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心中理想的社会, 是每个人吃饱穿暖,能依靠自己的劳动和奋斗,有尊严有希望的生存下去。
但是, 连恶猫都知道, 想归想, 梦归梦, 社会并不全是这个样子的。
每个人拿的基础点数是不同的,可能是智商、可能是健康、可能是身高、财富、地域,甚至性别。
弱势群体的存在, 是客观到无法消灭的。
而相较于信息更发达的城市,村镇的变化和交迭可能更容易被人忽视, 尤其是在话语权即优势的今天, 没那么高关注的地方, 可能更容易发生让弱者愈弱的恶性循环。
就像是这一次,明明花棠才是受害者, 却又指指点点的声音, 落到了她的身上。
甚至,连借机占便宜的摊主都逐渐有底气起来,觉得花棠这个小姑娘很不懂事,没眼色,认死理。
看,连正常的反击行为,都会觉得是这个女孩不要脸,不知羞。
仿佛被欺负了,只能默默忍下来, 哭的梨花带雨, 二次取悦摊主才是正解。
至于凭什么?谁让你是个鲜嫩可口的年轻女孩, 是这里所有人公认的弱者,好欺负,不敢反抗呢?
可强和弱,明明就是相对的概念,谁敢说自己一直是强者?是能随意剥削和欺压别人的角色?
十岁的儿童面前,五个月的婴儿是弱者。
十七岁的逃学少年面前,十一岁的初中生是弱者。
歇斯底里的母亲面前,瑟瑟发抖的孩子是弱者。
有暴力倾向的男人面前,老人孩子妇女儿童都是弱者。
所以说,但凡坚持人类社会就要崇尚暴力,物竞天择,强者生存的人们,只要让他们瞬间年老三十岁,或者正常生活受限,变成“弱者”,就会立刻转变态度,呼吁人性美好和互帮互助。
变强大不是件稀奇的事情,在变强大的过程中还能保持悲悯和尊重,才是能体现人性闪光的事情。
可以说,叶丝兰和顾余生是对花棠影响最大的两个人。
他们的价值观,他们的底线和态度,潜移默化的帮花棠塑造了她自己的三观。
严格意义上来讲,三观正是一个伪概念,用合不合才更准确。
花棠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善良单位,单方面任性的区别对待,喜欢的人可以摸摸猫耳朵,讨厌的人连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但恶猫足够坦率,把一切都大大方方的亮出来,想去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会被任何规矩或限制所影响。
所以,花棠根本就不在乎摊主的歪理,以及周围人的不赞同。
她不知道摊主在今天之前,用同样的手段欺负过多少女孩甚至小男生,可今天之后,这个摊主再想做什么,肯定第一时间会想到她带来的疼痛感。
温言软语是没法让这个中年男人长记性的,但是,反折双臂踩在地上无力挣扎一定可以。
花棠知道,围在她身边的这些人里面,并不是每一个都是摊主这样的,甚至还有些很担忧的眼神,之前还准备来帮花棠撑撑场子的。
素昧平生,可是,他们看不得小姑娘被欺负。
但同样,还有和摊主高度共情,觉得她蛮不讲理,不懂得饶人处且饶人,就被摸了一下手而已的男人,以及看着花棠年轻水嫩哪怕穿着黑色长裙,也仿佛看到什么故意卖弄姿色勾的家里男人总是晃神的小妖精的女人。
只是一个村子临时拼成的集市,发生的事情却是众生百态的缩影。
说来也有趣,在花棠最开始制服摊主的时候,还有人敢上来劝劝,但看着花棠来真的,眼神危险的看谁来当帮凶就也一起折,身边又有个看着就怵的高个男人站着,连劝的人都没有了。
所以说,很多时候,人们偏向的不是讲理的一方,而是强势甚至闲人闭嘴的一方。
可惜的是,能吓到很多小姑娘的骚扰行为,也不能真的给予摊主什么惩罚,在他脸色变青之前,花棠松手站起来,借过顾余生的手机,对着摊主的脸拍了张正面照。
“下次记得自己摸自己,要是吓到小孩子和别的女孩,我就不客气了。”
恶猫不知道别人处理这种事情的标准答案,反正她是不会遇到这种事情,回头叮嘱小孩子要乖顺、要穿的严严实实、要一直呆在家里之类的,她只会把坏人的高清无码照片拿出来,让小孩子以及周围更多的成年人看到,这就是人渣。
然后,扩大排斥和警惕的群体,争取把人渣挤出社会空间。
毕竟,生存环境也适用东风压倒西风的道理,只给可能受害的群体约束和说教,不给他们任何警惕和反抗的力量,不就和纵容的帮凶一样,让加害者为所欲为了吗?
