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虎“哼”了一声, 转手把钱匣子背到身后,“小掌柜也不行,卖蜜你又没出力, 不出力的人不能查账。”
这还是其其格第一次遭拒,她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 也信了她爹的话, 乖乖收回手,“那、那我怎么出力?”
“后天我们去都城卖蜂蜜,到时候你……”巴虎看了蜜娘的肚子一眼,“到时候你跟你哥吆喝客人, 有客人来买蜜,你俩一人得一文钱。”
一听能赚钱,其其格和吉雅瞬间笑开了花,毫不犹豫地应下。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就把他俩的大荷包放在炕边的桌子上,次日早上被喊醒的时候, 腰带一扎上,立马捞起荷包绑在腰带上,生怕忘了。
“叔, 牛羊我都数过了, 我多赶了两只羊过来,万一路上遇到意外,也不会缺了岁供。”艾吉玛见人出来, 忙上前说话。
“好小子。”巴虎拍了拍他的肩膀, “比我想的周到。”艾吉玛心细又能干,现在还不满十岁就能帮他料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 再大一点更不得了。
“不管路上出不出事, 晌午让你叔卖了羊掏钱请我们到酒楼大吃一顿, 去年我请的,今年该他了。”蜜娘等巴虎把两个孩子抱上车,示意艾吉玛也进去,今天还是赶两辆马车,大枣拉着装蜜坛子的勒勒车跟在后面。
车前是牛羊,走的速度不快,天色刚明就出发,到了都城已经大半晌了。先去把岁供交了,多出来的两只羊卖给了衙门斜对面的羊杂汤面馆。
坐车里颠了半天,到地了蜜娘带着三个孩子下来活动活动,闻到飘来的肉香,琢磨道:“人家的羊杂汤不知道怎么做的,总觉得比自家炖的好吃。”
“要不我们晌午过来吃?”巴虎颠着银角子走过来。
蜜娘白了他一眼,她还没说话,其其格和吉雅先拒绝了,非要去酒楼里吃。
巴虎低头瞥了一眼,继续问蜜娘的意见:“现在饿不饿?饿了就进去吃一碗,我看里面人挺多的,味道该是不错。”
又补充说:“晌午还是去酒楼吃。”他可看到她的白眼了,估计是想骂他奸抠。
“算了,先去卖蜂蜜吧。”
巴虎没应,转身进了饭馆,再出来就端了一碗热气滚滚的汤面,面上铺了厚厚的羊杂,羊汤浓白,仅是看着就很有食欲。
“坐车里吃,吃不完的我吃。”
但轮不到他收底,其其格和吉雅坐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时不时张嘴也要吃一口。羊杂软烂,羊汤香浓,巴虎交代的少放面,买了两份的羊杂,娘三个分一碗,最后连汤都不剩。
巴虎接过碗,瞅着擦嘴的孩子,打趣道:“不是不吃?晌午去酒楼里你们还吃不吃的下了?”
“待会儿卖蜂蜜的时候卖力吆喝,多喊喊多跑跑饿得快。”蜜娘借机鼓劲。
到了去年的老地方,巴虎把坛子都搬下来,装蜂蜜的罐子还堆在车上,有人来买他就递罐子。
巷子里有人出来,蜜娘推了推其其格和吉雅,“吆喝啊。”
两个孩子有些怯,缩手缩脚张不开嘴,眼巴巴地回头求助:“怎么吆喝?”
蜜娘看向艾吉玛,“你会不会吆喝?来,打个样。”
艾吉玛在心里鼓了鼓劲,回忆着去年卖蜂蜜时的说辞,咬牙道:“卖蜂蜜了,甜过红枣,胜过红糖,嗯……还有、还有可以免费尝,不满意可以不买。”话落地,面色爆红,回过头吭吭哧哧地问:“说的行吗?”
