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金发小孩眼圈一红,嘴巴一扁,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但又因为脑袋上顶着一把枪,而不得不努力忍耐着自己不要放声大哭,免得被一枪崩了脑袋,“哥、哥哥……”
那双水汪汪的眼里此刻蓄满了泪水,与波本等比例缩小的下垂眼慌张地看着面前的公安和松田他们,活脱脱就是一个被凶恶歹徒劫持的可怜小人质。
而松田几人脸上也带着一闪而过的愤怒、震惊与惊慌失措,最终定格为强自镇定:“放开他!”
他们的震惊是真实的。
之前明明已经把她身上的东西搜走了,但她身上竟然还有枪!
这些人都是移动的人体军火库吗?!
即便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知道降谷零的本事,此刻也多少受到了一些惊吓。
贝尔摩德忍着自己肋骨断裂的痛楚,余光扫过金发小孩的神色。
这个,组织内少见的头脑派,也是令她也颇为忌惮的人。
——能拿着那个秘密威胁她的人,整个组织也就这么一个家伙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秘密,她也是整个组织内唯一一个确认那家伙绝对没有死的人。
波本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如果他真的死了,肯定会按照他之前的说法,将关于她的秘密宣扬得整个组织、甚至外界都一清二楚。
但事实是,没有。
众所周知,所谓杀手锏,是只有在还没有使用的时候,才会为人所忌惮。用掉了,或者被人知道了,那就什么都不是。
这是真理。
所以那个家伙绝对活着……除非,波本将这个秘密以及整条情报链都提前交给了其他人。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如是那家伙真的连这个都提前做好了部署,他也就不会被琴酒发现身份,并被喂下毒药了。
没死 + APTX4869 = 变小。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即使再难以置信,也是真相。
面前这个突然出现的,与波本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十有八|九就是他本人了。
就和cool guy一样。
——原本贝尔摩德是很笃定这一点的。
但面前这小鬼那委屈、害怕的模样,又让她的这份笃定难得的多了一丝迟疑。
因为即便是她,也没察觉出有演戏的成分。
这水平……
贝尔摩德险些陷入沉思。
这丝迟疑没有让她纠结超过3秒。
对她来说,反正就是人质嘛!
如果是波本呢,她就准备利用波本的身份威胁一下,顺势逃跑。
如果不是波本……
嘿!如果不是波本,那就更好了。
虽然不是波本的话,小鬼头可能会很吵闹,但瞧瞧这体型,这一把就能拎起来的重量,多么利于她逃跑啊!
不如说,如果这个小鬼真的不是波本,对她可能还更有利一些——虽然他不是的可能性很低。
如果可以,她是真的不想拖着这副受伤的躯体,跟一个脑力派+武力值不低的家伙斗智斗勇啊……
贝尔摩德有些心累。
“所有人后退。”心累的贝尔摩德轻轻扣紧了扳机,面上微笑着,“我这枪可是刚刚泡过水,会不会走火,我也不知道哦。”
正常情况下掉到水里的枪支是不会走火的,甩掉枪管里的水就可以了嘛,但面前这些人敢跟她赌概率吗?
万一走火,她受不受伤不重要,但面前这个小鬼头,可就铁定脑袋开花了。
公安们铁青的脸色已经告诉了她答案,于是贝尔摩德笑得更愉快了。
虽然手里的这个人质充满了危险和不确定性,但光看公安们现在这副憋屈又不得不配合的样子,贝尔摩德就觉得很爽,也知道今天她安然离开的机会很大。
而面对她愉快的笑,公安们的心情就更不好了。
他们几乎想象到了今天这件事如果被媒体知道后,会被写成什么样——
「无能公安,竟导致歹徒劫持孩童!」
……之类报道必将铺天盖地。
撇开这些,单单只说自己的良心和职业道德,看着一个小孩在他们面前劫持,他们也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所以,就这么短短一分钟不到,这人到底是怎么挣脱手铐的?!
这个问题只是占据了他们短短的一秒钟思考时间,很快他们就被她轻轻扣动扳机的手指吸引了注意。
虽然没有与这个传说中的千面魔女正面打过交道,但那些骇人的传闻和她的“丰功伟绩”,他们还是很清楚的。
杀个小孩而已,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但,如果就真的让她就这么离开,他们恐怕再也没有机会逮捕她了……
而且,她之后会对这个作为人质的小孩如何,他们也根本不清楚。
万一……她直接撕票了呢?
