬日躲闲,爱怎么样怎么样。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他拱火的信,应该已经到汴京了吧?
不止拱火的信到了汴京,皇上派来调查的人,也已经回去。
皇上的暗卫,一路快马奔来,搜集消息的能力非常人能比。
十二月初,消息已经送到皇上跟林大学士手中。
两人一时间有些沉默,林大学士缓缓开口:“我的孙儿林启,去年秋天到扶江县退亲,回来之后也是对纪炀赞不绝口。”
“也提了化肥的事。”
这些话,上次林大学士已经说过。
可这回再讲,皇上跟他自然又有想法。
竟是真的?
汴京有名的纨绔,去地方上,当了个极好的父母官?
承平国建国二百多年,也没见过他这样的人。
而且他做的政绩,是足以记在县志,记在潞州城,甚至在承平昌盛三十二年的卷宗中有上一笔。
但此时最尴尬的,还是林大学士。
如此的好儿郎,他家竟然退亲了?倒是显得他家有眼无珠。
皇帝忍不住笑道:“没想到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林大学士沉默,皇帝继续道:“你觉得化肥这东西如何?”
这下林大学士不再沉默:“自然是极好。”
能让大学士用极好两个字形容,显然已经看出这东西的作用。
用了化肥,水稻增产一百二十斤,麦子增产八十斤。
怪不得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为这件事开了好几个小会。
现在看着手下调查出的结果,跟潞州知州文书上并无差别,甚至加了冬日里纪炀如何照拂村里老幼的事。
但看来看去,还是那句话?
这是纪炀?!
两人平静过后,又按捺心中狂喜,皇帝站了起来,手上赫然是那份制肥方子。
“明日早朝,制肥方子的事,便会问世。”
其实现在朝中已经隐隐有些传言。
毕竟奏章不止经过皇上的手,还有各个部门需要负责,负责钱粮的户部已经翘首期盼。
他们也在等皇上确认此事。
若是真的,那明年的粮食,岂不是必然增产?
全天下来说,都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若换成好大喜功的帝王,说不定早就传扬开了,也就是他们陛下谨慎对待。
户部尚书碰到从勤政殿出来的林大学士,见他满脸喜色,忍不住问:“林大人?是不是那件事?”
“对,那件事,是真的。”
“竟是真的,谁能想到赶在年节前,竟有个天大的好消息!”
第二天早朝过后,消息便传遍整个汴京。
汴京林大学士家中自然也得了讯息。
这天下间,竟然有人想出让粮食增产的方法,麦子都能增产八十斤,几乎提高了二分之一!
就算再不务农桑之人,都明白其中意义。
只是跟其他地方欢呼雀跃不同,林家倒是显得有些尴尬。
若是高兴,那自是高兴。
高兴之余,又隐隐看向林家姑娘们的脸色。
谁让做出这种好事的人,竟然是纪炀!
跟林家有过婚约的纪炀!
林家三姑娘已经在屋子里摔盆砸碗,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扬名?
她年后就要嫁人,退了亲的人竟然做出如此功绩,她岂不是十分尴尬?!
门外的林家表妹,林家五姑娘,六姑娘都不敢去劝。
他们上面,大哥中进士之后当官,无暇管他们,二姐又早早出嫁。
平时都是三姐管着他们,作为小辈,谁敢过去。
最后还是林五姑娘开口:“三姐,那事已经过去了。再说当初只讲纪家大公子跟林家姑娘结娃娃亲,其实并未说哪个。”
“而且退亲的时候也没说,原本就是口头的约定,去年这事也就结了。不会有人多提的。”
“看在咱们祖父的面子上,更不会乱嚼舌根。”
林五姑娘分析的没错。
毕竟谁能想到纨绔的纪炀,忽然想到这样的好法子,还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做出笔政绩?
就算有人有心攀咬林家,也要看看林大学士如今在朝中的威望。
房门忽地打开,林家三姑娘脸上挂着泪痕,恨恨道:“若这样便好了。”
“那伯爵府之前大张旗鼓说,我家去他家退亲,你忘了?”
“知道的是他们要打纪炀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轻狂。”
“纪炀早不出名,晚不出名,这个时候作甚!”
