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二年, 大年初二。
伯爵府门庭若市,借着送年礼来攀关系的人络绎不绝。
大过年的, 谁也不好把礼往外推。
林婉芸只得让人记清楚, 现在是王伯的儿子在府里当管事,也是个极能干的。
林婉芸对王管事道:“王伯身体可好,等初六左右我过去给他把把脉。”
王管事连忙谢过, 又道:“父亲身体还行,只是闹脾气不肯用拐杖,还是大公子送了一根过去, 父亲才肯用。”
到底年纪大了,有拐杖会好些。
年后王伯虽然还会过来, 到主要是儿子在管。
王管事心里感慨。
当年谁都远离伯爵府大公子, 只有他爹还是忠仆, 守着下面铺子。
这么多年过去, 他也沾着父亲忠心的光, 当这外院的管事。
满伯爵府,下人们里, 除了他爹跟大公子身边的平安, 也就他了。
内院当然还是林夫人的丫鬟素竹在管。
这会听到夫人要去给他爹把平安脉, 王管事更是感激, 做事自然也更积极。
再说,现在的伯爵府算是汴京最热闹的门户,连金家甚至都比不上。
他们大公子, 二十七岁的学士,这谁能比得过?
虽说到年后才任职, 可谁不先喊一句纪学士?
纪炀拦都拦不住, 总感觉这名字把他喊老了怎么办。
府里是热闹得很, 一直忙到初六,纪炀跟林婉芸才脱身,来拜会林婉芸的人也很多。
多是求医问药,特别为京中一些妇人症,自古就有讳疾忌医的缘故,她们有些病痛也是忍着。
借此机会倒是可以上门看诊。
林婉芸之前在京中闺秀中本就有名望,如今身上既有诰命,还有官职,又有一手好医术。
便是不冲着纪炀,很多人户也会主动登门。
再说林婉芸的医术,确实很厉害的。
到初六早上,一家人换上新衣,小云中也从宫中回来休假,小白鹤则是林婉芸挑了最好的料子,最软的皮毛制了新衣。
有了宝宝之后,纪炀跟林婉芸生怕冷落他们俩。
毕竟虽说是认的兄妹当弟弟妹妹,但纪炀他们俩对兄妹俩更像是亦父亦母的角色。
最后再抱上四个多月的女儿小晴林。
一家五口坐上马车,直接去了最热闹的西市。
东京城人口多,温度都会比外面暖和点,到西市便都下了马车。
虽说才初六,许多商户已经挂上为元宵节准备的灯笼,看着格外有过节的气氛。
早上纪炀他们都没在家里吃饭,而是难得出来吃完汴京城的肉汤包子。
只见门前挂着天下第一汤的招牌,里面更是人满为患。
不过里面的伙计没有半丝不耐烦,看着就很有好感。
他们这里面,其实只有小白鹤经常跟国子监的同学们到外面吃饭,剩下小云中在宫里,纪炀林婉芸在加班。
但这会进来,依旧有新奇之感。
旁边平安递了些银子,在楼上算有个隔间,他跟素竹还有家丁也在旁边有张桌子。
毕竟是过年,纪炀他们又不是苛刻的人,自然会照顾到所有人。
像他们这一大家子出来吃早饭的,在汴京并不少见,特别是赶早做生意的,都是找店面对付一口。
如今生意好做,汴京城内又讲规矩,大家都忙着赚钱呢。
过年?
过年也要赚钱!
就连宝宝也吃了点少放盐的肉汤。
小晴林一个劲地笑,看着好玩得很。
他们这位置靠近窗户,又见外面又买果干的,便喊着拿上来些。
不过刚来,卖果干的挑夫便道:“少爷夫人真是好眼力,我们这可是灌江府的果干,味道最是清甜,您可买着了!”
