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天, 蜜娘提了两罐蜂蜜登上扈家的门,径直去拜见了扈夫人,见人就笑着道喜:“县令夫人, 近来大喜啊。”
“大喜,托你跟巴虎的福。”扈夫人眉开眼笑, 走上前拉上蜜娘的手, “怎么没带孩子过来?我也有些时日没见了。”
“调皮得紧,嘴巴闲不住,抱来了吵吵的让人没法说话。”蜜娘把蜂蜜放桌上,说前两天文寅送去的礼太贵重了, “本也是个无意之举,那法子我们留着也没大用,就是给夫子说也没想过这茬,夫子能升官完全是因为他时来运转,哪值得文寅送去那么多东西。”
扈夫人听着这话高兴, 尤其是时来运转这句,但还是谦虚说借了东风,“是该感谢你跟巴虎, 我们得益了也不能把你们忘了, 东西都是死物,吃吃穿穿的,别搁心上。”
蜜娘这才把蜂蜜罐子推过去, “夫子这升官了, 我跟巴虎也该来祝贺祝贺,但实在拿不出好东西, 唯有蜂蜜在这寒天雪地里还算得上稀奇, 师母可别看不上。”她改口喊的亲近, 话也说的俏皮,逗得扈夫人忙说就喜欢这口东西。
“来漠北十几年了都没尝过蜂蜜了,也就你来了我才想起我们大康还有这好东西,我稀罕得紧。”扈夫人说时间不凑巧,只能等到临山了再办席,到时候下帖子请她跟巴虎带着孩子来做客。
东西送到了,话也说了,蜜娘适时提出离开。
“好丫头,听你说话我心情好,改天得空了带两个娃过来坐坐,嫌孩子烦就扔给你妹妹带,她是个喜欢孩子的。”
蜜娘应下,出了门了才反应过来这个“妹妹”是扈夫人的独女,她在嫁给巴虎前还被赵阿奶引着去拜见过,但在去年祭敖包的时候已经是相见不相识。
这个“妹妹”可不能厚脸喊出口。
蜜娘绕去了侧院,先去看了看木香,过了一个冬,人丰腴不少,脸色红润,精神也佳,一看就是日子过的舒心。
“你这还是第一次登我家门,快进来。”木香拉着蜜娘往屋里走,知道她不待见钟齐,说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正月白梅成亲的时候你没去,钟齐的意思是你有喜了,想着你月份浅也就没来打扰,这马上就要迁徙了,可安排好了?可有车坐?要是没车坐就坐我家的车里。”蜜娘没提她从扈夫人那里过来,扈家不往外说她跟巴虎也不提。
木香手抚小腹,说钟齐都安排好了,“他租了一架勒勒车,我们今年打算再租五头小牛养着。”去年租的羊没损失一个,羊再生羊,现在家里也有一百多只羊了。
“那挺好,日子越过越好。”
“是啊,我跟钟齐商量的是明年先盖两间房搬出去,会越来越好的。”木香问起了婉儿的婚事,“还没定期吗?”
蜜娘也是打算等到晌午赵阿奶回屋歇息了去问问的,“前两天阿斯尔来接婉儿跟赵阿奶上门了,估计日子是定下了。”
“你没去?你不是媒人吗?”
“巴虎他爹前段时间去世了,按大康的习俗,我身上带的有孝,怕赵阿奶忌讳,就没过去。”说着蜜娘站起身,“我就来看看你,看你挺好我也就走了。”
“可别,我不忌讳这东西,你嫁人的时候我们谁身上没带孝?包括现在我不也还没除孝?你好好的,我也好好的,说明这也不犯冲。”木香拉住她,“再说入乡随俗,漠北压根不讲究这东西,你就坐着陪我说说话,一个冬天我也出不了门,天天对着钟齐那张脸,看都看厌了。”
这话蜜娘可不信,“你脸上的笑可是暴露了你的言不由衷。”
木香大笑,说从她有孕,钟齐就唠叨的像个碎嘴婆子,管她吃管她喝,也不知道在哪儿跟谁打听来的一堆要忌嘴的东西。
一个说一个听,到了晌午蜜娘赶在钟齐回来之前离开,到了赵阿奶住的地方她已经在吃饭了。
“阿奶,你吃你的,我就是来问问前两天婉儿去阿斯尔家的事,可还行?”
