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电话, 秦助理神情凝重，再次和表妹、妈妈沟通完情况后，便挂断电话。一看时间十二点半, 想给程医生打电话，又担心打扰程医生的下班时间。正犹豫不决时, 另一个助理见他这么严肃, 便问道：“怎么了？是项目不顺利吗？”

来人正是张助理, 张助理还在纳闷，这一次项目不是挺顺利的吗？秦助理负责的是和银行资金对接这一块，难道是哪个银行使绊子了？也不对啊，秦氏在国内出了名的红，只要不是犯致命性错误，银行一向是大开绿灯的。

秦助理眉头依旧紧皱, 给张助理讲诉自己的纠结。张助理无语, 说道：“你又不是不信程医生，程医生也与你讲了可能出现的情况，现在你不给程医生打电话，姥姥怎么办？是你家人能处理, 还是你能处理？”

“好的, 是我魔怔了。”刚刚接到电话，说姥姥腹痛一整个早上，再次不能排便, 他一下梦回病危时。

张助理拍了拍秦助理的肩膀, 说道：“行了，赶紧去打电话吧。程医生医者仁心, 不会这么计较的。”

说完，张助理便离开去吃午饭了。秦助理留在原地, 不再犹豫地拨通程白术的电话。

程白术接到秦助理电话，第一反应便是老人家出什么事了吗？秦助理发现程白术这个反应，松了一口气，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姥姥今早喝完药后，没有排便，腹痛一个上午，还有出现汗出不止的情况。”

程白术反问道：“你姥姥今早有排尿吗？是什么颜色的？”

秦助理早上都在上班，并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便回道：“请问程医生还有其他什么需要确定的问题吗？我一起问一下我妈妈。”

沉吟片刻，程白术说道：“你再确定一下你姥姥早上有没有排气，就是放屁。”

挂断电话之后，秦助理立刻致电给自己母亲，询问情况。问到尿液颜色时，秦助理妈妈还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尿液颜色还是黄，深黄色，较昨天稍微浅一些，但还是很深。至于放屁，她和大舅妈轮流守着姥姥，并没有发现有放屁。最后，秦助理还考虑周全，让妈妈给他发一张姥姥舌头的照片。

收到自己需要的反馈后，程白术对秦助理说：“尿液颜色偏黄，说明体内有热。依旧没有放屁，说明你姥姥如今还是阳明腑实重症，大肠还是堵得严重。腹痛则是说明，中药在起作用，药力推着肠道的燥屎往前，只是堵得太厉害了，推不动。你们家里给老人家用点开塞露，一支是不够的，三四支连着用都可以，不用担心。”

秦助理疑惑道：“可是开塞露不是没有用吗？”

程白术说：“是的，单纯使用开塞露是不够的。你姥姥现在有服用中药，只是年龄大了，肠道蠕动不够，力气也不够，加之粪便过于坚硬将肠道全部堵严实，这时候稍微加点开塞露可以适当地软化大便，效果自然是前面所不能比的。”

秦助理点头应下，再问姥姥汗出需要另外加什么中药。

“当归。”程白术说，“让你妈妈去附近的药店抓当归12克一起泡一起煎。”

药性过猛，最好的缓和药效的中药是甘草。但这次的汤药里反而不能加甘草，甘草一加，攻下峻下的药效同样被缓和，那这方就废了。不能加甘草，那便考虑添加当归。当归富含油脂，可以润肠通便，同样还可以补血滋阴。

程白术是没想到竟然还有大承气汤攻下不来的燥屎，一般的燥屎内结，多少会给肠道留条缝，结果这老人家居然堵的严丝合缝。后面一想，若不是这样，也不会开塞露和灌肠都无用。现在反而是中西结合的优秀例子，病人体弱无力，中药攻下，加开塞露或灌肠软坚，必能活命。

随后秦助理添加了程白术的微信好友，将姥姥的舌苔照片发给程白术。程白术一看，发现老人家的舌苔稍微回来一点，主要集中在舌根处，舌苔颜色稍微偏黄。程白术放下心来，舌苔重现，不再无苔，说明老人家胃气有所恢复。程白术回复道：【可以适当让老人家多喝水或者米汤，增加肠道中的水分。若老人家实在喝不下，也不强求，少量多次即可。】

