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chi】

一道模糊的声音在脑海里呼唤他。

那是他的小名。

失焦的眼睛重新浮现出光亮，千钧一发之际，荒殿一在被光淹没之前，启动了TT2。

时间飞速倒流，荒殿一猛地吐出口气。

他抬起眼睛，看向遥遥对着他露出笑容的东朗，金瞳暗了暗。

“……这是，怎么回事？”冬柏迷茫问道，“我不是已经死了？”

李箱低下头，重伤的冬柏倒在地上，但还活着。

“果然是……Time Track，T公司的时间技术。”他说。

托尼，史蒂夫和黑寡妇互相对视了一眼，齐齐看向仿佛什么都发生过一样，站在那里的荒殿一。

“他刚才是不是……”史蒂夫喃喃了句，心脏仍然为那一幕的冲击震动着。

有一瞬间，他们清楚地看见了青年身上长出了数之不尽的金色枝条。枝条一直向上生长，长成一棵遮天蔽日的巨树，树的尽头连接着亿万颗碎片，闪烁在树冠上，世界，倒映在那里面。

千亿分之一秒的时间里，洪流般的记忆涌入脑海，大脑刹那间过载，超出人脑处理能力的信息让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片空茫，满脸空白地仰望着那如世界般宏大又遥不可及的存在。

他们只在那样的存在面前度过了短短一瞬，却像是在没有尽头的时间之中，度过了远超人类寿命漫长的一生。

然后倏然被拽回到了现实。

每个人都像是差点溺亡在水里，濒临窒息之际终于浮出水面，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很快他们脑海里就只剩下一片茫茫金色，却不记得自己的眼睛曾经到底看到过什么了。

但他们很确定，自己刚刚看见了某种十分超现实的存在。

他们想到了东朗刚才说的那些不知所云的话，在此之前还可以说这个人发疯了，没人懂他说的那些话的真正含义。

现在却没有人这么人为了。

东朗看起来才是知道些真相的那个。

“那就是城市意志的真实形态吗？”黑寡妇不确定道。

那么东朗所说的“剥夺未来”“划定结局”，又是什么意思？

由于时间回溯到了黑天鹅和K公司无人机还存在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再重新开始战斗。

有上次的经验，不至于像一开始那样手忙脚乱，几个人也配合得更默契了，还有余力一边战斗一边用余光注意着荒殿一和东朗。

所有人心中都萦绕着巨大的疑团，连可以算是了解自家城市意志的提姆都是满心疑惑。

“T公司的时间回溯技术吗，漂亮的反应能力，不过你能回溯多少次呢？这项技术不会没有上限吧。”东朗确信道。

要真没有上限随便用，那就不叫科技，而是神迹了。

TT2的确不能肆无忌惮随便用，那些被用于回溯的，从别人身上偷来的时间，用完了就需要补充，远在纽约作战，后勤补充不足，荒殿一要在一定的回合之内，达成一个自己满意的现状。

粗略估算一下，大概还可以启动二十三次。

荒殿一看着东朗没有说话。

从荒殿一的反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东朗满意地推了推眼镜：“你现在的人格，无法自主控制存在于你身体里那个更高的神格，你选择不了让它沉睡还是苏醒，而一旦神格苏醒，你现在这个人格就会遭到碾压级的毁灭。”

眼镜反射出一道光，镜片背后是东朗含笑的眼睛。

“从意识层面来说，那就意味着你的‘死亡’，对吧。”

“作为自我认知为独立人类的你，理所当然不会想死，你会拒绝身体里更高意志的苏醒，可这不是你说了算的，”东朗摊手，“就像刚才那样。”

