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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陪达芬奇超神的日子 青律 2520 2024-06-29 15:24:53

“buon ferragosto!”

伴随着教堂高塔的古老钟声敲响,绵长又低沉的谢主曲也同时响起。

“智慧啊!你由至高者的口中出生,从地极到地极,治理万物,宽猛相济:求你来教导我们智慧之路——”

上千盏灯烛高悬在教堂的圣像旁,排列成长龙的信徒们同唱诗班一起吟咏祈祷。

圣母百花大教堂犹如广开大门的赎罪告解之所,落在穹顶上的晨光也宛如是上帝的注视。

“——全能者为我作了奇事,今后万代的人都要称我有福。”

钟声在整个佛罗伦萨城如星辰一般环绕,连孩童都静默了声音,无数人低沉又虔诚的祝祷重合交叠,如同无形的砖石在堆积成通天塔。

又是一年一度的圣母升天节。

耶稣的圣像被拖拽到了高处,象征着他与圣母一同回归天堂。

洛伦佐穿着深红色的长袍立在机械鸽子之前按下了机关,后者长鸣一声扬翅冲进了马车上的烟花塔上,下一秒爆炸声开始旋转迸发,马儿高嘶着往前跑去。

游行和庆典也因此开启,化妆成天使和圣者的演员们在长列中高唱着赞歌,□□布景上描画着无数的圣迹。

“我的灵魂,要颂扬上主我天主——”

教士跟随着狂欢的队列一同前行,向道路两侧的人们递予象征着好运的橄榄枝。

一心想为着儿女祈福的农妇簇拥着向前争抢,还有小偷在人群中浑水摸鱼。

海蒂差点被人群冲走,被挤得踉跄了一下。

在她往后仰倒的那一刻,列奥纳多伸手抓紧了她的手。

他们对视了一眼,身后的赞歌嘹亮而又欢欣。

“我的心神,欢悦于我教主天主——”

她定了定神,回握住了他的手,跟着他一起逆着人流往另一处走。

游行队伍离开的同时,骑士们骑着骏马昂首而来,人群后退着为他们空出赛马的场地,还有小贩提着藤篮兜售着浆果和糖块。

大力士们举着橘子树将石块般的肌肉绷紧裸露,还有小孩儿开始尖叫着追逐起来。

烟花迸裂的声音伴随着马车的远去渐渐消散,更多的看客开始挥舞着银币为骑士们下注。

海蒂原先只是想过来走个形式,如果总是缺席容易被猜忌误会。

但大概是由于佛罗伦萨扩张颇大的缘故,这两年的城民也多了不少——真应该直接和那些美第奇们坐在一起,起码贵宾台上没有被踩断脚趾的风险。

列奥纳多大笑着牵着她脱离开蜂群一般的人潮,风笛声和提琴声犹如缭乱的群鸟一般在上空起起落落。

她在空旷些的地方站定,长舒了一口气道:“去年在米兰也没碰见这种阵仗。”

列奥纳多掏出银币买了杯橘子水递给她,扬长了声音道:“两三年前,你可就嘟哝着再也不要来这凑热闹了。”

海蒂挑起了眉毛,喝了两口才缓过来:“绝不——到了圣诞节的时候,我做完弥撒就走!”

青年笑着帮她拍了拍背,侧头看了眼越来越嘈杂庞大的人群,笑着开口道:“其实这个节日原本是在一两千年前,由罗马的君主定下的休假传统。”

牲畜牛马们挂上花环蹄铃,被驱使着跑过整个城市供人们取乐,所有的酒馆和小店都可以休息一阵子。

他们一路往王宫里折返,开始讨论返回米兰的事情。

葡萄已经有好些提前熟透了,毒性测试的时间也提前了一个多月。

如果笼子里的那几只兔子状态正常的话,也许再过三四个月就可以正式离开这里了。

三五成群的游客实在太多,他们至少一路上碰见了四个法国人,海蒂一面侧头观察着他们的背影,一面挥手散了些浓烈的香水味。

“现在杜卡莱王宫已经快搬空了,”她叹了口气道:“夫人和小孩儿们全都过去了,油画倒是一样不少。”

“听说碧提宫的新油画都已经装了大半。”列奥纳多打了个哈欠道:“我们过段时间也可能要搬过去,回头我和小桶可以带你去打猎。”

“抓狐狸?”海蒂揉了揉眉头道:“那等我们走的时候,要带上拉斐尔么?”