小云中挑眉:“灌江府的果干?若说谎的话,可是要被抓到衙门的。”
挑夫见这个少年小公子身姿提拔,颇有些少年侠客之感,赶紧求饶:“小公子,怎么好骗你们。汴京城谁知道,以次充好是要打板子的,我们怎么敢胡说。”
小白鹤则道:“买些尝尝,好坏我们一吃便知。”
那挑夫笑:“尝过再买也可。”
说着,极大方摆出不少品种。
这走街串巷的货郎最是眼尖,怎么看不出这一家非富则贵。
刚开口的小姑娘衣服上的珍珠,够买多少果干了。
见他们尝着,挑夫道:“往年我们确实拿不到这样好的货,听说是灌江府,凉西州那边修了条官道,官道直通潞州城。”
“那潞州城都知道的,运河也算四通八达,所以今年那边的果干跟灌江羊都大批送过来。”
“不仅量大了,价格还便宜了。不过依旧是汴京城的紧俏货。”
这事纪炀自然知道,甚至有他促进的原因。
不过做了,跟看到成果,还是两种感觉。
但纪炀听得开心,自然买下许多果干,虽说家里都不少,可出门吃东西跟在家吃东西,还是不同。
挑夫见这位公子果然出手大方,笑得眼睛都合不拢。
大早上便有好买卖,这日子可真有盼头。
吃饱喝足,纪炀他们才去西华寺逛庙会,远远便能看到庙会人声鼎沸,唱戏的,变戏法的,都在大殿前面的空地上,更有琳琅满目的商品可供挑选。
纪炀他们也买了几个小玩意儿。
期间甚至还碰到同僚,同样带着家眷出来。
不过大家都默契只称呼大人,并未说太多,否则以纪炀的名气,分分钟要被围观。
这次来逛街的,还有今年等着考试的考生。
原本三年一次的科考,上次在昌盛四十二年,新皇登基,如今泰安二年又开一次,这让很多考生多了次机会。
这次的考生,显然比前年的更要意气风发,也更敢说话。
毕竟去年状元的传奇故事,他们都听说过。
那个振臂高呼的补丁书生,袖口还打着补丁呢,就敢响应京都趣闻,跟宗室对抗。
虽说刚开始被抓到监牢里了,不过听说在监牢里也并未吃苦。
等到科举的时候,还能正常考试,甚至被先皇点了当头名。
看看人家,这样都没被贬,先皇真是太好了。
现在的皇上还让他进了翰林院当大夫,说是在御前伺候笔墨,同样荣宠。
这就给了天下书生极好的鼓励,更对承平国多了信心。
甚至有不少百姓因为开始读书。
谁让皇上都尊敬有学问的读书人呢。
再加上纪炀纪大人推行的仁政,更多有天赋,有才学的贫家子弟终于能进官学。
不过这批读书人里面,有个从潞州来的江春,在西北三地算是小有名气,跟韩家几个子弟关系也不错。
他今年二十四,一直在潞州官学读书,原本前几年准备考试,但家中父亲去世,守孝三年,错过前年的机会。
原本以为还要再等等,没想到现在加开了恩科。
江春十分腼腆,但说话却很有想法。
这群书生在里面高谈阔论的时候,丝毫不知道这外面还站着好几个朝中大人。
其中一个吏部的员外郎一边吃包子一边跟纪炀道:“看看,这些年轻人多有活力。”
“他们好像比我们当初自信多了。”
说过之后,三十多岁的员外郎看看纪大人:“忘了,你也是年轻人。”
纪炀哭笑不得,听书生们说话自然找个乐子,再说三十多的员外郎,您就不是年轻人了?
这些都是先皇当初散到各地的官员,如今慢慢成为新皇的班底。
不过他更在意的,还是江春这个名字。
江云中江白鹤自然也支起耳朵,等江春站起来的时候,他们三个确定了。
潞州,官学。
江春。
确实是他!
扶江县第一个秀才,第一个举人。
纪炀离开扶江县那年,扶江县头一次开县试,这个江春当年十五,读书没两年便过了童试,还过了府试。
纪炀没记错的话,他还给他们那批学生押过题?
