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懂了吗?
我没有神社的原因?
——谷川角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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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一个地方停留过的最长时间出来了。
因为那地方有个神明, 第一次出现洪水,硬生生被他改了河道,所以我没办法走。第二次眼看着神明堕妖被蛊惑了,我以为我可以走了,结果神明又硬生生将自己的本心掰回来了。
我在给荒的书信上情绪激动:“这就是我想要建神社的地方!”
荒给我的回信非常简洁:“回来。”
我只能遗憾的对着神明单方面告别了。为什么是单方面的?我这样的以人之身获得祸津神神籍,却依旧顽固的保持着人类身份的存在,在那个神明眼中应当是偶然路过的人,被他一视同仁的守护着。
我身上没有神明的光辉,也没有神灵气息,能证明自己神明身份的神籍在高天原。而我碰到的这位风神,是从人类的期待中生出来的,并不是高天原的神明。
全凭人类的信念才能维持自身存在的风神。
这样的神明我看见了很多,被人遗忘了就会迎来消散,也就是这种神明,对人类抱有最大程度的温柔。
哪怕是人为生成的祸津神。
人类的怨憎恐惧中生出来的神明,对人也是温柔的,不过因为诞生他的情绪是负面的,他的温柔,也只能通过负面的情绪表达。
希望有神明可以带来灾祸。
希望有鬼怪吃掉那一家人。
好恶心啊,这么恶心就去死啊!
……
“我是,为了愿望,去杀人的。”
神明实现愿望,信徒献上供奉。不过祸津神接受到的愿望都是阴毒的,所以供奉就很让人恐慌了。
被人束缚的祸津神还好,像我这样的没有被束缚的祸津神,在人间乱跑总会撞上灾厄。
人以为我是灾祸,那么我即灾祸。
我们不讨论是这个灾祸本来就要发生祸津神只是受到人类愿力的吸引才去那个地方的,还是祸津神去了才会发生灾祸的。
这个问题跟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是一样的性质,要么没有靠谱答案,要么就是俄罗斯套娃。
祸津神被认为是灾神,没办法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间,祸津神的神社就不要说了。供奉祸津神的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人。
但是我想要一个神社。
这种理想诞生的由来也非常质朴,在我被异能力收容的那些记忆里,也不是什么都没剩下的,比如既视感。
我身为祸津神的身份给我带来了既视感,然后既视感提醒我要有一个神社。
我把我的理想跟荒提了一下,他当时说我是在自寻死路。
“你不明白人类的信仰是什么东西?”
他的眼睛让我想起那天的深海,我在那里泡了一天一夜,现在想起来没得深海恐惧症真是我精神坚韧。
“我想有个稳定的住所,我并不想要人的信仰。”
我只是想要一个神社,里面的巫女信徒神明都是我,至于人的信仰,我没想过。
御馔津作为稻荷神,在人间的神社和信仰都很多的神明,性格温和,同荒的外冷内热不同,她一直很温和。
她这个人温和到,她是亲近人类对人怀有希望的神明,却对荒和我有时候对人类的不关心没有任何不满情绪,也不会试图让我们学着她一样对人友善。
“获得认同的话我会很高兴,你们有别的看法,我也非常高兴。”
即使是这么友善的神明都清楚的。
神明和人是不同的。
正儿八经的神明可以选择神爱世人,也可以选择厌弃,总归是个选择。
我算非传统意义上的正经神明。
传统的祸津神,也没有让天照大御神的住所塌的。
还有另类的一点时,我被人类的怨憎影响向祸津神转变的时候,还是一个活人。
我运气很好,可不是开玩笑的。
在我有那么可怕的灾祸体质时候,我应该早就被天灾人祸埋进土里,失去生命,从而顺利的成为一个祸津神,被人的怨憎所影响,聆听他们的恶意,无恶不作。
人的信仰对那时候的我来讲会将我拖进深渊。
然后顺理成章的被阴阳师当成邪祟而收服,成为他手里的刀。
“你真的以为会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恶意?”
我以为是有的。
不过承受他人无缘无故的恶意,和被人算计着甚至通过名字下了诅咒才承受那么多恶意,两相比较起来其实都没有差别。
我也是到现在才知道,那个可以具现化的被我当成墨汁的怨憎,其实是种诅咒。
“作用是什么来着?”