蜜娘扫了眼绕过摊子的小阿嫂,点头:“行。”就是语气柔和点就好了,咬牙切齿的像是在卖人肉。
有艾吉玛在前,其其格和吉雅也跟着喊了一嗓子,越吆喝越熟练,蜜娘跟巴虎像两个监工一样坐在板凳上看着。
“两个孩子可比你强多了。”蜜娘偏头瞥他,“你吆喝一嗓子我给两文钱,不管拉不拉的来客人。”
巴虎当没听见,看见街上驶过来一辆马车,赶车的男人径直朝这边来,他站起来走到摊子前面,主动搭话:“买蜜的?”
“你们是瓦湖的吗?我是受阿木尔所托来帮她把蜜坛子带回去的,这是她给的银子。”
巴虎点头接过,从车里抱出做了标记的蜜坛子,“我给你抱到车上。”车里还有两个人,他点头示意,转过身又问:“你们买蜂蜜吗?可以尝一尝,满意就买,不满意尝尝也不要钱。”
男人犹豫了一会儿,跟车里的妇人说了两句,里面的人走出来,“那我们就去看看。”
巴虎往回走的时候对蜜娘挑眉,吆喝的再厉害也没用,开张还是要靠他。
“这三坛是秋蜜,另外的是夏蜜,夏蜜甜味足些,秋蜜的味道清爽些。”巴虎手脚麻利地提起搅在蜜里的勺子,拉起来的丝用筷子一搅,“你们尝尝,蜂蜜泡水小孩喜欢喝,跟酥油茶一样,都是通肠子的。”
其其格和吉雅好奇地瞅着,眼睛紧盯着人家的嘴,巴巴地问:“好吃吗?”
妇人笑了,“那我买一罐。”这一家实在有意思,她刚刚坐车里都看到了,两大人悠哉悠哉地坐在后面玩,让三个小孩揽客。
巴虎去车里拿了个罐子来,“夏蜜还是秋蜜?”
“跟阿木尔买一样的。”
就在巴虎从坛子里舀蜜的时候,又来了两个客人,三个孩子把巴虎刚刚说的话照搬来用,艾吉玛去拿罐子,巴虎蹲着舀蜜,其其格和吉雅捧着钱匣子收钱。
蜜娘左右看看,乐得清闲,搬了板凳坐在其其格身后,能看到客人递来的铜板和银角子。
六个客人陆陆续续走了,摊上一时空闲,其其格抱着钱匣转身放蜜娘腿上,抽开腰上的荷包明示。
“知道啦。”蜜娘数了六个递她手里,“你数数对不对。”再给吉雅六个,还有艾吉玛的六个。
艾吉玛没想到还有这档子好事,见其其格和吉雅喜眯了眼睛,他也没败兴拒绝,默默装进怀里缝的布袋里。
“是不是忘了啥?”巴虎盖上坛子大步走过来,拎了板凳坐蜜娘旁边,伸手索要:“我的呢?”
蜜娘放了两个铜板到他手心里,见他不收回手,纳闷道:“怎么?你只拉来了一个客人。”
“你吆喝一嗓子我给你两文钱,不管拉不拉的来客人。”巴虎给她提醒,“你数数我一共说了几句话?”
蜜娘从钱匣子抓一把铜板放他手里,“有多的就送你了。”
“为啥我只有六个铜板?”其其格撅着嘴不依,她说的话也不少,还有人夸她可爱来着。
“我不管,我也要多多的。”她耍赖。
“那不行,我只给你爹这个待遇,你跟你哥都不行。”蜜娘也不跟她讲理,“我们之前说好的,你要是耍赖我就解雇你。”
其其格噘嘴斜眼瞅她,瞥到迎面来的巴掌,立马恢复正常,矮身一躲,不满意道:“偏心眼子。”
蜜娘看向巴虎,不否认。
男人不自在地清咳一声,眼里蕴满了笑,反手把手里的铜板又倒回钱匣里。
“不要钱了?”