这会见十五岁的少年长成,颇有些感慨。
江云中跟江白鹤则有点兴奋。
好不容易遇到老家的人,自然高兴的!
更别说他们还在一个学堂读过书!
不过这么多人,他们也没打算相认,等人少了再说也行。
纪炀他们正要走,江春好像察觉到什么,下意识看过来。
纪炀见他眼神惊喜,才指了指外面的茶楼。
江春知道纪大人在汴京的名气,强忍激动,找了借口脱身,几乎快步走向茶楼。
刚进门,就被平安带着去包厢说话。
“平安大人。”
“好久不见。”
平安也有些哭笑不得:“不是什么大人,你最近可好?”
“从扶江县过来,一路辛苦了吧。”
平安怎么也在扶江县待了许多,对那边也有些感情。
江春摇头:“一路上坐船,家里给的盘缠也够,不算辛苦。”
“只是颇长见识。”
江春说话间明显很是激动。
他怎么也想到,能在这见到纪大人!
实在是太巧了!
对于纪大人,他的感激自不用说。
没有纪大人,他怎么会走上科举之路,他家又怎么会有足够富裕的银钱供他读书。
江春进门,看到江小子跟江乖乖,下意识道:“还是你们吗?”
以前的江小子很有戒备心,就是个野小子。
乖乖很乖,不怎么爱说话。
如今看着,一个梳着高马尾,像个小侠客小将军,一个穿着柔软皮毛的外衣,活脱脱生养极好的大家小姐。
这还是当初无父无母,只能靠亲戚接济的孤儿兄妹吗?
小云中跟小白鹤没有不高兴,反而笑眯眯道:“是我们啊。”
等得知江小子在皇上面前做护卫,如今只是休假,江乖乖在国子监读书,一直是第一名的时候。
江春既吃惊还为他们高兴。
他们热热闹闹说了许多,看向纪大人的时候,江春更是敬佩。
聊过一阵后,知道扶江县一切都好,新去的知县也不错,那就放心了。
纪炀又问:“现在住在哪,地方可还清净?”
江春点头:“跟同乡雇了个小院子,在东市那边,很安静。”
“这次还是他们说东市逛过了,不如西市看看,否则还碰不到您。”
“等考中以后,见面的时间更多。”纪炀笑着道,“回头我让人去一趟,需要什么尽管说,不用跟我客气。”
好歹自己任下头一个秀才,纪炀对江春自然不错。
等到中午的时候,更是带着江春一起在西市最好的酒楼吃饭。
等江春回去说了这一遭,把潞州同乡羡慕得不行。
那可是纪炀纪大人!
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
纪炀他们吃吃逛逛,一直到晚上才回家。
难得放假休息,肯定要好好逛逛的。
晚上回去的时候,见街上巡逻兵士多起来,各处都点了明灯保证安全,纪炀也笑笑。
他们的辛苦没有白费。
今日还去看了葫芦秀才滕显新做的动画,如今的动画比之前肯定精细不少。
若不是让滕显给他们留了位置,都买不到票。
回家的时候,小云中小白鹤还在讨论今天的剧情,纪炀看着他俩,再看看奶妈怀里已经睡着的小晴林,忍不住又笑。
刚回院子,纪炀牵起婉芸的手,夜色下交换一个吻。
这样的日子,确实极好的。
可惜愉快的假期结束,初七便要上班。
林婉芸同样要回国子监,虽说有了宝宝,但带着宝宝奶妈丫鬟一起在国子监就行。
她好歹也是夫子,更是医学学监,办公室跟休息室还是有的,同样纪炀也一样。
她不愿意耽误差事太久。
在国子监同样设立女医学的事是不能放下的。