“会让你死。”
我真心希望这位阴阳师还活着,因为我觉得怨憎牌墨水非常好用,画在纸上也不掉色。但是荒说这种诅咒对人的反噬很大,何况我用怨憎当墨水的行为对那位阴阳师造成的反噬非常持久。
让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变差,直到我用完最后一滴怨憎,他才终于咽气。
在那之前,他就算受到了致命伤,被妖怪袭击捏碎心脏,也不能死去。
“意图造神的人总会付出代价的。”
是这么回事。
就算我现在运气好,没有丢掉命,也没有因为那些怨憎心理出现问题,还成了正经的神明,也不是我需要原谅他的理由。
伤害别人的人,用并没有对别人造成真正的伤害还让别人有了好结果的理由理直气壮的让人原谅他,他肯定脑子不太好。
所以对付这样的人,就当他死了吧。
我这里这个意图造神的阴阳师的确是死了,这是值得庆祝的事情。我甚至毫不犹豫的给他扣了个锅,振振有词:“我就说嘛,我的体质没有问题,一切都是那个阴阳师的诅咒。”
“呵呵。”
荒大佬连个眼神都不想给我。
我现在已经成了祸津神,随身buff已经是灾厄了,我到底是因为阴阳师的诅咒获得灾祸体质还是我本来就是灾祸体质,咳,不讨论了。反正锅给他,死人不会跳出来反驳,跳出来我就将他锤进去。
世界和平。
就是现在世界和平解决不了我神社的问题,弄得我老是想去趟冥府看看那个阴阳师还在不在,在的话我跟他待几天,让他体验一下什么是恐怖如斯。不在的话那我只能去他坟头蹦迪看看能不能让它炸一次。
我看好的那个神明荒不让我继续待着霍霍他,怕我跟他做邻居后好不容易存续下去的神明没几天就没了,所以荒让我回来。但是荒也没有更好的建议了。
御馔津给我选了一个位置,在她神社附近,距离不远不近,我们可以随时串门。我去哪里的第一天,我和御馔津又看见了我们的老朋友大鲶鱼,附近震动了很久。
御馔津声音温和:“别怕。”
我不怕,该怕的是大鲶鱼。
荒下来看情况的时候,我将大鲶鱼养在了水缸里,寻思着它再大点就可以炖一大锅鱼汤了,能吃一年的那种。
御馔津在我旁边收拾我给大鲶鱼画的画。
大鲶鱼是真的命大,我画完它后还没有死于非命,比我画过的山川河流强很多,就是它看上去非常害怕,躲在水缸中御馔津的倒影下,试图让御馔津给它一点勇气。
“鲶鱼清蒸好吃吗?”
刚来的荒:“去吃石距。”
我笑的眯了眼:“可我不能去海边啊。”
上次为了一个石距,为了上面那只大章鱼,我去了海里,然后?海啸了,石距当场去世。我在海里泡着,被黑着脸的荒捞上来的。
在御馔津神社旁待着的第一天,食材×1。
第二天,为了御馔津的安全,我去了荒的神社。原因是发洪水了,御馔津神社在山顶,洪水到了半山腰,周围除了她神社的这座山,其他山都冲塌了。
她的信徒说这是稻荷神的神迹。
真正带来这个神迹的我,神位被御馔津放进了她的神社。御馔津将她的香火分给了我一部分。为了不给她的信徒带来恐慌,在我的建议下,神位上的祸津岁变成了我写的岁字。
“字还尚可。”
我就当“尚可”是非常好的意思吧,反正从荒嘴里的说出来的话,总是要进行文学加工的。
荒是个大佬,大佬有一堆信徒修的神社,其中有一两个因为信徒去世,只剩一个神社没问题吧?
直到荒面无表情的说神社是他特意让人空出来的,为此他还特意降下了所谓的神迹,让这个神社里的神官告知周围的人,离开这里。
也就是说,现在整座山都是我的。
里面的人因为神明的提醒都走空了。
“荒大人,你怎么骗他们的?”
荒表情凝重,“我说这里会有大灾难发生。”
哦豁,对不起,荒,我不该说你骗人的,这特么就是个大实话啊。我在的话,没出点事都不是祸津神岁了。
我至少肯定一点,我在荒的神社住下后,最次都是有大妖怪出没。
“你的神社给我了?神位被我垫桌角也可以?”
