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刺激诸多对头,侯夫人常常在人前说自己大儿媳如何如何孝顺,如何如何乖巧。
譬如给她捏手揉肩,嘘寒问暖,再细心体贴也不过。
当时说这些话的时候,侯夫人没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安夫人过来兴师问罪——她不好好待她女儿!
“不是你想的那样……”侯夫人想要解释,然而安夫人的眼底一片冰冷,显然根本不会信她一个字。
侯夫人顿觉头痛。
是了,她在那么多人面前说过,且不止说过一回两回,安夫人肯信她就怪了。
而她打赏那长青公子,也并没有把钱花到外头去,可是这些内情,怎么教安夫人知道好呢?
将大儿子和大儿媳经营话本子的真相说与安夫人听?侯夫人觉得不妥,大儿媳很是认真嘱咐过她,不许说与第四人听。
倘若可以叫安夫人知晓,大儿媳自己就会说了。
顿了顿,她只好道:“亲家母,其实我都是……我都是吹的!”
“呵!”安夫人冷冷一声,根本一个字都不信,目光如刀地看着她:“老天长着眼,说过的话不算话,可是要遭报应的!”
说完,冷冷转身走了。
当初两家结亲的时候,侯夫人再三保证,会好好对她女儿。哪怕贺文璋去了,她也会好好对待颜儿。
如今才过去多久?贺文璋的身体一好,这女人便忘记当初答应过的话,欺负她女儿!
安夫人气得不行,可是女儿已经嫁过去,做了别人家的媳妇,她便是插手都不方便!只得敲打侯夫人一句,叫她知晓,颜儿背后可是站着娘家呢,他们忠勇侯府别过分!
再多的,她却是做不了了,谁叫颜儿自己都不回娘家来诉苦?让她想要替她讨公道,都师出无名!
安夫人积了一肚子的气,走了。侯夫人回到府中后,也是好笑又无奈。
遣下人把大儿媳叫了过来。
“我今日在御史府中见到了你母亲。”她一脸慈爱的笑容,拉着于寒舟的手说道:“你母亲同我提及你,十分想念的模样。你也有许久不曾回去看一看了吧?不如挑个时间,回去瞧一瞧?”
于寒舟便点点头:“好啊。”
她是很想跟娘家人维系感情的。只不过,古代女子轻易不许回娘家,所以她只是常常使人回去问好,送些礼品,自己却不怎么回去。
此刻听侯夫人提起,顿时顺水推舟应下。
侯夫人看着她痛快应下的模样,忍不住想道,这孩子实在是傻气,她说什么她就应什么,真叫人喜欢。因道:“我前些时候得了些上燕窝,品相不错,一会儿使人拿一些给你,你替我向安夫人问好。”
“我会的,谢谢母亲。”于寒舟起身行了一礼。
有了侯夫人的话,于寒舟回娘家就很方便了。
贺文璋知道后,便要跟着一起去,被侯夫人给拦住了:“你去做什么?颜儿难得回家一趟,要同她母亲、哥哥嫂子说说话儿,你若去了,还要分心照应你。”
“是这样吗?”转过头,贺文璋就拿话问于寒舟,“是母亲说的这样吗?”
于寒舟心想,侯夫人一般不插手干预他们两个的事,既然这样说了,那就是不想贺文璋去了。
于是她道:“倒也不是。不过,咱们天天在一处,偶尔分开一天也好,等我回来,你会特别高兴见到我。”
贺文璋不认同地道:“怎么叫天天在一处?大前日你才出门应了薛小姐的邀,出门做客。再往前,你被江大奶奶喊去赏花。再再往前……”
“好了好了,这不是要取材吗?”于寒舟一本正经地道,“不然你话本子里的女主人公,怎么能丰富起来?”
他每次写话本,女主人公都是比着她来塑造的,看得多了,很容易让人腻味。因此,多种多样的女主人公性格就很有必要了。
当然,于寒舟出门取材是假,出去玩才是真。但贺文璋从来舍不得戳穿她,只将她抱起来,往里间走去。
腻歪一番。
“还有四个月。”气喘吁吁之际,贺文璋放开了她,仰面躺在床上,拉过她的手,缠绵地五指交握,数着日子:“再有四个月,就到了常大夫说的日子。”
常大夫临走之前说过,待到明年开春的时候,两人就可以圆房了。
此时已是十月份,他熬了又熬,这一年终于快要熬过去了。
“那你可要好好保重身子。”于寒舟知道他此时禁不住招惹,却仍是坏心眼地趴他身上,“若是病了,指定要推迟。”
贺文璋这一年来,一次也没病过,把自己照顾得极好。于寒舟还吹了风,头痛过,腹泻过,小毛病了几回,他却一次也没有。
“我会的。”他极郑重地点头。
他绝不会再生病了。这一年来没怎么吃过苦涩的药汁子,只吃常大夫配的养生的药丸,他再回想曾经日日吃苦药的时候,简直再也不愿意回去了。
哪怕媳妇喂他吃药,一勺一勺的喂,他都不想吃了。
夫妻两个又说了些话,便歇了。
次日一早,于寒舟乘坐马车,往安家而去。
到了安家,于寒舟才明白过来,为何侯夫人哄她回娘家,又不许贺文璋跟着。
“你这窝里横的东西!”安夫人见了她,便指着她骂,“当初在家里何其霸道?到了夫家,面团子一样,受了气也不知道吭声,叫人把你搓圆揉扁,没出息的东西!”