巴虎起身去车里拎罐子,摆手道:“我给掌柜的打白工。”
蜜娘勾了勾嘴角,再看其其格和吉雅,兄妹俩迅速转过头,手紧紧捂住腰间的荷包,装作什么都没看到。
“哎呀,你们可算来了,还以为你们今年不来了。”巷子里走出三五个妇人,后面还跟着小跑的孩子,“从入冬了我们几乎天天打发孩子来看,只有这些了?你们明年还来吧?”
“有人去家里买走了三坛子,刚开张又有人搬走了一坛子,你们再来晚点就卖完了。”蜜娘起身招呼,“至于明年,要是有没卖完的就拉到都城来,去家里买的人多了就不过来了。”
“那我买两罐,不对,买三罐。”说话的妇人只带了一个罐子,让巴虎再给她拿两个。还没轮到的人闲着逗逗孩子,有人问蜜娘她家住在哪儿。
“瓦湖,离瓦湖不远的一个村,也是最靠东的一个村。”
“我知道,迁徙回来时最先经过的人居住的地方嘛。那你们就在迁徙队伍的最前面了?这个好找,明年去找你买新鲜的。”小阿嫂把罐子递给巴虎,“我只要一罐。”
买了三罐两罐的听了有些后悔,夏天的时候蜂蜜可招虫了,滴到桌子上忘了擦,一会儿的时间就爬了密密麻麻的蚂蚁。
“不想买那么多的可以退回来,我给你们退钱。”蜂蜜不愁卖,蜜娘也不勉强她们,“你们的街坊邻居可还有要买的?劳你们回去说一声,一年也就卖这一次,马上卖完了我们就要回去了。”
没一会儿巷子里就出来了不少人,摊子被围住,街上路过的人见了也匆忙跑过来,踮脚探头问:“卖的啥啊?蜂蜜?甜的?通肠子的?那我也买点。”
随着坛子里的蜂蜜逐渐减少,围着摊子的人都急着递钱,要不是巴虎长得壮,摊子都要给掀了。
“卖完了,别挤了,坛子见底了。”巴虎大声喊,他忙出了一身的汗。
“什么时候还来?”有不知情的问。
“没了没了,一年就这一次。”巷子里出来的妇人说,她见坛子里还挂着厚厚一层蜜,心生歪主意:“天也挺冷的,我家里还烧了两壶水,要不我提来涮涮坛子,让他们这些没买到的也尝尝味儿,暖暖身。”
蜜娘摆手,让巴虎把坛子搬回车里,“我也有用,蜜水和黄油一起揉面,蒸出来的馒头又甜又有嚼劲。还能在烤羊腿的时候刷两层蜜水,烤出来的羊腿不焦,颜色红棕油亮,味道不错,我家的孩子都爱吃。”蜂蜜不止泡水,还能做菜做饭,知道的人越多,以后她的蜂蜜越受欢迎。
“我们走了。”巴虎已经把马车掉过头,招呼三个孩子上车,已经过了晌,他着急去吃饭。
在酒楼里吃了盘用酸果子做的焖羊肉,其其格和吉雅都爱吃,出了酒楼巴虎就赶车去买干果,鲜果更是拿筐装,山梨山萘都倒在车板上。再去买了布买了帽子,去银楼里给蜜娘买了珠钗和耳坠子。其其格见她娘带金闪闪的耳坠好看,也扎了两个耳洞,当场就带了一对小小的银耳钉。
“扎了耳洞冬天就不能出去玩了,遇风就冻肿。”蜜娘用布巾给她包住头。
其其格连连点头,只要能带好看的坠子,她不怕疼不怕冻,“娘,等你戴耳坠戴厌了,能不能送给我?”
“以后爹给你买。”巴虎在外面说,“你娘的东西都是她的,你不能拿。”
其其格应的飞快,还追问什么时候给她买。
“明年。”巴虎含糊回答,他怎么有个这么爱臭美的闺女?人不大,讲究还不少。出门要戴上她的小银镯,带的荷包要跟衣裳的颜色相配,吃饭要去酒楼,见她娘戴耳坠,她也眼馋。
怎么美怎么打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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