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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将军之信:五

烟西台记事 温三 3319 2024-07-09 14:05:20

秦鹿取回了手帕, 再看向那小孩儿,认错倒是很快, 低着头仿佛真的知晓自己做错了事儿,不过心里的弯弯绕绕还没开,否则怎么会想着再以秦鹿威胁梁妄一次?

“我家主人说了,你送完第三封信才能离开,别想着在我这儿能讨到什么便宜。”秦鹿用手里的书敲了一下小鬼的头,嗤地一声笑出来道:“你别看我长得斯斯文的, 实际上老人小孩儿不听话的一样照打不误,没有区别,你可别叫我真的动手揍你啊。”

小鬼往后退了两步, 讪笑道:“我见过你的本事,知晓的。”

秦鹿将手帕重新塞在了自己的腰后, 转身便要朝楼上走,却没想到那小鬼没有离开, 反而跟在了她的身后。

秦鹿想不明白,他方才分明已经走了, 也知道梁妄没有第二种方式可以帮他,为何不赶紧去找下一个能送信的人, 反而留下来耽误时间?

想起来梁妄对付这小孩儿比自己还要不留情面,秦鹿便停下了脚步,说到底,她也是个热心肠的,免得小鬼跟着自己上去见了梁妄讨嫌, 又被罚了,干脆有什么话与他在楼下说完算了。

秦鹿将书与香炉交给了伙计,自己提着小孩儿的领子,拽着他一路走回了茶楼后院。

茶楼后院的几棵桃花树下有个长板凳,边角有些腐朽了,不过上头干净,长年被人用着,所以还算牢固。

秦鹿将小孩儿丢在了板凳边,小孩儿不敢与她离得太近,于是坐在了板凳的另一头,结果板凳翘起来,秦鹿抬脚踩在了这头小孩儿才坐稳,他睁大双眼有些无辜地看向秦鹿,实则也有些戒备她。

秦鹿伸手捋了一下后脑勺上长长的马尾辫,而后单手叉腰,歪着头对小孩儿笑,单单看这张脸,当真有种能叫人安心于她的奇异之感。

小孩儿吞了口口水,一张精致的脸谨慎地不露出心中惧怕,问:“姐姐你要做什么?”

秦鹿反问:“我才要问你,你想做什么?跟在我身后作甚?你不怕楼上那位再用红线捆着你了?”

“怕。”小孩儿老实说:“不过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其实是偷偷听墙脚,听见了秦鹿与梁妄的对话,所以他才会选择留下的。

小孩儿摆出了一副单纯的样子,笑起来时左边的脸上还有一个酒窝,他道:“我想起来姐姐你不是人。”

秦鹿嘶了一声,扬起巴掌就要抽他,小孩儿立刻道:“不不不,不是骂您的意思,你不是人,道仙也不是人,你俩其实是夫妻吧?你们有没有考虑过……要个小孩儿?如果你们想要,我就能将第三封信送出去了!”

秦鹿听见他这番说话,不可谓不吃惊,下巴都快拖不住掉在地上了。

她睁大双眼眨了眨,转而又想这小孩儿说得似乎也没错,她与梁妄,的确是不同类的,她算起来是鬼,梁妄……是个半仙!

小孩儿倒是聪明,知晓威胁梁妄不成,也无第二条路可走,紧接着就想到了新的办法,不过主意还是打在了梁妄与秦鹿的身上,毕竟眼下,也就只有他们俩不是凡人。

秦鹿收腿,小孩儿直接歪倒在了地上,哎哟一声撞在了一旁的小桃树的树干上,晃了满枝丫的桃花下来,纷纷落在身上,显得他万分楚楚可怜。

秦鹿摇头,心想果然是能骗人家几百两银子的脸,这小孩儿若是长大了,指不定得把梁妄给比下去。

只可惜……他死了,从胚胎时死,能长到这么大已经不容易了,还替人送了两封信,可见想要投胎转世之心有多坚定。

秦鹿道:“谁说我想与王爷生孩子了?我才不想生!”