老太太拿出手帕擦了嘴,打开屋里的窗子散味儿,“行,他那边的人挺热情的,没有看不起我们,日子也定了,七月十八成亲,赶在转场之前,天又暖和。”她说还准备下午去找蜜娘的,“这两天扈大人家里事多,我忙的前脚打后脚跟,一直没抽出空。”
“那到时候你是跟婉儿一起搬过去生活?”
“那不是,我还在扈家做活儿,婉儿过她的日子,我过我的,逢年过节在一起就行了。”赵阿奶说在大康的时候都没跟儿子儿媳住,哪会跟孙女孙女婿住,她在扈家干得好好的,还有月钱拿,到了阿斯尔家干活不仅没钱不说,吃喝还看人家的脸色。
“等我干不了了,婉儿接我过去伺候我几年,两脚一蹬也完事了。”
“那这一天还远,你身子骨还硬朗。我不耽误你吃饭了,也该回去了,再晚巴虎该来找我了。”蜜娘凳子还没坐热就往出走,“阿奶你别送,我又不是不认识路。”
“要送的。”老太太拉住她的手,“婉儿这桩喜事多亏了你,等她嫁人的时候让你坐上席。”也意在说她不忌讳带不带孝的事,婉儿嫁人请她去送嫁。
蜜娘到家的时候巴虎果然在门外等她,“我还以为你被野狼叼走了,一走就是半天啊。”
“我被狼叼走你的娃可没娘了。”蜜娘避开他拉她的手,她这双手一上午被三个人拉,要先洗个手。
巴虎瞟了她一眼,误以为是蜜娘生他的气,死拉硬拽的非要牵住她的手,“出去半天脾气还变大了,就说了你一句还不让我碰了。”
“那肯定的,我心眼小,听不得训。”
屁还蹦不得了?巴虎不再接腔,让洗手就说他手是干净的,炒了菜后用油皂洗的。
“我手是脏的。”
“哦,原来是这个原因啊?”男人回过神。
蜜娘扯着声音也“哦”了一声,阴阳怪气:“我脾气大还心眼小。”
巴虎闷笑,搬来桌子把菜和碗都端出锅,打岔道:“吃饭,我去喊艾吉玛。”一同搬来的还有两个胖娃娃,见到蜜娘都伸长了手要抱。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半个月没见了。”挺会哄人的,奈何他跟蜜娘都吃这一套。
蜜娘得意,抱了两个孩子坐她腿上,“我们娘三个感情好。”
“感情好也影响吃饭。”巴虎给她盛了饭,抱走最不老实的其其格,一手按住她的两只手,一手挟菜吃饭。
“都说好了?”
“说好了,该道喜的道喜了,该看望的也看了,扈夫人说在临山办席的时候会下帖子,赵阿奶也说婉儿七月十八出嫁的时候要我们过去。”耗了半天,人际关系也都维护了,只等着动身去临山。
动身的那天,巴虎跟蜜娘半夜就起来了,因为他家在东,锣鼓声一响他家就是打头的。巴虎带着人收拾还没收拾的东西,蜜娘则是穿着厚厚的衣裳,从头到脚包得严丝合缝的,钻进放蜂箱的马车开蜂箱给蜜蜂分箱。
冬天温度低,蜜蜂也发懒,她开了蜂箱割蜜的时候只有少数蜜蜂飞出来了,这要是搁在夏天,她一进去满车厢都是嗡嗡的蜜蜂。
蜜娘要找出蜂后给搬到新的蜂箱里,有蜂后在,搬了家的蜜蜂慌乱一阵子也就跟着蜂后老实筑新家了,原先的蜂箱会再争出一个蜂后。
锣鼓声传来,蜜娘还有一个蜂箱还没弄好,听到脚步声,她让巴虎赶着车队走,“我弄好了再出去。”
车门一开,有蜜蜂跟着她一起钻出去了,外面的人还有些慌,害怕被蛰了,就见飞出来的蜜蜂越飞越慢,好几百只嗖嗖地掉在泥泞地里。
雪虽然已经化了,但北地里的风还透骨冷,别说蜜蜂了,就是老鼠出来也要冻僵。