世上一切的恶,都是来自行凶者,而不是被害者。
花棠认为自己是讲道理的人,巧的是,顾余生和白合飞也这么认为的,他们没有阻止花棠的动作,一直站在旁边支持她,还记得处理一下摊主仓皇离开,连鸡崽这些都没有拿走的“残局”。
这摊主卖的东西都是从附近村子里收的,说是等卖完后再付钱,现在人也不见了,顾余生干脆就找到提供的农户,省去中间商倒是以很低的价格买下了。
除了送给村长他们几家养一养外,还能带回去一些让崖顶小学的学生们养,也算是课外实践的小乐趣。
“累不累?”
回去的路上,已经被带着去洗干净手的花棠拎着篮子,有点怏怏不乐的走在顾余生身边,然后被他有点担心的问了问。
集市上遇到的这事,实在太影响心情,让人觉得如鲠在喉,不舒服了。
“花棠,这段路也没有别人,要不然变回猫?”
白合飞看花棠表情不太明朗,也在旁边小声提议,想让花棠恢复一下状态。
摇了摇头,花棠示意自己没事,就是有点难过,可能有无数个摊主,和今天一样在不同的地方伤害着不同的人,可是,被欺负的人里,她这样的极少数。
要不然,怎么会是相对弱势的人,更容易被伤害呢?
从没有听过谁半夜尾随一个一米九八的肌肉壮汉,更没有听过哪个精神病敢把壮年男人扔下楼。
傻子都知道软柿子好捏,更别说行凶者了,他们甚至有一套雷达般的评判标准,能准确的分辨出哪一些更不会反抗,更容易掌握。
花棠只是外表迷惑性太强,让摊主看走眼罢了。
“我不喜欢这样,如果是小月牙她们,该怎么办呢?”花棠能轻易的把摊主反折在地上动弹不得,小姑娘呢?甚至更小的孩子,或者昏睡或迷晕的女性呢?
在九州小区的时候,黑猫每天都会巡逻自己的地盘,踩在墙头的时候,看过很多晚下班步履匆匆的女性,尤其是走到路灯没有那么明亮的地方时,好多人都是用小跑的,想快点去明亮的地方。
现在想想,花棠好像有点明白了原因。
但是,这种事情又不是靠“自己注意”就能解决的,尤其是小月牙她们这么大的小姑娘,面对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她们再怎么注意又能怎么办?
这么一想,恶猫低落,感觉到买菜的乐趣都要大打折扣了。
“花棠,你记不记得小月牙说,她想当个女警察?”
顾余生突然和花棠说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然后在花棠和鸽大都有点没反应过来的表情里,耐心给他们解释。
社会的观念和培养是需要很多人来努力的,而往前看五十年,弱势群体真正能站起来,掌握话语权的推动力就是社会呼吁妇女来承担社会角色。
而女警察、女法官甚至其他女性职业的增加,让她们在社会分工中占据重要位置,才是能给小月牙她们这些拿不出和花棠同样战斗力的孩子们,最强的安全感。
尤其是,她和她们才更能感同身受,更能关注和看到痛点,然后来维护她们的利益。
想要保护弱势群体,就要让更温和、更理性和更善良的人,越来越多的占据职业岗位,尤其是公检法这种地方。
顾余生和白合飞都是男性,但他们也要承认,的确有很多男警察、男检察官、男法官是无法对女性受害者共情的。
他们甚至都不理解,年轻女性只是看到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就那么害怕的原因,甚至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女性偏偏要在犯罪嫌疑人面前穿裙子露出小腿,这不是故意引诱别人犯罪吗?
一个两个这样,有些地方,甚至还有不学无术混社会的挤进来,让本应该严厉制止和惩罚的行为,就这么纵容和浑水摸鱼下去了。
“可为什么之前没有呢?小月牙她们有好几个都想当警察,当消防员的。”
花棠反问,既然有些职业这么重要,那么之前为什么没有人来平衡性别比,起码有多少男警察就有多少女警察呢?
毕竟,连恶猫都知道,警法威慑犯罪的根本原因,不在于警察的身高体重性别,而在于司法的威严和公正,否则体格比不过目前最强壮的犯罪嫌疑人的警察都要立刻辞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