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窦横生。)
在一切结束之后,空气中已充满了血腥味。
此处人迹罕至,没什么人经过,但中岛春奈依然无法遏制自己低下头,去凝视被扭断了脖子,七歪八扭躺在地上的三具女尸。
她的神色很混乱,眼神空洞迷茫,大口大口喘息着,好像缺氧似的。
……杀掉了。
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杀掉了?
她回想过去,刚才发生的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那三个女人拉扯着已经吓呆住的、极其恐惧的中岛春奈走进了一处狭窄偏僻的巷子,想要在里面对她继续进行施暴。而当为首的女人伸手扇她耳光时,中岛春奈用胳膊挡了一下。
对方发出了尖叫:“啊!好痛!”
中岛春奈甚至连皮肤也没有红一下,就那样呆呆看着捂住剧痛手掌的女人。一种怪诞的、模糊的、如同雾气般朦胧的感觉翻涌而上,让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几乎要飞入天际。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感觉,只是本能地扯了一下嘴角。
“你这个婊.子,竟然还敢笑!!”
另一个女生从包里抽出了棒球棍,朝中岛春奈的额头打过去。
后者下意识闪开,并且胡乱地挥了下手,她差劲的反击一下子反去打中了施暴者的眼角,那女孩一下子扑倒在地,晕了过去。
……?这是、什么情况……
中岛春奈愣住了,她看向自己的双手,好像忽然重新认识了自己一般。
“呀啊——你、你做了什么!?你杀了她!?”
第三个女孩惊恐地发出声音,“怪物!你这个恶心的丑八怪,你做了什么啊?!你完蛋了,等她醒过来一定不会放过你!疯子、变.态!”
短暂的、压抑的静默。
“……在说什么啊?”中岛春奈抬起头,“疯子、变.态,不就是你们吗?”
她朝剩下两个女孩扑了过去。
——当一个被霸凌者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可以伤害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人时,会发生什么?
这个问题,中岛春奈曾经在网络上看到过。
回答无非是什么「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让他们也品尝绝望」,「忍受我之前受过的苦难吧」,「哪怕求饶也绝不原谅他们的罪行」之类的答复。
中岛春奈也曾经在上面发表过自己的看法,她说:【杀了她们】。
两个女孩的脖子被拧断了,这感觉十分奇妙。手掌不断用力,抓握的生命急促的跳动着,但最终会消失。而他们的挣扎无法给自己带来任何恐惧,留下的只有冷静、空洞的茫然。她只是那样做了,如此自然,仿佛习惯性关上灯一样轻易。
……原来杀人可以这样轻易解决吗?
她喘着气,将三个尸体拖在垃圾桶后面先遮住,而后拨打了小林真一的电话。
“「木偶」,我请求紧急协助……”
*
小林真一花了十五分钟抵达了中岛春奈所在的小巷。
他刚刚抵达时,忽然看见了正在墙边抽烟的中岛春奈。小林真一非常惊讶、错愕,因为据她所知,中岛春奈是从来不抽烟,从来不出格的乖孩子。
……在她的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似乎察觉到小林真一注视自己的目光,中岛春奈主动解释道:“因为从来没有吸过烟,所以今天特别想试一试。”
小林真一压下内心的疑窦,平静地问:“尸体在哪里?”
中岛春奈出于对他的敬畏掐了烟,指了指后面:“垃圾桶那边。因为你说「有什么危机情况」就立刻告诉你,我觉得……现在大概算是危机情况。”
小林真一的内心涌起一股烦躁感。
如果不是担忧这件杀人案会让中岛春奈入狱,这个愚蠢的女人可能会为了脱罪将SPW基金会樱岛分部的事情揭发出去,给他们的组织造成困扰和障碍,小林真一绝不会来这里为她「擦.屁.股」。
但他至今为止也想不通,眼前这个白痴女人到底为什么会被千叶隼人看着,加入他们。她到底哪里有值得赞誉的地方了?