秦助理将所有注意事项给母亲转诉，并再和表弟表妹重复一次，让他们跟着一起留意。

秦助理妈妈速度非常快，在秦助理给出医生建议后，便立刻派一个小辈去买当归。不出两小时，中药再次煎煮完毕。

老人家依旧没办法过多进食喝药，他们同样是用针管一点一点喂药，陆陆续续折腾了快半个小时，比昨天好一些，昨天花费一小时。和早上一样，腹痛感一会儿就出来了，搀扶去厕所，还是靠自己不能排便。

秦助理妈妈也不强求，掏出开塞露，一连灌了四支。这个过程，秦助理妈妈还时不时掏出秦助理的微信语音，反复地听，反复地注意每一个细节。奈何自觉年龄大了，有些手忙脚乱，她直接把表妹叫进来，帮她理清楚流程，再帮她现场语音播报流程，提醒她注意事项。

她好不容易将开塞露全部灌入老娘肠道，又让老娘趴着，她捏着老娘的屁股不让开塞露流出来。秦助理妈妈一头汗，说道：“没想到，这开塞露的使用还这么讲究，难怪我们前面用着没效果。”

表妹抽了几张纸给姑姑擦拭额头，说道：“我们本来就不是专业医疗人士，不懂也是正常。”

不到十分钟，老人家又喊着要上厕所，秦助理妈妈正要扶着老娘起来，就被表妹按住。表妹说：“表哥发来的消息里说，至少要让开塞露在体内停留半小时，现在还是早了。”

可老人家不管这么多，只一昧地喊着肚子疼要上厕所。秦助理妈妈犹豫，表妹又说：“表哥说，程医生有解释，是要让开塞露完全被肠道里的大便吸收，才能起到软化的作用。这才十分钟，现在去上厕所，姑姑你刚刚灌得开塞露就白费了。”

只要是医生说的，都必须照做。有这个认识的秦助理妈妈心一狠，对老人家说：“娘，不是我不让你上厕所，医生说要等等。”

老人家趴得有些难受，却又没办法，嘴里嘟嘟囔囔不带停。秦助理妈妈脾气好，说道：“娘，你说多了嘴巴也渴，等一下我们喝点米汤或者喝点水啊。”

正好，程医生也说要多喝水。

表妹也跟着安抚奶奶，老小孩一般，到一定程度，老人家便和小孩子一样，需要哄。

好不容易半小时过去，秦助理妈妈立刻将老娘扶起来，让她坐在床边的可移动马桶上。老人家屁股一沾到马桶，就忍不住大拉特拉，堆积体内许久的燥屎宿便，臭味冲天，连老人家自己都忍不住露出嫌恶的表情。

这一次断断续续排了二十分钟，腹中疼痛才有所缓解，老人家面露舒畅，喟叹般地说：“太畅快了。”她也是第一次知道，憋屎憋久了会要人命的。

确定老人家排完了，秦助理妈妈立刻给她收拾好，让表妹将老人家搀扶到床上。她则是端着马桶出去，进了厕所，秦助理妈妈认认真真地看了看老娘粪便的状态，黑色的，还是非常坚硬，但是这一次是长条状的和鞭子一样。拿根木棍捅了捅，并没有散开。倒进厕坑里时，秦助理妈妈还能听见咚咚咚的声音，和昨天一样，梆硬得仿若石头，只是今天的‘石头’形状像长鞭。

收拾好回到房间里，打开窗户通风，秦助理妈妈又摸了摸老人家后背，这一次倒是没有出汗了。她转头又问：“娘，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

老人家摸摸胃的地方，有些开心地说道：“还真有点饿了。”

闻言，姑侄俩欣喜若狂，太好了。老人家昨天喝的米汤还是半哄半骗喂下去的，她已经半个月没喊饿了。两人时刻谨记秦助理发过来的注意事项，清淡、流食、少量。秦助理妈妈从厨房里端来一碗带着些许米粒的浓稠米汤，喂了几口便又停了。

秦助理妈妈说道：“娘，我们刚刚开始能吃东西，要少吃多餐，还不能吃太油腻。”

老人家也不以为意，刚刚那几口，她已经有些饱腹感了，再喂她也吃不下。于是，老人家便再次躺下准备休息。只是休息前，被自己女儿撩起衣衫检查腹部的情况。

秦助理妈妈不知道该怎么检查，只能让表妹一边录视频，她一边轻轻按摩腹部。视频中，老人家依旧抗拒别人的触碰，显然还是不太舒服。枯瘦干瘪的腹部上，肠道的痕迹依旧明显，但较之昨日已经相对平坦。视频拍完了，秦助理妈妈又突发奇想让自己母亲爬起来称体重，这体重足足掉了五斤，只剩下49斤。这个数字让表妹震惊，她完全没想到自己奶奶瘦成这样了。

