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们嘴上说得好像要把爸爸丢下, 但是最终,在萩原妈妈和医生确定过可以回家之后,一家四口由萩原千速开车, 一起回了家。
“真好啊,姐姐已经买车了。”在回家停车的时候, 萩原研二羡慕地蹲在车库的位置,看着自家姐姐用工资自己买的车。
“你知道我买完车最担心的是什么吗?”留着一头长发的飒爽女警冷冷地看着自家从小到大就惯会捣蛋的笨蛋弟弟:“生怕你们两个哪天回家直接把我的车拆成零件了。”
“也不至于吧?”
“你们两个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拿着扳手把车门拆下来了。”
“那是小阵平, 我才不会这么做!”
“呵,没你开门他怎么进去又刚好找到那辆车的?”
萩原研二悄悄地移开了目光。
“妈妈不方便,我去扶爸爸!”萩原研二找到机会立刻就逃跑了。
“不过真的没关系吗?提前出院什么的。”
“你在车上不是已经问过很多遍了吗?接下去只要避免体力劳动和剧烈运动就行了。就算你们不回来, 我们也过两天就计划回家修养的。”
结果当天的餐桌上,萩原妈妈突然“啊”了一声:“你爸爸的健康保险证落在医院了!”
“唔, 很着急吗?不着急的话我明天去医院取好了。”萩原研二夹了一块鸡蛋烧,回答道。
“我去吧,反正我开车挺方便的。”萩原千速头也不抬, 回答道。
“诶——可是姐姐要上班吧?”
“稍微绕下路就行了。”
萩原研二没说话,他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家姐姐。
萩原千速便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不耐烦说道:“你不是一直不喜欢医院吗?”
半长发的青年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啊,研二的确很不喜欢去医院诊所之类的地方,也就幸好你小时候没怎么生过大病。”萩原妈妈笑着应道。
“但是我现在长大啦,以前不喜欢大概是每次去医院都要打针什么的……?”萩原研二笑着说道:“姐姐你安心上班吧, 我去拿就好。我请了两天假,但是后面两天刚好是我本来的休息日, 所以这段时间我都会在家啦。不用担心。”
“……也行。”萩原千速也不是一定要做这件事, 萩原研二这么说了,她干脆就正常上下班就行了。
比起直接跑到东京的萩原研二,萩原千速虽然还在神奈川, 但平日里也只是住在警察本部的附近,而不是回家住的。每天来回从家里离开上班实在是太麻烦了。
不过周末或者休息日的时候,萩原千速还是会回家一趟的。这几天刚好是工作日,每天来回跑对萩原千速也是一个比较麻烦的行程。
所以第二天,萩原研二高高兴兴开走了自家放在车库的被改装过的爸爸的车。
正打算去上班的萩原千速看着这一幕,回过头对着自家父母吐槽道:“我说他怎么突然这么体贴,原来他只是想开车而已。”
萩原妈妈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但她们都知道这只是一句玩笑话,毕竟从小到大,萩原研二才是那个最知道也最擅长体贴别人的人。
“说着研二不喜欢医院,其实千速你也不喜欢啊。”萩原妈妈低笑着说道。
萩原千速将自己的头发撩到耳后,语调平淡:“至少我不是那个爱哭鬼。”
“说起来他们到底是怎么长这么高的?一回神就从以前爱哭的小不点变成了这么大一只。”
“是啊,现在看研二都得仰着头看了呢。”
萩原千速诚实说道:“让人很不爽。”
萩原妈妈在一边弯起了眼睛。
另一边,萩原研二难得又自己开了一次车,虽然目的地是医院,但是他也已经非常满意了。
昨天完全他想开车的,被他那亲爱的交警姐姐毫不客气地拒绝了。理由是她怕爸爸腰闪得更厉害,以及把她提的车直接送进警局。
萩原研二对此的反应是:也不至于吧?
等到达医院之后,萩原研二询问医生,领回了被落下的健康保险证。只是在打算回去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穿着病服皱着脸的小男孩。
当注意到了有人需要帮助的时候,萩原研二很难不去做点什么。
“怎么了?”萩原研二看了眼周围没有人注意这一圈,便蹲下身小声问道。
他的身材对于小孩子来说太过高大了,所以每次和小孩子说话,他总喜欢蹲下身抱着腿,以避免自己的身高会带给小孩子的压力。
小男孩鼓着脸抱怨道:“不行啦,大哥哥你肯定也帮不上忙。”
“不说说看怎么知道我能不能帮忙呢?”萩原研二笑眯眯地问道。
“……呃!”小男孩明显被噎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眼表情温和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半长发青年,才小小地说道:“我给妈妈准备了礼物,但是妈妈最近都不来医院了。”
“没有和护士姐姐提过吗?”
