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是特意把布鲁斯叫出来的，刚才有些话不太方便当着那个人的面直接说。

“当我触碰到他，有一瞬间，我看见了一些记忆，那些记忆的视角很凌乱，我想那应该不是他的记忆。那些记忆来自很多不同的人，在那些人的记忆里，我看到了一些‘世界’的崩塌。”戴安娜的语气相当凝重。

布鲁斯眸光凝起：“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世界的崩塌？”

戴安娜：“字面意思，毁灭，许多平行世界的毁灭。在一切归于寂静之后，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每当一切走向终结，我就会看见一束光在黑暗之中亮了起来。”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那束光看起来让人觉得心底非常安宁，但是又有点悲伤。

她用一种有些奇妙的语气说：“然后，时间被逆转了。崩塌的世界又重新聚合在一起，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那样。这个过程在一秒内会重复上数亿次，人们不断的遗忘曾经的悲伤，死亡，一切糟糕的记忆，欢欢喜喜的获得重启的人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布鲁斯沉默着摇了摇头。

“……‘悲伤’的记忆被吞噬了。”她压低了声音。

“比如，平行世界的你死了，或者是感受到了难以承受的悲伤，你想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可以把事情做得更好，然后有人回应了你，真的让你重新开始了。你重来了，你不再记得上一次失败的经历，这一次你做得更好，一切是不是看起来很棒？但是曾经失败的经历是切实发生过的，没有人可以让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凭空消失，即使那些事情被你厌恶，对你来说就像是垃圾一样让你想要丢掉，它依然存在，存在就是存在。”

“但是既然过去的现实是‘存在’的，理论上来说，人是不能从时间轴上往回走的，你就不能重新来过，只能向前，除非有某种超脱于一切的力量将那段过去，吞噬了。”

就像一只游荡在宇宙中张着大嘴吞噬的巨兽，将那些被嫌弃、会给人带来不幸的、代表着‘过去’的记忆吞进自己的身体里，时间轴上，那段‘历史’将被抹除。

时间线上的任何一个微小的变化都会导致不同的结果，一旦一切重启，没有人可以保证事情的走向一定会如愿。

只能通过一次次试错，矫正，将没有走向‘正确’的碎片咀嚼，咽进肚子，再重新开始，直到一切在一次次微小的调整下，事情走向完满。

一次成功的幸福，在那之下是数以兆记的试错。

而一旦把这个过程，扩散到整个世界的人头上，乘上数亿倍，戴安娜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

是神王亲自来了都得喊句‘god damn it’的程度。

布鲁斯和跟在旁边的达米安就是这种感觉。

蝙蝠侠觉得这个描述有点熟悉，他貌似亲眼见识过一次这个过程，在卡尔夫镇上。

当时的情况，还有些像是戴安娜所说的那种进程的简化版本，毕竟当时世界线并没有真的被改变，提姆他们的‘记忆’也没有被完全清除，但原理大致是一样的。提姆也说过，在他们被拉进那个世界之前，‘白神’就说过类似的话——

‘把你们的记忆借给我。’

提姆还告诉过他，追着他在那里的日子变长，他会逐渐遗忘过去，同时也遗忘了那个回溯了时间的‘神’。

只不过提姆和辛克莱后来都想起来了。

……如果他们真的彻底忘记一切，会发生什么？

到那时……世界的现实真的会发生改变吗？

他若有所思道：“‘记忆’是现实的载体，而‘遗忘’是改变的条件？”

就像是梦游的人不能被轻易叫醒，魔法被看穿就会失效那样，‘遗忘’是一种赋予‘魔法’魔力的前提？

但是，为什么连‘他’的存在本身也要遗忘呢？为什么连他的存在自身，也必须被从记忆之中抹除呢？

戴安娜：“我只短暂的窥探了一下，万千毁灭堆积的无数负面情绪就差点将我的意识吞没了，也许你说的是对的，但现在看来，我的力量不足以看清一切，所以我让你们找找神格更高，更完整的神来试试。他的状态，有点奇怪，表现出的虚弱可能也是因为这个。”

简单说就是不太稳定。戴安娜回忆着短短接触那一下，看到的东西。

“如果他以现在这个接近人类的状态存在，那么他就绝对不可能承受得了那么庞大的毁灭记忆；吞噬记忆的同时，包含所有人死亡时所经历的种种恐惧和痛苦，数不清的绝望瞬间，相信我，有正常情感认知的人类一定会刹那间就崩溃了，这和他自己在一次次经历死亡的瞬间没有任何区别！”

布鲁斯一下就想起了神奇女侠不久前描述的高位阶神明。

他道：“所以只有你说过的那种，完全不存在情感认知的高位阶神明才能吞噬记忆碎片，以完成对现实的修改？”