这完全不用纪炀帮忙,林婉芸自己就可以做到。
现在要纪炀操心的,还是年前说的几件事。
良种的生长,带闺女,带皇上。
前两个都好说,年前种的冬麦已经长出来,看着都比其他麦地里的要壮实。
不少人户已经在打听,怎么才能买到这些良种。
刚有点成果的麦种都如此。
有大进展的稻种肯定会给他们更多惊喜。
现在操心良种没什么必要,只剩下时间来证明良种可行性。
说白了,等着就行。
带闺女不用说,日常任务,他表现出要夫妻两个带闺女的时候,林婉芸都有些吃惊。
不过谁不喜欢自己闺女呢。
林婉芸也是从小父母都不在身边,自是愿意给孩子一个很好的童年。
也就是头一天去翰林院上班,否则纪炀也会带着闺女去办公的。
翰林院这地方。
跟其他官署到底不同。
各朝各代的翰林院其实职能都不大一样。
像在承平国,更像是秘书机构,就连官署也离皇上的勤政殿最近。
从见习进士,到翰林大夫,到翰林学士,再到大学士。
其中还有很多细分。
学士跟大学士,基本属于皇帝智囊团了。
学士应设有十人,大学士有三人。
不用全都填满,完全看皇上心情。
再往下没有限额,但怎么也不会超过一百五。
先皇在的时候,一共是一位大学士,五位学士。
徐九祥的情况也差不多,如今还是林大学士坐镇,下面文学士,金学士,刘学士,王学士,纪学士。
原本两位学士年老请求退休而居,就是致仕了。
补上金学士跟纪炀。
如果按年龄看下来,从林大学士开始,六十六岁,四十九,四十七,五十六,六十,二十七。
怎么说呢。
这些人当中,原来最年轻的是金学士,他的年纪是四十七,足足比纪炀大了二十岁。
说能当他爹的年纪,一点也不为过。
其他人努力凑凑,有些人当祖父的年纪都行。
便是一些翰林大夫,都比纪炀年纪要大。
开始下完朝他跟着去翰林院时,众人只有欢迎的份。
你要是能做到跟纪炀一样。
那翰林院肯定也有你一席之地。
十一个单独的院子里,肯定有你的。
什么?
二十七,刚刚科考完。
那还是说什么!
好好当见习进士吧,说不定能去纪炀那给他打杂呢。
不过今年的见习进士剩得不多了,纪炀只把自己带来的小吏安排好。
从灌江府带来的岳文塞,鲁战自然还在跟着。
他们两个也想不到,他们能一路从灌江府当小吏,一直当到翰林院。
如果说外面见到进士,肯定要喊一句进士老爷。
但在翰林院?
看见那个屁颠屁颠浇花的吗?
人家二甲进士,在这根本不算稀奇!
他们这边刚收拾好,其他人自然前来拜会。
除了林大学士之外,另外四个学士都来了。
文学士心里感慨,金学士自然也是。
另外两个更不用说。
如此年轻的学士,实在太罕见了。
纪炀笑着拱手:“该是我去拜会的。”
“客气什么以后都在翰林院任职,彼此肯定要照顾。”王学士笑着道。
王学士跟刘学士两人比较特殊,他们两个在翰林院也是智囊团,但属于书画类型。
虽然没有实权,地位却尊崇,是两位书画大家。
先皇在的时候,闲下来便喊他们两个一起钻研画画,很得圣心。
徐九祥的书画启蒙老师也是他们两个,现在打趣的时候还喊句夫子,两人自然更受尊敬。
他们两个也知道朝中局势变化莫测。
但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书画不好?还是美酒不好?
甚多闲事!