“何止是拉斐尔?”列奥观察着她的表情,语气迟疑了一秒钟:“其实米基,他也有点想和我们一起去米兰。”

他原本感觉那男孩有些讨厌自己,可自从他们解剖完那尸首之后,小家伙好像粘人了许多。

不光是看完了自己给他的好些手稿,还开始画全身的解剖分析图。

真是很有天分的年轻人啊。

……全带走?

这不合适吧?

海蒂定了定神,见他还在看自己生气了没有,忍住笑意板着脸道:“那可需要大一点的院子。”

“——交给我了!”

他们最后商定的离开时间是十一月中旬左右。

牧场和颜料工坊的生意都应该回去查点清算,而且斯福尔扎先生也给列奥写信过来,催促他早点回去帮忙设计宫廷的楼梯。

海蒂在思忖片刻之后,决定自己单独去找领主提前确认这件事情。

如今的洛伦佐,已经是集多重光环于一身的主教与领主了。

教权合一似乎只需要一个契机,而他在纷乱和战争中敏锐的抓住了这一点,为美第奇赢下了更多的战利品。

如果日后一切顺利,他的儿子们也会相继渗透教廷,甚至可能成为下一任的教皇。

不仅如此,从政治到艺术,几乎每个领域里他都做到了尽善尽美,连刻薄的酒保都不会多指责半句。

唯一遗憾的,大概就是挥之不去的痛风。

哪怕在海蒂归来以后,他也没有尊重所谓的医嘱,对饮酒和食物不再有任何忌惮。

葡萄酒和海鲜便如同寄生虫一般加重了他身体的负担,而阵痛一旦发生,就会如同钻心剜骨一般让他脸色苍白身体颤抖。

克希马虽然有意劝阻这些,却也没办法做逾越的事情。

阵痛如今一个月会出现一两次,在发生之后想要再次走路,只有依靠手杖才能看起来稳健如初。

海蒂对于和他私下相处这件事保持着谨慎的态度,去汇报工作时也会带上德乔。

——虽然这女仆也是他的人,但总归能多一点安全感。

她跟克拉丽切夫人解释了痛风无法治愈的大概原理,也有定期确认孩子们和她的身体状态。

能够做的事情基本上全部做好,对领主这种失控的生活状态,也无法再多干涉一句。

海蒂走进办公室的时候,男人拄着手杖在往南方看。

也许是在看那已经被装饰的金碧辉煌的碧提宫。

“大人。”她唤了一声道:“我是来提前和您说明返程时间的。”

洛伦佐没有回头,半晌才开口道:“什么时候?”

“十一月中旬。”

他似乎对这种例行公事的交谈毫无兴趣,良久才又开了口。

“还记得几年前的圣诞节游行么?”

“原本……也应该是这样的盛大,但那一年的冬天一直在下雨。”

洛伦佐很少与人谈论这样无关紧要的话题,如今却会慢条斯理的说很久。

“当时阿莱克托问我,是否直接把庆典取消掉,毕竟大家都回家烤火去了。”

海蒂沉默着听他说完,没有打断这些繁琐的叙述。

“我告诉他,阿莱克托,你把议会大厅打开,让人们跳舞吧。”

海蒂听他缓慢地回忆着过去的事情,有一些走神。

她想到了《百年孤独》里的那一段——

“奥雷里亚诺, ”他悲伤地敲下发报键,“马孔多在下雨。”

线路上一阵长久的沉默。忽然,机器上跳出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冷漠的电码。

“别犯傻了,赫里内勒多,”电码如是说道,“八月下雨很正常。”

八月下雨很正常。

圣诞节下雨也很正常。

海蒂轻声叹了口气,但同样被他听见了。

“你还记得那一场舞会之后的庆典吗?”洛伦佐转身看向她道:“大雨结束以后,整个佛罗伦萨城都被浸在灿烂的光芒里,所有房顶也如同披上了金箔一般。”

“我没有看到,大人。”她淡淡道。

“为什么?”他愣了一下。

她没有回答。

因为那一年的冬天,她被他软禁在杜卡莱王宫里,哪里都不能去。

日复一日的写日记,在房间里看书,站在窗外看雨,与整个佛罗伦萨都没有任何关系。

那一年的整个冬天,她都是一个人度过的。

洛伦佐显然也想起了这一点。

他想要解释一句什么,良久也只叹息了一声。

“我知道了。”他平静道:“你可以走了。”出错了,请刷新重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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