小孩儿揉着屁股站起来,嘟囔了一句:“你是不想生,还是不想与他生?其实既然他的引魂鸟不能帮我,那有没有他都不要紧,我有你就够了,姐姐。”

秦鹿古怪地缩了一下肩,小孩儿道:“你不是人,但是你是个女人啊,你可以与任何人生小孩儿的,只要你想,我就能帮你,我怀中最后一封信里还有一颗珠胎,我可以把珠胎送到你的肚子里,让你快快怀子!”

小孩儿的想法简单,他觉得秦鹿比梁妄好说话多了,要梁妄去找个普通女人生小孩儿,再让那个女人怀孕的几率,远远小过让秦鹿去找一个普通男人,与那个男人生小孩儿的几率。

按照可能性来说,秦鹿是最方便完成他第三封信任务的人。

“姐姐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你觉得这家茶楼的老板怎么样?”小孩儿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一般,皱着眉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他虽然老了点儿,不过年轻时应当还挺帅的,而且他身子骨还算硬朗,想生小孩儿不成问……”

‘题’字还没说出来,秦鹿就顺手将旁边水缸上搭着的抹布塞进了小孩儿的嘴里,啧啧直摇头,越听越听不下去了。

小孩儿嘴被堵住,刚想将脏兮兮的抹布扯出来,结果后脑勺又被秦鹿打了一巴掌,脚下踉跄,他差点儿就摔了。

小孩儿委屈地扶着一旁的水缸,一双大眼睛从下朝上看着秦鹿,仿佛秦鹿在欺负他。

秦鹿算是知道了,先前闹到茶楼里来的女人,恐怕也被这小鬼的一张嘴给气得不轻,便是这样一个满脑子鬼主意的坏小孩儿,谁会喜欢?

“我本见你可怜,想与你说说话,开解开解你的。”秦鹿皱眉,有些可惜道:“谁知道你满脑子都是损人利己的主意,且不论我能不能要小孩儿,便是能要,你又凭什么为我做主?你前头那两封信是如何送出去的,我不知晓,但你别再将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我家主人的身上就更不行!”

秦鹿的手轻轻拍着小孩儿的脸道:“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就连我都懂的道理,你也当要学学,你还小,尚可改之,如若真叫你以鬼魂之躯长成我如今这个岁数,你还不得成精害人呢?”

小孩儿瞪圆了一双眼,不知有无将秦鹿的话听进去,秦鹿转身时道:“唯有以真诚待人,真心为他人着想,你的好运才会降临,以投机取巧得来的福德,往往并不属于你。”

小孩儿这回没有跟上去,而是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梁妄说他身上有福德,实则福德很浅,因为这几年他为了寻找下一个能送信之人,不知做过多少偷懒耍滑的事儿,身上的福德总有一天会被消耗光的。

不以善小而不为,不以恶小而为之,等到他的福德消散的那一天,他再一桩桩,一件件坑蒙拐骗的坏事做出来,积攒在他身上的就是他还不完的罪债,好鬼,恶鬼,往往就是一念之间。

这些事儿,他分不太清,或许是因为他太小了,又或者是因为……他真的太急了,一时一刻也不愿再以鬼魂的形态,替别人完成怀子的愿望。

分明……在他成为信之臣之前,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便因为未能来到这个世上,母亲还难产而死,便要成为信之臣,三封信送完之前,得长久地留在世间体会孤独与苦恶。

秦鹿上楼时,险些与茶楼的伙计撞了个正着,秦鹿侧身躲过,才未与那人面对面碰上。

“慢些!”秦鹿刚开口,伙计便抓着她的手腕道:“秦姑娘!我家掌柜的他出事儿了!”