对于纪炀这个年轻人,他们其实很是喜欢,两人最爱的灌江羊,就是出自纪炀的手,能不喜欢吗。
文学士跟金学士也笑,不过他俩显然要疏离些。
还是那句话,朝中官员关系可以好,但不能太好。
这两位有实权的,实在不能跟纪炀同样有实权的关系太近。
五人说笑,一起去拜会林大学士,平时没这个流程,今日纪炀刚来,还是去看看。
林大学士年纪上来,畏冷得厉害,怀里还抱着手炉,见纪炀过来,下意识笑笑:“知你要来,没想到这样快。”
其他人发觉这句话的深意。
既有说纪炀来见他的事,也有说到翰林院任职的事。
这位林大学士如今年老,身体随着先皇去世,也多疲倦,但他如今的位置没人能撼动。
在场的人更是知道,若有天林大学士不在,朝中必然多起纷争。
大学士这个位置,想要的人可不少。
至少文学士,金学士,甚至纪炀,都有竞争的可能。
可以说,林大学士在一天,翰林院便安稳一天。
纵然是文学士,也希望林大学士保重好身体,毕竟现在对他来说,局势可不利。
林大学士稍稍见见,便让他们办公去了。
如今不是重要的事,林大学士多会休息,林婉芸把脉也说要多保养身体,不能劳累。
见过一圈人之后,纪炀算是在自己院中坐定,皇上还特意把这个院子匾额换成五斗院。
这算不算第五个五斗院了?
扶江县的,太新县的,灌江府的,汴京府衙的。
如今到了翰林院。
这里每个院都是单独的办公场所,有时候会到中间正堂讨论,没事要紧事时,都在自己院子里公务。
像刘学士,王学士,则是在那边画画。
跟着他们的翰林大夫或者见习进士,也多是习字画画,既清闲又体面,还不用办公。
对他们无欲无求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好。
文学士,金学士带着的人,肯定都是有抱负的。
党派也泾渭分明。
到纪炀这。
人家都是二三十人带着。
他这只有自己,小厮平安,两个小吏,再有拨过来几个杂役。
翰林大夫跟见习进士是一个也没有。
昌盛四十二年的进士基本已经有了去处。
今年泰安二年,还是等等新一批的进士们考中吧。
到时候肯定会让纪炀先选。
科考这事文学士跟金学士负责,纪炀只等挑人便好。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纪炀干脆道:“去工部看看?”
他年前还在给皇上画饼,说火炮多好多好,肯定要去再了解下进度。
六部基本都在一起,但工部的院子最偏,也最大,甚至在城郊后山还有一块地方。
纪炀到的时候,正好碰到当初在古博城修城墙的工部侍郎谈远新,水泥的成功就有他的功劳。
但水泥的建造成本又不低,他们现在还在研究怎么降低成本,让更多地方都用上。
不过汴京城几条主干道的修缮,已经有水泥的功劳了。
当然不是水泥全铺,而是填补砖石里面的缝隙,算是物尽其用。
谈远新见他就笑:“来看火炮吗?他们正好要去后山实验。”
负责设计火炮的官员们基本都泡在后山。
谁让这东西威力大,必须要找人少又清静的地方。
“那巧了,我跟着他们去瞧瞧。”
别看他身上还有户部的职位,但像工部这边也是轻车熟路。
被招过来的韩松康看到纪炀,立刻招手:“你来看看,如果这个炮管这么设计,会不会更好。”
纪炀哪懂这个,他能画出简易图,已经用尽毕生所学。
他们那年代,自己也接触不到这个啊。
不过基本的理论还是知道点,可以看看?
纪炀看着上面复杂的计算公式,下意识后退,数学这东西,果然什么时候都很可怕。
捡起自己上辈子所学,又在韩松康指点下,纪炀也算明白,跟着算了半天才发现,身后聚了不少官员。
他们看向纪炀的眼神像是看怪物一样。
还有什么东西是纪炀不会的吗?
他便到工部,也能当大官啊。
纪炀收手,轻咳道:“不是去后山吗?走吧?”
说到这,众人兴奋起来。
“我们新研制的火药,绝对厉害。”
“上次射程已经到十五米远,这次能有十七八米!”
“主要是精准度也不错,快去看看。”
“拿谈远新他们新做出来的水泥墙试试吧?看看能不能炸烂。”
谈远新:我还没走呢!
你们都在说什么了?
上次废弃不用的水泥墙就算了,这次怎么还要炸刚建好的?
他们还在试验当中!