“因为是秘密啦,想给妈妈的惊喜。”小男孩皱着脸:“可是妈妈不来的话,就完全没有办法了。”
“但是也没有办法嘛,毕竟妈妈很忙的。”
“啊,我好像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萩原,可以叫我萩原哥哥哦?”他突然打断了对话的节奏,笑眯眯提起这个和现在没有任何关系的话题。
“我叫春树。”小男孩下意识礼貌地回答道。但是说完之后,脸上立刻透露出了类似于我为什么要自我介绍的情绪。
萩原研二站起身,随意拦住了一位路过的护士,从刚才的放松情绪转为了一种看起来好像犹豫了很久又思索的纠结,让人一看到就想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这位无意中路过的护士小姐也不例外,护士小姐抱着手里的档案,温和问道:“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吗?先生。”
“……是这样的。”半长发的青年略微垂着眼,身高会带给人的威慑感,因他此刻的气质神情变得微不可查。他在这个名为春树的小男孩面前,以一种苦恼的表情说道:“我之前在这里和一个名叫春树的小男孩遇到过,他当时在这个盆栽里埋着什么东西。我就问他在做什么,他说在偷偷给妈妈准备礼物。”
“原本我们约好了下次我来医院的时候见面的,只是他原本的病房……现在已经。”
“所以我想着,至少这份礼物必须要送到那孩子妈妈的手里才行——当然,我知道查找联系方式是很麻烦的工作,很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护士小姐。请您当做我什么都没有说吧……”
留着直发的青年低垂着头,下垂的眼中透着忧郁和失落,却又不愿意给人添麻烦。
护士小姐紧紧抓着手里的文件档案,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完全被代入了进去,几乎是本能地摇头说道:“不,不会麻烦!如果是一个月内的,我可以帮您查一下……啊,但是很抱歉,我不能将患者家属的联系方式直接给您,不过我一定会帮您转告那位夫人这件事的!”
“只要礼物能送到春树妈妈手里我就满足了!”萩原研二对护士小姐鞠了一躬:“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护士小姐摆着手说没有没有,而一直站在一旁的春树已经露出了错愕甚至惊恐的表情。
在护士小姐离开之后,忍不住跟上来的春树大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把礼物埋在那里了?”
其实分辨出这个答案很简单,医院的盆栽其实很少会进行松土,相对于其他盆栽,那一盆的土壤状态太过明显。再加上春树一直站在那里,好像特别希望被人注意到,又不愿意被人发现。
其次,他身上的病服和脑袋上戴着的帽子,都能说明他绝对是一个月之内都还住在这个医院的患者。这个帽子就是一个月前新出的设计,说实话还挺贵的。
那么知道名字之后,再和护士确认就很方便了。
“而且你为什么能和她说话!”带着帽子穿着病服的小男孩大声说道:“难道你不是和我一样,也已经死掉了吗!”
萩原研二这时候才像是回过神一样,对他弯弯眼睛。
同类是最善于分辨同类的,幽灵自然不会分辨不出幽灵。
春树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这一点,也正因为他以为眼前的大哥哥是自己的同类,所以才会对他的搭话没有升起任何的意外情绪,也会理所当然地觉得他也做不到。
春树的苦恼很简单,简单到只要随便拉个人就能解决。只是他无法和生者交流罢了。
半透明的、名为春树的幽灵,茫然地抬着头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对上了那双漂亮的瑰紫色眼眸。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死掉了吗,小春树。”半长发的青年轻笑着说道。
春树莫名地感到了几分害怕——那是有着智慧的存在,对自己无法理解的未知事物的天然恐惧。
“大哥哥……你,到底是什么?”
“我吗?”下垂眼的青年笑了起来,犹如水晶一般透着光彩的紫色眼眸透着神秘却又叫人亲近的笑意。
“——萩原研二,一个警察。”
他的余光看向流着泪跑过来、吸引了春树所有目光和注意的女士,对小小的幽灵笑着说道:“下次遇到什么困难,也要记得找警察哦,小春树。”
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见到了自己的妈妈,春树想说一声感谢的话语,回过头却发现,那个神秘的紫色眼睛大哥哥,已经从他的视野之中完全消失了。
而已经离开医院的萩原研二打着电话,对着对面笑着说道:“嗯,我已经找到了,马上就回家,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