牵扯到这事,那就无解了。
林家大公子过去低调找纪炀退亲,口头约定,口头取消,也不点名哪个林姑娘,这算是过去。
看起来和和气气的,大家都好。
偏偏伯爵府听说此事,一定要讲,是林家厌恶纪炀纨绔,所以退亲,伯爵府嫡长子又如何,品行不端,行为不检,还不是照样没人要。
伯爵府传这话的人,甚至有意抬高林家,贬低纪炀,好为以后庶子承袭爵位铺路。
让大家更知道纪炀的不好。
这事之前也没什么,林家三姑娘也不当回事,反正损的并非她的名声。
可制肥方子事出来,两者身份转换,反而林家变得极为尴尬。
否则皇上也不会故意调侃老臣子林大学士。
不过这些事对他们而言,说笑过了便好,到未嫁姑娘家这里,则变成天大的事情。
并非后者计较,而是她们能失去的东西并不多。
林五姑娘想了想,认真道:“三姐,你真的不用难过。依我看,此事最难堪的,远远轮不到咱们家。”
“这汴京城里,另外两家,反而真的抬不起头。”
“就算是流言蜚语,也是先到他们那边。”
林三姑娘这才止住哭泣,好奇道:“两家?哪两家?”
“自然是伯爵府,跟长公主府。”
伯爵府?
长公主府?
伯爵府好说,在纪炀故意找人惊吓庶弟,使他今年科考无望。
嫡子跟庶子之间的矛盾,已经摆在明面上。
他家如此看重庶子,使能干嫡子流落在外,是谁都要讲一句这家的家主有眼无珠。
把鱼目当珍珠,把朽木当栋梁。
要说以前都讲,他家庶子如何如何好,嫡子如何如何差。
结果呢?
结果还是嫡子先一步做出让陛下交口夸赞的政绩。
那可是让粮食增产的好东西!
让潞州知州连夜上奏,让皇上跟林大学士,还有户部尚书都上心的东西!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春耕之前,这东西的制作方法,便会传到承平国各个地方。
世人都会知道纪炀的名字。
知道他不仅聪明研制良方,还把好东西献给朝廷,献给陛下。
这事无论从哪看起,全都无从挑剔。
至于那庶子?
怎么?
被轻轻一吓,便什么都不会了?
如此本事,看来那科考本来也不成!
这话当然是纪炀那群好友们说的,原本只是说说,如今随着纪炀名声渐起,大家反而觉得这事是真的。
还不是自己没本事,别是自己根本考不上,拿嫡子来做遮掩吧?
只能说形势比人强,舆论也是随风倒。
这样的说法,也让力捧庶子的伯爵府难堪,更让庶子生母的娘家,也就是户部左侍郎暂避此事。
有户部尚书开口,制肥方子推广的事,有户部右侍郎来做。
如此一来,庶子这边,不仅失去名声,还失去实打实的功绩。
谁看了不嘲笑几声。
不敢嘲笑伯爵老爷,还不敢嘲笑侧室母子吗?
所以在这件事里,伯爵府首当其中,最为丢人。
至于长公主府。
已经不知道是丢人,还是好笑。
以往都以为,鸟粪刺绣的事,三五个月便能过去,汴京还有其他新鲜事。
长公主也能放下心结,重新穿戴刺绣。
毕竟皇上不能天天都提吧。
现在呢?
现在陛下不提,汴京百姓提,天下百姓都提。
所有人都会知道,制肥方子的原料便是粪便,扶江县所用是山林中的鸟粪,甚至在奏章里说,想要快速获取大量肥料,去林子找鸟粪最好最便捷。
特别是陈年鸟粪,甚至都不用怎么制作,都是很好的肥料了!
这方子十句话有八句都在提鸟粪。
而且以后承平国的山泽税中,鸟粪交税的比例只会逐年增加,增加到大家不能忽视的地步。
之后一提起这个东西。
就会想到长公主!想到陛下说她,还嫌弃百姓呢?你那刺绣都是鸟粪做的。
听五妹一分析,林家三姑娘瞬间觉得精神好些了。
不过她若是长公主殿下,只怕眼前一黑。
这桩带着味道的趣闻,只会是化肥方子传到哪,消息便跟到哪。
等承平国都在使用化肥的时候,岂不是天下人人皆知?