热热闹闹的工部两个项目部都去了后山,一个试验火炮,一个保护水泥墙。
等到后山的时候,还有一些工部臣子就在这驻扎,他们小心翼翼护着手边的火炮,护得跟宝贝一样。
如今的火炮已经很有些模样。
毕竟运作原理不算很难。
主要火药的威力还需要增加,在纪炀的提议里加入石子之后,果然杀伤力更强了。
更精细的火药配比还在研究,算是稍有成效,现在要紧的,就是射程跟精准度。
指哪打哪,还要打得远。
只有打的远了,才能无限度的提高火炮的威力。
否则射程二十米,爆炸范围十米,岂不是自己人都要后退点,省得被伤到。
这次根据韩松康的改进,所有人屏气凝神,点燃火炮。
等到炮弹从炮管里射出去,众人下意识往远了看!
好像,好像超过二十米了?
甚至超过四十米!
这样的距离,既减少伤到自己人的风险,还能进一步提高炮弹威力!
巨大的轰鸣振奋在场所有人的心。
有了这东西,他们绝对可以抵御外敌!
就算西边同样拥有火炮的人来了,他们也不怕!
韩松康他们赶紧去算距离,又让人快点给炮管降温,害怕下次发射有炸膛的风险。
最终距离算出,一共五十七米!
足足提高三倍还多!
这个射程已经很好了!
纪炀也暗暗高兴,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确实残忍,但自己国家没有的话会更残忍。
有这个距离,这个威力,足够应付即将到汴京的各地指挥使了。
试想那个武将看了不眼热。
在汴京的武将们,可是时不时都过来查看进度,恨不得自己也上手装一次炮弹。
他们嘴里还在念叨:“当年要是有这个东西,打哪哪哪的敌军绝对没有问题。”
特别是在北面屯青崖以及东南边房桦府吃过亏的将士,就差抓住纪炀的手问什么时候去复仇了。
当年房桦府那边,甚至是去世的武侯唯一吃过亏的地方。
武侯没去过屯青崖,也是一大遗憾。
纪炀让他们稍安毋躁,等皇上坐稳皇位,见过各地指挥使,再重新清点军队兵士,重整军纪,重修边防之后,再说其他的。
其实说了这么多条件,还是讲明一点,中原王朝从来都不是“侵略性”的。
只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他只想用武器保护国家百姓。
但若真有不长眼的,纪炀自然不介意让他们尝尝火炮的威力。
所以纪炀瞧着火炮射程原来越远,又提供了几个思路。
一个是枪械。
然后是手榴弹跟地雷。
这些东西一旦研制成功,小股作战跟轻装作战非常有用,对比沉重的火炮,这些东西在实战中会发挥大用。
地雷若埋好,周围边界少有人敢入侵。
工部一边惊叹纪炀的想法,又觉得这个男人实在可怕。
他到底长了什么样脑子,能想出这么多方法?
一想到这些东西是为了承平国。
所有人的惊叹变成自豪。
他们有预感,接下来的五年,十年,承平国的发展绝对会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一个从未有过的伟大国家,或许会在他们手中诞生。
当然,纪炀走的时候还没忘记,让工部抓紧研究农具,一定要便于百姓使用,越省力越好,开动开动脑筋,想想怎么偷懒!
工部也是感慨。
自从纪炀重视工部之后,他们在朝中的话语权也越来越重。
谁让他们能拿出来好东西。
特别是兵部,因为火炮跟水泥的缘故,恨不得把他们捧在手心里。
所以纪炀被皇上召回宫的时候,他们全都眼巴巴看着,希望纪炀下次待久一点,说不定还能拿出好东西?
抖抖纪炀,掉落更多宝物?
皇上召纪炀入宫,目的也是为了火炮的事。
他去的时候,金家的金炳郡也在。
听纪炀说过最新成果之后,皇上同样按捺不住激动,可他也知道,现在还不是看的时候。
只有等火炮射程稳定了,他才能过去,否则若不成,很打击工部的信心。
皇上道:“各地指挥使陆续就要进京,特别是汴京附近的几个州,指挥使已经递了书信,他们三五日便能到,到时候这火炮可能成?”