也许这就是卡尔夫镇上进行的‘修改’是不完全版本的原因？

他心中一动。

因为……实施这一过程的主体，目前并不是完全体，他现在更接近一个人类？

戴安娜：“没错。不存在人类的感情，就不会产生悲伤的情绪，也就不会崩溃。但是他现在看起来像个人类，却没有崩溃，你之前跟我说他对自己的状况和身份一无所知对吗？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普通人，也许……仅仅是我的猜测……”

她直视着蝙蝠侠的眼睛：“有人隔绝了他对这部分认知的记忆，还记得你刚才说过的吗？‘记忆’是——”

布鲁斯眸底的蓝色又深了些：“……现实的载体。”

他意识不到那些，就无事发生。

但显然对一个如此高位阶的存在，做出封闭对方关于自身的认知和记忆，将这样的存在从宇宙之上拉到人间来，让他像个人类那样活着，是一件困难到几乎不可能的事。即使勉强做到了，也还是会存在一些问题。

“‘不记得就是不存在’，那位神明在利用这一规则修改现实，现在，他自身似乎也被什么人，也许是非人，利用这一规则修改了。”戴安娜给与了确定的回答。

布鲁斯忍不住去想，什么人会做这种事，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以目前的情况，根本猜不出来。反正能搞出这种惊天动地的大事，背后的人一定所图不小。

说完这些，戴安娜轻轻舒了口气，“所以我才把你们叫出来说这件事，以目前的状况来说，他的记忆一旦恢复，让他想起来那些关于‘自身’的事情，要么他立马‘重归神座’，要么……他当下就会死。”

布鲁斯听出了戴安娜的言下之意。

她是让他小心点那个可能存在的，出手封锁了白神记忆的人。

对方必定有所图谋。

他们既不知道白神‘重归神座’会引发什么风暴，以对方的权能，现实将会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如果他死了会发生什么。

总之，无论背后干下这等惊天操作的人是谁，都不得不防。

“谢谢你今天能来。”蝙蝠侠认真的对神奇女侠道了谢。

“这是我应该做的，不是所有问题都是只有蝙蝠侠才需要面对，这件事我也会继续调查的。”

“谢谢。”

从神奇女侠这里得知了这么个惊人的消息，直到返回到房间里，蝙蝠家一大一小两个，脸上都还有点没散尽的震动，看向某个看起来十分无害，就是个普通男大的青年时，心情也比之前复杂多了。

就是等他们回去的时候，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微妙。

金发青年满脸兴奋，黑发的罗宾满脸绝望。

在他们中间，一个穿着粉色蕾丝裙，水蓝色长发，扎着半双马尾的梦幻少女，跟从动画片里走出来的一样，眨着一对水汪汪大眼睛，一脸愉快的朝他们wink。

浑身上下好似自带聚光灯特效，要把人的眼睛给闪瞎了。

达米安反手哐唧关上门，扭头看向自己父亲：“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布鲁斯沉思：“显然没有。”

两人再次打开门，仍然是一脸绝望的罗宾，魔法少女，笑容灿烂的神明的组合。

布鲁斯：“她是？”

荒殿一：“咳咳，介绍一下，魔法少女，诞生自义警的希望。”

达米安神情古怪的看了提姆一眼：“诞生自谁？”

荒殿一：“提姆德雷克先生！”

提姆：“……”

达米安：“噗——”

下一秒，金发青年的目光看向了布鲁斯韦恩。

他满脸笑的搓起了手，“不用太嫉妒，我可以承诺，每个义警都会有属于他的希望。”一个都跑不了。

正好，以后自己的‘希望’要是暴走了，也得自己负责。

主管为自己的聪明才智点了个赞。

以后不只罪犯可以跟异想体一对一盯梢，义警也可以，大家都在潜移默化的给他打工，说不定他们还得谢谢他。

想到这里，嘴角情不自禁的溢出笑容。

他不得不说——哥谭，真是太棒了！

正琢磨着给蝙蝠侠来个什么样的‘希望’的时候，他听见了系统的声音。

【有你的电话，是警局打过来的】

【他们快控制不住事态了，有甲虫人袭击了阿卡姆监狱，一些罪犯趁机跑了出来】

【格里高尔的情况不太好，他需要支援】

荒殿一缓缓敛起笑容，看来马上就有要用到‘希望’的机会了。

‘我知道了，这边交给你托管了，我现在就回去。’

蝙蝠侠这边的情况基本稳定了，没有什么需要他处理的，接下来交给系统托管就行了。

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他就已经回到了阿卡姆分院的身体里。

一回去，就立马起身，一边接通戈登警长的电话，一边往外走。

荒殿一：“喂，警长先生，你准备好支付我的报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