他们的内心无比纠结。
「放她走。」
耳麦里突然传来一道低沉威严的声音。
是黑田里理事官!
公安们顿时有了主心骨。
上面的命令就要执行,哪怕他们仍旧心存担心。
尤其,这个小孩他们也认识……
同样的危险,认识的人遭遇永远比陌生人遭遇更加让人动摇。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面露不甘,愤怒之色更是丝毫没有掩饰。
但为了金发小孩的安全,他们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向后退。
“很好,全部往后退,退到800米以外。”贝尔摩德微笑着,“另外,四周的狙击手也给我退下去。”
别以为躲起来了,她就不知道他们暗搓搓的拿枪口对着她。
黑暗里的人,对于危险的直觉,永远比常人更敏锐。
“……”被识破了的安排的公安们对于这位魔女的狡猾程度又有了更近一步的了解。
「……先听她的。」黑田兵卫黑着脸下达了新的指令。
公安和警察们不得已,忍着愤怒和不甘,向后撤退了几百米。
“还没到800米哦。”贝尔摩德声音轻轻的,但她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声音无法被黑田兵卫听到。
果然,在她话音落下之后的几秒钟后,公安和警察们再度向后退了将近两百米。
车上果然装着联络设备。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这车可是警察的嘛。
说不定还有定位和跟踪呢。
贝尔摩德早有准备,抱着金发小孩,把他当人形挡箭牌使了使,确认再没有被瞄准的感觉后,满意地压着人质一起坐进了驾驶座。
全程没有让自己暴露在枪口下,还不忘将小鬼身上的物品搜了一轮,确保没有危险品——包括那个看起来普通,实则还藏着一根麻醉针的手表也一并没收了。
——她可没忘记,之前在河里,自己就是被这玩意儿里射出的针给放倒的。
做完这些,她才将小孩扔到了隔壁的副驾驶上。
“乖乖的,别动,不然我可不保证不开枪哦。”她的语气很温柔,但指着他脑袋的枪在告诉他,那只是假象。
金发小孩抽抽噎噎地坐好,还不忘拉上安全带。
见状,贝尔摩德满意地发动车子,倒档,冲出公安的包围圈,一气呵成。
“呜呜……”被挟持的小孩眼里饱含泪水,用来遮挡眼睛的眼镜也早被贝尔摩德扔在了一边。
“砰!”贝尔摩德毫不犹豫松开方向盘,朝一旁开了一枪。
“?!”黑田兵卫在听到这一声枪响时,差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原本隐隐约约能听见的呜咽声在这之后彻底没了动静,即便老辣如他,也不由心头一跳。
不不不……要相信降谷,绝对不会有事的!
黑田兵卫这么自我安慰着,调整了下坐姿又打开了电脑上的一个软件。
上面有一个绿点,那本来应该是降谷零的坐标。
不过此刻,那个绿点始终停留在一个位置,压根没有动过。
贝尔摩德这个狡猾的女人!
“给我追!”黑田兵卫下达了命令后,在办公室踱了几步,最后自己也换了一身衣服,抓起车钥匙,也冲了出去。
要是降谷真折在贝尔摩德手里,他绝对会懊悔死!
另一边,被他关注着的降谷零正一边揉着泛红的眼睛,一边观察着后面,然后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
……这车技,唉!回去一定要加强他们各方面的训练!
……嗯,自己的训练计划也要再加强一下……不然,再增重一下?
被人轻松拎起来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
他又不是猫!一点也不想被人拎后颈皮一样拎起来!
贝尔摩德看着已经完全甩掉的追踪,又用新奇地目光打量了眼旁边的小孩:“你果然还活着,波本。”
她似乎已经完全适应了疼痛,说话也比之前连贯了很多。
“呜……”小孩抽噎了一下,似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小心翼翼道,“你、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贝尔摩德嗤笑一声:“不然呢?”
“可……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波本是在叫我吗?我不叫波本……”
贝尔摩德狠狠踩着油门,车子一路狂飙到了180,风在窗外呼呼地吹着,风景快速倒退,她浑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你的演技很出色,可惜,聪明如你,也依旧漏了一个破绽。”
降谷零两眼泪汪汪,尽职尽责地半掩着一个可怜的、命在旦夕的人质。
“你曾经用来要挟我的手段……成了暴露你生死的关键。”她说着,嘴角勾起,这是一抹有别于之前在人前展露的笑,带上了几分真实,“你猜,要是那位大人知道了你不但没死,还变小了,他会怎么办?”