这种不能保证忠心度的下属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做一些没水准的侦查工作,以及将重要的组织机密泄露。
如果不是因为千叶隼人看似不重视他,但实际上却给了这个女人重要的「咒物」——小林真一将她身上的「苍白眼球」和自己身上被分配到的「悲伤的瓶子」、「破损的平底锅」称之为「咒物」——让小林真一有点束手束脚,恐怕小林真一早就设个套让她安安静静的去死了。
来都来了,小林真一压下心里的不快,直接用「悲伤的瓶子」将三具尸体缩小,连带着她们身上带着的东西一起塞进瓶子内。直到它们化为枯骨,彻底粉碎,小林真一才有可能将这些尸体取出来。
中岛春奈将烟蒂丢进垃圾桶。没有了尸体这一重要证据,警方就只能断定为「失踪」,甚至会为了破案率而故意封锁档案。而失踪案……在以「压力巨大」、「不给他人添麻烦的自杀是美德」的樱岛,实在太常见了。
“谢谢。”中岛春奈对小林真一道。
小林真一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我希望你造成的麻烦不会有下次。还有……不要再笑了,够无聊的。”
中
岛春奈微微一愣。
她有些发呆一般目送小林真一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而后,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原来一直以来,她都在……笑吗?
“……哈哈,哈哈哈。”中岛春奈不禁从喉咙中发出了细细的笑声。
她微笑着再次点燃了一根烟,塞进嘴里,吸入烟雾,再呛咳着吐出。吸烟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心情舒畅的滋味原来是这样啊,复仇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
——杀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啊。
*
“这些女孩……你认识她们吗?”
身穿警察制服的中年男人掏出三张照片,询问着坐在桌子另一侧的少女。
中岛春奈规规矩矩的坐着,将目光投在照片上。上面的三个人曾在四天前被她亲手扭断了脖颈,那种美好的滋味现在让她回味无穷:“认识。”
胸口挂着「黑泽虎川」铭牌的警员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脸上一闪而逝的微笑,猛然拍打在桌子上:“你肯定知道什么吧!那天晚上是你最后见到了她们吧!看来就是你对他们做出了不可饶恕的事情!为什么隐瞒不报!?”
房间内外的人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如果是依然懦弱的中岛春奈,她现在已经恐惧到什么都倒出来了吧。但现在的她却立刻想起之前小林真一教导的、如何对付警察盘问的方法。
她立刻哭泣起来:“我什么也没有做,为什么要这么说我?她们三个人之前一直在霸凌我,我承认我想让她们消失,但是我从来没有真正付出过行动。你因为他们的失踪对我这样,那在我当初被霸凌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呢?!你只会欺负我一个人,这样也算是警察吗!?”
她的哭泣引来了其他警察,中年男人脸色发黑,但还是在其他人的劝说下离开了房间,让一个女警察过去给她倒水安慰。
他的同事们在外头七嘴八舌地和他说话。
“哎呀,黑泽,你也太敏感了,那一个小姑娘又打不过三个人,怎么说也不可能的,照例吻一下而已,别太当真了。”
“那三个女孩经常在外面游荡,说不准只是离家出走了。”
“黑泽,樱岛不是阿美利肯!你在那边学的那些东西在这里不适合用,哪有一开口就恐吓小姑娘的?人家又不是嫌疑犯。”
“你就是太严肃刻板了,才会现在连老婆孩子也没有,一直晋升困难!”
黑泽虎川板着脸不吭声,他一直死死盯着里面那个啜泣的女孩。他是老警察了,看犯人的经验非常丰富。说句实话,中岛春奈的表现破绽百出,离谱至极,她已经十八岁了,如果在阿美利肯,黑泽虎川还能用点钓鱼的手段,但在樱岛,国情不同,他反而不能这么做了,这让他颇为懊恼。
——她肯定有问题!
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不可能」?黑泽虎川只知道人是最脆弱的,他一点儿也不为之前中岛春奈指责他不管校园霸凌的事情自责。做警察要明白的第一件事就是……他们不可能管得了世界上所有的闲事。
而做到自己的职责与义务,查明真相,才是他应该做的事!
最近一段时间黑泽虎川本就因为上次对抗抢劫犯用力过猛,以至于上头让他做文书工作静心,他时间充裕得很,有机会和这个与懦弱风评不沾边的女孩玩。
黑泽虎川闷头整理自己的东西,下班时间到了,那女孩早已在照例的询问之后被释放。
中年警察走出了警局,看见那个之前还被他恐吓的中岛春奈正笑吟吟地站在门口,看见他便凑了上来,竟然是在等他?
“黑泽叔叔,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中岛春奈顶着黑泽虎川警惕冷漠的眼神微笑着压低声音:“你脖子上……缠着女人的头发。有鬼缠着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