纪炀拱手:“不出意外,肯定可以。”
皇上握了握拳,笑道:“纪爱卿每次过来,总有好消息。”
金炳郡也觉得高兴。
这种对国防有利的东西,谁会不支持。
三人相谈甚欢,接下来的日子,便是接见一个又一个指挥使。
金炳郡自然也跟着,原本金家以为纪炀会对此有意见,没想到他跟之前一样,根本不在意这些事。
纪炀有让步,金家自然也有让步。
这看起来竟然无比和谐。
朝中所有人都在为承平国的明天奋斗。
因为大家都隐隐觉得,他们创造的,将会一个与众不同,前所未有的国度。
这些指挥使们过来,自然不是齐聚汴京,有着前后顺序,见过皇上之后该回就回了。
像中原地带,关东关西的州府,其实这些指挥使要么是皇家近臣,要么家人都在汴京,基本没什么问题,根据应有的调度,时常还换换位置。
毕竟他们也算汴京近卫,若汴京有事,除了驻扎附近的百万禁军会过来之外,他们也能在七日之内调动。
比较麻烦的,还是边域的几个地方。
之前提到过,西边的灌江府,凉西州。
东边东南边的房桦府,西南边的益宁府,北面的屯青崖。
还有几个小州不用再提,他们的安全多是依附这些地方。
所以这几个地方的指挥使尤为重要。
可里面也有不同。
比如灌江府凉西州,算是纪炀起势之地,凉西州的指挥使极敬佩先皇,所以让他守着西北重地。
先皇去世,凉西州指挥使一连写了好几封奏章,其哀痛之意溢于言表,想来他对新皇徐九祥不会太过苛责,只是审视为多。
纪炀跟他接触过,是个高大威猛的武将,却又有着大将的心思细腻,想着应该不会有事。
灌江府自不用说,守城二十七年的吴金川吴指挥使吴将军。
他的忠诚跟纪炀的关系,都让他会护卫皇上。
剩下的东南边的房桦府,西南边的益宁府,北面的屯青崖,则不好说。
纪炀只知道益宁府的指挥使是他祖父的部下,当初他让灌江府太新县滚走的地方,便是益宁府,那地方的虽说瘴气蚊虫蛇蚁多,但物资丰富,做出来的药物一直是疗伤神器。
接着的房桦府,屯青崖。
一个靠海,一个风霜寒苦茫茫戈壁。
都不是太平地方。
能在这两个地方做指挥使,必然不是善茬。
纪炀跟徐九祥最担心的,还是这两处。
徐九祥今年不过十七,让他跟那些就久经沙场的将军们比,气势自然更弱。
所以这会只好恶补各处的知识。
更要深入了解内里情况。
这几个地方距离汴京最远,他们准备的时间尚且充足。
不过等到三月初之时,纪炀刚接到凉西州指挥使,灌江府吴将军。
便看到房桦府,屯青崖,甚至益宁府,三处指挥使送来的文书。
他们竟然在三月中旬时前后脚到。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一个个见还好,他们一起来?
这不是给皇上施压吗。
新皇登基一年零三个月,朝中政务刚稳。
大部分指挥使也安抚住了。
偏偏这三位是个难题。
纪炀一皱眉,许久不见的吴将军,凉西州指挥使便开口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我们来,你不高兴?”
他们三个可是并肩作战的关系。
身边的将士们也是纪炀认识熟悉的。
他们来,纪炀怎么会不高兴,欢迎还来不及。
纪炀看看他们俩,开口道:“你们原定是三月中旬走,现在可能要推迟了。”
这两人面面相觑。
不过以他们对面前人的了解,异口同声道:“听你的。”
如果连纪炀都信不过,那他们还信谁?
自己还没说原因,他们两个便满口答应。
这让纪炀如何不感动。
“那正好,等我奏请皇上,带你们去看个好东西。”
这两人立刻兴奋。
火炮!
别看他们离得远!
但他们怎么会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