“……”金发小孩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贝尔摩德说着,眼神有些迷离:“哪怕这并不是他一开始想要的效果……但他知道后,一定会将你抓回去,然后做人体实验……听起来是不是很有趣?”
她嘴里说着有趣,眼里却毫无波动,甚至充满了讥诮。
确实很有趣。
降谷零心里接道,信息量很大呢。
但面上,他却扁着嘴,害怕又可怜地抽噎了一声:“……你、你在说什么?听起来好可怕……”
似乎是因为过于害怕和恐惧,他的手挥舞了下,撞在了方向盘上。
方向盘一偏,车身跟着偏离了主干道,朝着一旁的护栏撞去。
贝尔摩德连忙把正方向。
然而在她扶正方向盘的时候,旁边这个金发小鬼头不知何时又滑了出来,肘部击在了她的胸|前。
“……”贝尔摩德倒吸一口冷气,眼前一黑,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而在她因为疼痛而短暂失去视觉的那一刻,降谷零已经控制着车子再次偏离了方向,卡进了附近的树林里。
这个小兔崽子!
竟然专门往别人受伤的地方撞!
他果然是故意的!
“呜呜……要撞了!要撞上了!”造成这一切的“小兔崽子”还在“惊恐”地提醒她车子要撞上去了。
贝尔摩德:“……”
叫什么叫,别以为她刚刚没看到就不知道他动过方向盘!
狡猾的小鬼!
贝尔摩德刚恢复视觉,顾不得其他,立刻踩下了刹车。
虽然她一心想要组织毁灭,但没说她想在组织毁灭之前先死啊!还是死于这种原因!
如果不是暂时没有手,她恨不得勒住这个臭小子的脖子,让他好好体会下濒临死亡的“快乐”。
“嘎吱!”车子发出刺耳的制动声,尽管仍旧一头撞到了树上,但好歹还在可控范围内。
“……撞车很好玩是吧?”贝尔摩德松开了方向盘,一把将副驾驶上准备跑路的小鬼头重新拎了回来,原先一直握在手里的枪支再次无情地对准了降谷零。
她磨了磨牙,准备赏这位前同事一枪,让他真切地品尝下子弹的滋味。
然而,就在她扣动扳机的时候,手里的枪支却仿佛被触发了什么开关一样,瞬间从手|枪变成了破碎的零件,哗啦啦向下掉落。
技能——枪支拆卸。
这是每个警校生都应该精通的基本技能——至少,降谷零是这么认为的。
都被人顶到脑门上了,他可不得悠着点吗?
所以趁着她因为疼痛而失去视觉的那几秒钟,他快速把她手里的枪拆了。
成为人质已经很不爽了,总不能真的把自己的小命也送了吧?
但好歹,这次还是有收获的。
贝尔摩德看着手里仅剩的扳机部件,不怒反笑:“终于,不准备装了?”
小小的金发孩童似模似样地叹了口气:“太可惜了,完全骗不过你,不是吗?”
最重要的是,他在刚刚的一番试探中,已经确认了她的态度。
她厌恶组织这个存在。
同样的,她也厌恶人体实验。
贝尔摩德看着完全卸下了伪装的幼小波本,不顾胸口的伤势,哈哈大笑起来:“真有意思!”
“……”降谷零看着她这模样,很想提醒她,别这么浪,万一等会儿晕过去了可怎么办。
他可拖不动她。
“你就不怕我回去就把你的存在报上去?”
“怕啊。”降谷零回答的理直气壮。
“……??”贝尔摩德几乎被他的回答给震惊到了。
“如果害怕和躲避可以解决问题的话,我大概会这么做吧。”降谷零语气淡淡,“只是,逃避和恐惧能够解决的事,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啊。”
降谷零紫灰色的眸子对上她湖绿色的瞳孔,贝尔摩德能看出他说这话时是多么的冷静与认真,令她也一时有些哑然。
“……确实。”根本不存在啊……
“所以,”降谷零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把袖珍的手枪,对准了贝尔摩德,“你一定会考虑一下我们之间的合作的,对吧?”
贝尔摩德:“……”
这个时候的贝尔摩德,不禁发出了与萩原他们相同的疑问——
明明她已经搜过身了,他怎么还有手枪?!
到底藏在哪里了?竟然连她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