将老人家送回床上，让她好好休息，秦助理妈妈这才开心地抹眼泪。表妹劝慰她，道：“姑姑，不哭了，奶奶这不是好多了吗？”

秦助理妈妈擦干眼泪，说道：“我这是开心的。”

姑侄俩又说了两句体己话，这才继续忙碌去了。秦助理妈妈将视频和今天排便的情况一股脑发给秦助理，秦助理整理汇合后又转发给程白术。

程白术仔细看了看，还行，就继续吃药，表示还有问题要及时说。同时还需要关注一下老人家尿液颜色，尿液颜色变浅就是阳明腑实情况有所减轻，什么时候尿液变成正常的淡黄色或者白色，药方就可以换了。

这第一天第二天能排便，但是也算是一波三折。程白术预感这个病人不会这么简单结束，果然，周三又有新的问题。

周三这天是林子威妈妈抱着林子威再次来找郑忠做针灸的时间，于漫云抱着笔记本电脑跟在后面。于漫云原以为周一那一遭会让郑忠对她有意见，不说恶声恶气，也该没个好脸色才对。结果周三一见，郑忠依旧和风细雨，不仅是对她，还对林子威妈妈，和前两天那差点闹翻的模样完全不同。这个态度让于漫云高度警惕，郑忠内心肯定在谋划什么事情，面上却和郑忠一般装模作样，搞得谁不会装啊。

林子威妈妈是个没脑子的，郑忠对她和颜悦色，她就完全忘记前情，只一心一意地按照郑忠所做。郑忠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于漫云冷眼瞧着觉得不对，别的不说，这扎的穴位就差别很大，林子威挣扎的力度较上次大太多了。郑忠让林子威妈妈按住林子威，她就照做，但是于漫云看不过眼，问道：“郑医生，您这一次扎的穴位和上一次不一样，是有什么讲究吗？”

郑忠正扎着针，只说道：“待我扎完针，再与你细说。”郑忠加快手上速度，和插秧一般扎完针后，才让林子威妈妈好好安抚林子威，对于漫云说：“穴位连着扎，会有一定的耐针性，针感就没那么好了。这换着扎的效果更好一些。”

于漫云蹙眉，这胡言乱语的吧。她以前问过程白术这个问题，程白术的回复是，人体的经络和气血没那么脆弱，不会和西药一样折腾出耐药性。

林子威妈妈立刻就说道：“果然，小医生就是没见识，隔壁的小年轻每次扎的针都差不多。”

郑忠笑道：“这是我经过多年临床经验总结出来的，待到程医生累积足够的病例，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于漫云内心无语，就这还要踩程白术一脚？每次扎针都是扎的密密麻麻，所有经络都扎过去，这是觉得病人不懂医，就肆无忌惮了吗？

胸口憋着一口气，于漫云也不应话。郑忠见状也就转移话题，开始探寻于漫云的康复团队，他回去搜过克林顿和康复等相关信息，实在不能确定是哪个克林顿。腐国的克林顿可多了去了！于漫云挑着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坚决不说。聊了半天，郑忠只知道这个克林顿是他搜索记录中最为出息的那个克林顿，心中一喜，果然，他今日没有恶言相向是对的！见于漫云有些警惕，郑忠便不再搭话，决定先温水煮青蛙，后续真正和克林顿对接之后，再来收拾于漫云这个不识货的人。

一个小时后起完针，于漫云便和林子威妈妈分道扬镳，两人的目的地不一样，也没什么好再聚的了。林子威妈妈也不以为意，抱着林子威就走了，真以为她稀罕于漫云这个黄毛丫头吗？

于漫云转头进了程白术诊室，也不避讳郑忠。郑忠让自己手底下的人去打探敌情，只得了一个正在讨论康复进度和疗程的回复。郑忠心想，于漫云连他都看不上，只怕应该是看不起中医。那前两天帮程白术，不是出于友谊，而是单纯看不惯他欺压程白术？想着于漫云在国外读的大学硕士博士，性格西化得厉害，郑忠决定再观察观察。

在程白术面前，于漫云翻了个白眼，说道：“真是受不了，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程白术给于漫云倒了杯茶，说道：“一样米养百样人，，不喜欢的人远着点就是了。”

“那我这不是迫不得已嘛？感觉被他气的够呛。”

程白术轻笑，于漫云还是年轻，说道：“来都来了，给你扎一针疏肝理气吧，免得以后憋出乳腺增生。”

于漫云便问道：“乳腺增生和生气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