单是想想,就要窒息了。
五妹说得没错,现在最丢人的,是伯爵府跟长公主府,她这点事算什么。
就在林家暗暗庆幸的时候。
纪炀拱火的信终于送到好友们手中。
现在天气渐寒,路上也耽误了会。
好友们此时对纪炀信件,那是期盼万分,想看看他这次又要做些什么。
上次吓唬他庶弟还挺好玩的。
这次又要做什么?
信件一打开,几位好友面面相觑。
纪炀啊纪炀,他这人已经不是爱不爱看热闹的事。
他分明就是热闹本身!
这几位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不热闹那还叫汴京吗!
十二月上旬,汴京城里又有一个小道消息。
制作化肥,不仅能用鸟粪,猪牛羊粪便都成。
以后遍地都要开化肥作坊,这些的税收会越来越多。
所以不仅长公主的刺绣是鸟粪做的,可能所用的饮食器具,都会是各种黄灿灿制成,让公主不要多想。
享用百姓所交山泽税,用来享乐的的宗室子弟们,同样不要多想。
如果觉得不爽,那就别要山泽税了呗!
皇宫勤政殿的陛下听到此事,先是眼前一黑,然后眼前一亮。
纪炀,着实不错。
还真期待,他再玩出什么新花样。
至于那伯爵府前来邀功,也是给他们脸了。
做出此番事的是小知县纪炀,可并非他们伯爵府嫡长子。
他还没老到这种地步。
皇上笔锋一转,只夸纪炀不愧是武侯长孙,有当年祖父之风,又赞他才思敏捷,与众不同。
跟这份褒扬文书一起去潞州的,还有一份运河开凿允准文书。
户部尚书难得大方一次,不用林大学士跟皇上多费口舌,此事便已定下。
毕竟那段河道并不长,而且确实四五十年前有过规划,如今旧事重提,也算有所依据。
最重要的是。
制肥方子值得,扶江县百姓值得。
纪炀更值得。
其中还有一层私心,则是皇上跟林大学士未说出的话。
他们二人想要整治宗室子弟奢靡无度,前面琨王幼子下狱,林大学士成了众矢之的。
纪炀那一通胡说传来后,林大学士反而没那样危险。
如今哪个宗室子弟不暗骂纪炀,但又算不得恨他,谁让他的名声一贯如此,丝毫没往深了去想。
靠着这份拉扯仇恨,林大学士就会促成纪炀所求之事。
这事并未明说,满朝文武也只有极少数人想到这一层。
冰天雪地,这也是今年汴京发往潞州的最后一道文书。
看似不可能的事,终于在今年最后一个月里完成,之前笑话过纪炀异想天开的事,只怕会跌破眼睛。
纪炀看着外面纷纷大雪,表情半点没有写信回去拱火的张扬之感,反而愈发沉静。
他在等,等那封文书从汴京发过来。
上次潞州城官员巡查,随口提了一件事,长公主为宗室子弟强占田地的事求情。
他虽不知其中原委,但细细想来,左右不过陛下年迈,宗室子弟蠢蠢欲动这类污糟事。
而强占民田的事既然能提出来,又以陛下的性子,陛下所想,必然跟长公主所想违背。
如此浑水局面,他横插一脚,就算只能掀起一些涟漪,那对僵持的局面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念着这点涟漪,陛下就会心有偏向,御笔轻轻一挥,让他心想事成。
此后,扶江县百姓,便是新天地了。
“知县大人!火锅好了!看着小羊羔,片得极薄,烫一下便能熟!”
“少爷还准备了您爱吃的鱼肉,特别弹牙。”
“知县大人!我跟哥哥能多吃颗糖吗?”
纪炀转身,脸上重新挂着笑意,这笑意十分真诚:“看在过年的份上,多吃一个。”
“好耶!”
“我想吃桂花味的,也想吃橘子味的。”
热热闹闹的火锅开席,那道纪炀心心念念的文书,已然到了潞州。
他想要的扶江县新天地,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