一直到走过了十天,地面上才看见青绿的草芽,巴虎带了弓箭骑马出去打野鸡打兔子。天上也有迁徙的野鸟路过,人往南走,鸟往北飞,地上是嘈杂的牲畜叫,天上是清呖的鸟鸣,都浩浩荡荡的。
傍晚,又到了巴虎炫耀的时候了,他一手抱一个白白胖胖的孩子,身前还跑着两只山狸子,大斑小斑习惯了屋里的生活,现在被放到野外格外警惕,哪怕主人就跟在后面。
“巴虎,把孩子抱来我抱抱。”扈夫人见他嘚瑟,冲两个小孩拍手,其其格和吉雅被蜜娘收拾的干净,白胖的样子可喜人,尤其是笑的时候,露出尖尖的四个小米牙,眼睛弯成一方月牙。
其其格和吉雅也不认生,路上被抱去扈夫人车上不少次,但这次他俩一左一右抱住了巴虎的脖子不肯过去。在勒勒车里闷了半天,就指望这个时候放风了。
“师母,想抱孙子赶紧催文寅成亲,我让我家小孩去给他滚床,来年也抱两个胖娃娃。”巴虎冲文寅挑眉,“要不给你抱抱?”
扈文寅冲巴虎拱手讨饶,他娘本就眼馋巴虎家的孩子眼馋的不得了,见到他就是唉声叹气,可别给他火上浇油了。
“师兄,你这两只山狸子驯得不错啊,明年我逮两只回来你帮我驯段时间?”他打岔。
“逮回来的时候还没断奶,就好吃好喝喂着,你得天天在它面前晃,我要是帮你驯了,估计就认我为主了。”巴虎瞟到大斑小斑跑远了,他想试探下它俩会不会借机跑了,眯着眼定定瞧着。
扈文寅也站在一旁看着,看快越过河了,他让巴虎喊两声。
“大斑、小斑,回来。”
两只猫听到熟悉的声音回头,但又回过头盯着前方。
“这驯的还不行啊,不听……”话,话还没说完,就见两个山狸子欢天喜地的往回跑,大的那个嘴里还叼了个灰毛老鼠,跑到巴虎身边把老鼠放他脚边,毛绒绒的厚爪子还按着老鼠。
“送给我的啊?”巴虎把两个娃递给扈文寅抱,蹲下身提起老鼠尾巴,大斑小斑一点意见都没有,坐在地上支着耳朵乖巧地看着他。
“还真送给我的?”巴虎不可置信,大黄都没给蜜娘送过东西吧?
“师兄,你的娃,快,我抱不住了。”扈文寅勾着身,胳膊都是僵硬的,这还是他第一次抱奶娃娃。
巴虎看了一眼,两个娃的表情没不舒服,还自来熟地抱着文寅的脖子,他也没去接,“我摸老鼠了,手脏了,不能抱孩子,你帮我送回去。”说着带了两只猫就往回走,蜜娘在生火做饭,他要去找她炫耀炫耀。
“哎?哎!不是,我抱不住,你孩子要摔了……”扈文寅跟两个眼睛黑亮的娃娃六目相对,“你们爹不要你们了,哭啊。”
其其格被他的表情逗笑,一点都不留恋走远的爹,倒是吉雅还探着脑袋瞅,但没多大一会儿又别过头看天上的鸟,看河边喝水的牛羊。
“巴虎那性子怎么会生出你们俩这大大咧咧的孩子?心可真大。”扈文寅也不走了,随便找了个地方坐地上,还想喊他娘来抱,一转眼他娘也不见了。
巴虎黑着脸找过来的时候,他两个娃坐在地上拔草,手指头上绿油油的,指甲缝里也是搓烂的嫩草叶。
“你行啊扈文寅。”
“我说了我不会抱孩子。”扈文寅无赖地摊手。
“你就等着你娶媳妇了挨嫌弃吧。”巴虎一手提起一个,青草汁一天半天的还洗不干净,两个孩子又喜欢吸手指,这抱回去蜜娘见了,他可不又要挨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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