幸好贺文璋没跟来。要不然,此刻怕不要被安夫人拿巴掌扇?
于寒舟心里想着,口中忙解释:“没有,我婆婆没给我气受,母亲误会了。”
她跟安夫人解释起来,但是安夫人根本不信:“人人皆知的事,你还要遮掩?怎么,你不顺着她的意,她回去便不许你过日子了?你别怕,实在过不下去,和离回家!”
亲娘如此霸道,让于寒舟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不已。
抱住安夫人的手臂,她低声解释道:“母亲,真的没有那回事。你还不知道我么?我是伺候人的主儿?”
她不能说,自己跟侯夫人亲近是自愿的。傻子都知道,若是说了,安夫人不吃醋才怪。
“母亲,我从小娇生惯养,我岂会伺候人?不说别的,我如果要给你捏手,你敢让我捏?”她反问道。
安夫人一听,顿时犹疑起来。
是了,她女儿根本不会伺候人。没轻没重的,捏的必不如丫鬟舒服,谁会使唤她捏手揉肩?
“你婆婆……”
“嗐,她又不傻,岂会放着丫鬟不使唤,故意刁难我?”于寒舟便做出一副横行霸道的样子,“我捏不哭她,我就不姓安!”
“胡说八道!”安夫人好气地在她额头上拍了一下。顿了顿,“她真的没难为你?若是有丝毫为难,你不要怕,我还没死呢,轮不着她给你气受!”
“真的没有。”于寒舟便抱着她亲昵,“她吹牛呢!”
安夫人的眼睛微微睁大了:“真的?”想起那日的事,慢吞吞地道:“那日我质问她,她便是这么说,我以为她哄我。”
于寒舟一听,心里笑得打跌。侯夫人多么威风的人?在她母亲面前,也认怂了。
“她才不敢欺负我。”于寒舟拍着胸脯保证道,“母亲,你放心就是了。”
安夫人这才松了口气。
她打量着女儿的眉眼,微微点头:“那就好。”说着,在她腿上拍了一下,“害我担心一场!真是冤家!”
母女两个说着话,安夫人想起什么问道:“你婆婆打赏八百两的事,也是吹的?”
于寒舟:“……”
心下有些为难起来。这可怎么说呢?难道要如实相告?
如实相告,倒也不是不行,但是她得先找好理由,解释一下为什么她早没有说。
正想着,外头传来些嘈杂的声音,似是吵闹声,安夫人拧眉喝道:“什么事?”
“回夫人,二爷和二奶奶打起来了。”很快进来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回禀道。
安夫人竖起眉头:“胡闹!”
站起身,往外走去。
于寒舟连忙跟在后头。
很快来到安二哥和安二嫂的院子里,两人恰是打了起来。安二哥缩成了鹌鹑,被安二嫂按着撕打。
“我让你养外室!”
“我嫁给你才多久,你就养外室!”
安二哥一边护着头脸,一边急急辩解:“你听什么人胡说?我几时养了外室?”
丫鬟们在旁边拉架,却是敌不过安二嫂的锋芒,根本拉不开。
正是闹得不可开交。
“住手!”安夫人来到后,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一声怒喝,终于使安二嫂松开了手。
她转头看过来,银盘般的脸上挂着泪痕,正是委屈的不行,唤了一声:“母亲。”
“究竟怎么回事?”安夫人沉声问道。
安二嫂眼中恨恨,指着安二哥道:“他养外室!”
“我没有!”在母亲和妹妹面前如此没脸,安二哥也恼了。
安夫人便道:“有没有证据?无凭无证的事,不要乱说!”
“当然有!”安二嫂说道,恨恨从袖子里取出什么,一脸恶心地甩在地上,“就是这个!他爱惜得什么似的,藏得严严实实的,若非我偶然发现了,还不知道他做了这样恶心的事!”
安二哥看见被她丢在地上的手帕,眼睛一睁,立刻扑上去捡起来,很是心疼地抖了抖。
“母亲!您看他!”安二嫂见了,又急了,要扑过去打安二哥,被丫鬟们死死拦住了,气得大骂安二哥,“你混账!无情无义!”
看见那条手帕的于寒舟,冷汗都要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