秦鹿一愣,皱眉连忙朝楼上去,上了二楼她先是朝梁妄先前坐着的地方看过去,他已经不在了,恐怕是去了谢尽欢的房中。

秦鹿匆匆赶到谢尽欢的房前,他的房门大开,里头清逸香的气味飘出,浓浓的白烟散了大半,谢尽欢则躺在地面的软被上,衣衫不整,七窍流血。

秦鹿一脚跨进去,只见谢尽欢呈‘大’字张开双臂,衣领翻开,大片的胸膛露在外头,腹部正因为呼吸起伏着,他的腰带都松了,里裤挂了一半下来,整片胸腹的颜色都成了苍白,呼吸越来越浅。

原先放在软被上的桌子翻倒在一旁,茶水染湿了半边,秦鹿正打算凑近去看,站在桌旁的梁妄便一手拉着她,另一只手从后绕过秦鹿的耳畔,严严实实地捂住了她的双眼。

“怎么了?”秦鹿不解,抓着梁妄的手腕问道:“谢尽欢他怎么了?”

梁妄瞥了一眼躺在软被上,面色绯红,鼻下还在流血的谢尽欢,微微眯起双眼,手指勾过,叫地面的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后,才松开了秦鹿的眼道:“中了媚术,消受不住,晕过去了。”

“什么媚术?”秦鹿能瞧见了,才蹲在谢尽欢身边仔细地看着他。

谢尽欢两鬓发白,头发凌乱,从脸上到脖子都是红的,脖子上还有青筋在跳动,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似乎呼吸困难,眉心轻皱,那表情不知是欢愉还是痛苦。

忽而一道沉吟从他的口中溢出,带着几分婉转的尾音,顿时叫秦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立刻跳了起来,凑到梁妄跟前搓着双臂‘咦’了一声。

梁妄摊开掌心,红色纤细的戒指正躺在他的手心处,那戒指还散着幽幽红光,等秦鹿触碰后,戒指上的光芒才消散,梁妄道:“谁让你把贪贪交给他的?”

“我……我见你没反对,以为是默许了。”秦鹿说罢,将贪贪戴回了自己的手上,问梁妄:“发生了何事?谢尽欢怎么会中了什么媚术?”

“你当五鬼只是摆设,没有作用的?”梁妄伸手戳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贪贪为色,擅媚术,便是能蛊惑男子,以贪欢换得男子精魄之气,也可使人入眠,春梦一场。”

“她居然还会这些?”秦鹿当真不知道,她平日与贪贪接触,只觉得她毕恭毕敬,说话温柔,为人体贴乖巧罢了,至多……她长得好看些。

“几百年的鬼了,不会点儿本事,如何能入得了戒指。”梁妄伸腿踢了踢谢尽欢的小腿道:“本王进来时,贪贪就坐在他的身上,若非本王阻止,谢尽欢这条命恐怕就得交代了。”

“可贪贪为何要害谢尽欢?”秦鹿道:“贪贪并非恶鬼,若无指示不会害人,我也没叫她对付谢尽欢。”

“从他这表情你还看不出来吗?”梁妄啧了一声,微微挑眉,对谢尽欢此等行为有些瞧不起似的道:“他可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早晚都得死,不如趁着自己还能行人事之前求得一场大梦,蠢货。”

或许当真是梁妄这般猜测的,故而谢尽欢就算现在还在流鼻血,嘴角都是含春带笑,分外高兴的。

“最难消受美人恩,本王还得救他。”梁妄说罢,微微皱眉啧了一声,似乎是自言自语:“还是不救了吧,反正都这把年纪了,救活了也未必能多活几个年头,浪费本王的时间。”

说完,他居然转身要走,秦鹿见状,当真是惊讶了一把,连忙跟上道:“哎!王爷!你不能见死不救,这不是别人,这是谢尽欢啊!”

“是他自己作死,与本王何干?”梁妄出了房间,被秦鹿一把抓住了手腕,秦鹿哎呀了一声,道:“你也有点儿同情心吧!毕竟是贪贪所为,五鬼也归你我所管,如何救?你说,我做就是了。”

这人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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