荒殿一抿紧唇。

他被东朗说中了。

在东朗看着他说出那句话之后，他感觉自己的胸膛变成了一个黑洞，源源不断的热量从灵魂里喷涌而出，胸腔有种被掏空的感觉。

那种自己只剩下个空壳，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地被掏空的感觉并不好受。

就像是撬开蚌壳，再从柔软的肉里，生生剜走里面的珍珠。

无论他再怎么想留住那些流逝的东西，也无法闭拢蚌壳。

荒殿一的确控制不了自己。

这让他很不开心，他讨厌任何不在控制之内的东西，包括他自己的身体。

【别怕，你不会失控】

【相信我】

系统在他脑海里打出这两句话。

荒殿一想到了自己的意识不受控制地淹没在金色光芒的浪潮之中时，听到的那句呼唤。

是系统。

……他怎么会知道他那生僻的小名？他做梦的时候说了梦话？

荒殿一因为系统的话，绷紧的表情缓和了下来。

系统没解释为什么不会失控，干巴巴一句其实并不能说服荒殿一，可他下意识就觉得安心下来。

大概因为……那是系统吧。

也许是数据算出来的，也许是有什么后备方案，总之，系统代表着绝对理智和客观的那一方。

如果是人类说这句话，有时只是出于情感上的安慰，实际上不一定真的有解决问题的办法，那样是无法让荒殿一真的相信这句话的力度，他会直接无视。

但系统这么说绝不会是为了安慰他，它一定有了完整且成功率超过90%的‘解决方案’。

荒殿一很确定。

他能把他从那种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的状态唤回来一次，就能唤回第二次。

所以他心头萦绕着的重量就消失了，又变得松快起来了。

‘真可靠啊，我永远喜欢智性高的生物。’荒殿一在心里道。

一直注意着他的东朗以为自己击中了对方的弱点，继续道：“我可以帮助你控制自己的力量，让你保持现在的状态的前提下，更好的使用你那份力量。”

“然后变成第二个你身后那种大眼球？做下一个鸡肉生产机？”荒殿一接道。

“这只是其中一种用法。”东朗并不否认他的猜测。

因为他这句话，托尼看向荒殿一的眼神都不对了。

一想到他成为下一个生产鸡肉的机器……

托尼青筋直跳：“能不能别再折腾纽约的鸡了！你们跟鸡有仇？”

鸡又做错了什么！

“不错的提议，”荒殿一对东朗说，“可我已经先答应另一个人，让他帮助我了，我不需要你，东朗。”

“而你，你需要我。”

东朗微蹙起眉头，“谁会帮助你？谁有能力帮助你，李箱……吗？”

“李箱的确是远超我能力的研究员，如果是他的话……”

“不是他。”荒殿一道。

东朗眉头更紧，他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不是李箱，那还有谁有这样的能力研究，甚至控制神明级别的力量？

是谁抢先他一步？

荒殿一当然不会告诉他是系统，他才不会自掀底牌。

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人，东朗只能推测是对方在虚张声势，那么，他赌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力量，只要耗到T公司的资源用完，他就会对他投降了。

想到这里，东朗再次扬起笑脸，念出了那句‘魔咒’。

——我不幸福。

金光再次吞没了视线，荒殿一却完全不慌。

他定定凝视着东朗：“我刚才看见了，你真正的愿望。”

所以他才说，他不需要东朗，但东朗需要他。

和其他人在记忆碎片中迷失不同，他在无数平世界的记忆中倾听了万千心声，那之中自然也包含东朗的。

另一头，好不容易打完黑天鹅和无人机的超级英雄和李箱，面对再次出现在面前的怪物，脑子里只剩下了六个点。

黑寡妇挑了下眉，“队长，我们先把他们两个干掉怎么样？”

冬柏沉默地吐出口血，忽然爆发出力量跳了起来，疯狂冲向东朗。

她咧嘴大笑着：“东朗，你刚才告诉我你就是叛徒的时候，没想到我还能站起来吧！”

冬柏上次还沉浸在自己濒死的认知里，默默等死。

结果死了之后，她又活了。

她到底还能不能死了？

如果死不了，那她可就——

开始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