荒闭了闭眼,忍下来他想拉下一颗星辰砸死我的冲动,“给你了,随你。”
“我抓个妖怪给我修神社也可以?”
“可以。”
在他神社入住的第一天,我将自己的神位摆了上去,荒的神位被我扒拉进我的房间了。荒就在一边看着,周身星辰光芒明明灭灭,深蓝浅蓝无缝切换,到底是没拉下一堆星辰让我接着。
第一天的庆祝仪式是一场大雨,没有小清新意味,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下一晚就会起山洪的雨水。雨点子砸在地上的声音噼里啪啦,我裹着被子,泡着茶,将整个神社的灯点亮。
点到一半的时候荒嫌麻烦,直接让所有的灯一息之间全点亮了。
“你是个神明。”
荒对我很头疼,对我不像一个神明这件事,他觉得我现在还是那个不要命的画师,没有半点长进。
“可也没谁说神明不能裹着被子吧?”
“没有。”
“那不就可以了?神明的话,随心所欲又不是问题。”
到下半夜的时候,我觉得我抓个妖怪过来给我修神社这个主意是真的妙。今晚要不是荒在,关键时刻开了幻境,将神社和我们都笼罩在星海里,可能我今天又要在水里泡澡了。
神社在星海里浮沉,我趴在地板上,伸手去捞星子,在手心里深浅不一的蓝色有着星芒,是真的漂亮。
我问荒:“光酒我能喝吗?”
“想喝?”
“是啊,因为幻境里的星海太好看了,我就馋光酒了。”
“自己去。”
“那就是能喝了。”
第二天暴雨歇了,我的神社因为有荒在没有事,但是山上,树木就只露出来一点尖端。我决定这次去黄泉入口弄光酒的时候就顺路去那个阴阳师的坟头上栽棵树,抓个赤舌让他待在树上打雷下雨。
坟头蹦迪影响不好,就搞个天打雷劈好了。
我没有抓到一个妖怪让他心甘情愿给我修神社做神社维护日常时,我的神社能保留下来全靠荒。
幻境牛逼!
荒大佬维护时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我的神社里于是多了莲花,多了一些稀奇好看的花,看到了勾玉挂饰也会收集一点,还砌了个水池子让大佬的龙下来泡澡。
大佬只用清清爽爽的端坐着,穿着浴衣喝着我泡的茶看外面天崩地裂就好了。至于这些天的雨水天气会不会造成洪涝?
以前会,不过我这边跟荒川距离还算近,那边正好碰到了缺水,跟荒川之主商量了下,这些水都是走的地道,进了荒川。
神社这里因为荒不喜欢一片泥泞,所以雨水没怎么进来。
我有时候盯着他的脸,感叹:“荒大人,我感觉你是我画不死的大佬!”
因为不会说话,我被大佬逼着学习和歌。
这个可能真的有用,也可能是我脑子转过来了,下次再夸他的时候,同样的意思我说出的话就能听了:
“荒大人,在你身边我很安心。”
从他的反应里我知道这次我不用被盯着写和歌了。
在长达一个月的雨水天里,我被迫写了一堆跟雨水有关的和歌,可能我写的东西不能说是和歌,毕竟“大雨知君意”这句话都能被我当成和歌交上去,我没什么文学天赋不是很清楚了吗?
“为什么不曾怨恨?”
在漫长的雨季里,荒曾经很清闲的问我这种问题。因为我前几天移了几棵芭蕉过来,说听雨打芭蕉声应该很闲适,外面的雨水终于能进神社门了。
虽然减量了。
我们两个现在盯着芭蕉听着雨打芭蕉声,杯子里是取回来的光酒,外面又没有生出洪涝灾害,的确很闲适。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直愣愣的看了他几秒,他就知道我没反应出来他的意思了。
“被无故伤害的时候。”
“可能因为都已经死去了,怨恨就留不到明天了。”
“我这种体质,他们想活下来都很困难。”
因为早已经报复过了,所以我可以心情平静,没报复过的我想起来就顺手了结了。认为我这样的人会以德报怨也太高估我的道德了,我都可以见死不救,怎么会让那些人活着?
怨恨是最没用的东西了。
除了有心理安慰,对改变处境毫无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