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清身体微微僵住了,半晌,他垂下眼帘,没再看男人,“你生气了吗?”
“是,我很生气。”
这是第一次,傅砚淮这么直白的表达出自己的怒意,那平时里极其稳定的情绪,此刻被消磨殆尽。
这是傅砚淮第一次对他生这么大的气,连话音里都带着冷意。
苏临清低下头,不太想说话了。
傅砚淮看着眼前裹着浴巾里,湿漉漉的人,身形是那样清瘦单薄,可脾气却不像好拿捏的软柿子。
哪怕身体还有些发抖,像是可怜的猫崽子,可那低垂的眼帘带着股明显的抗拒之意。
傅砚淮怎么会看不明白?
可他还是要说,他心头的怒火丝毫没有消减,他握住苏临清的肩膀,幽黑的眼眸直视过去:“对于今天做的这件事情,你有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解释?
苏临清眼底没什么情绪变化,整个人都是冷冷的,因为他早就猜到傅砚淮会生气。
他有什么好解释的呢?
他又没做错什么。
不过,这样的行事风格,傅砚淮是怎么都接受不了的吧?
傅砚淮和他,终究还是不一样,可真正的他就是这副模样。
“没什么好解释的。”
“我没有做错。”
苏临清呼吸顿了顿,他改不了,他就是这样的人,和傅砚淮的冷静自持截然相反。
他卑劣,恶毒,睚眦必报。
苏醒后的这段日子,他也慢慢冷静下来,理性的考虑着和傅砚淮的关系。
他是喜欢傅砚淮的。
从头到尾,喜欢的只有傅砚淮。
可他和傅砚淮,不合适……
在任务世界里,是主角和和反派的身份阻隔他们;现在回来了,那惴惴不安的时期过去,脑袋也逐渐清醒了。
他和傅砚淮,无论从哪方面看,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遵从自己的想法,报复秦尧,傅砚淮没办法理解和接受他的做法。
傅砚淮很生气。
苏临清不想再说话,身上的湿衣服很黏,哪怕裹着浴巾里他也觉得冷。
“你出去吧,我想换衣服……”
这是驱逐的信号。
这是苏醒以来,两人之间气氛最焦灼的时刻,傅砚淮眼底泛着丝丝猩红。
他非但没有放开苏临清,还越发逼近了,气息凌乱,目光死死的盯着人,语气中是极力克制的怒气。
“你真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傅砚淮强迫苏临清抬头看着自己,眼底的情绪翻涌,有些害怕,又像是在逼问。
“你做这些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我不在,你自己要怎么收场?”
苏临清一愣。
傅砚淮直到现在还觉得后怕,他无法形容又听说苏临清在那片湖边出事时的感受。
像是氧气全被剥夺了,窒息,大脑浑浑噩噩的,恐惧如潮水般汹涌……
他用尽全部的力气支撑自己赶过去,好在苏临清没事,好在苏临清还平平安安的待在那里。
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这样的感受,傅砚淮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他从没有这么失控过……
苏临清呆愣的看着傅砚淮,只见男人眉头死死拧着,眼底的怒意被极力压制,逐渐平复,如同沸腾的水逐渐冷却。
傅砚淮眼底有些红,他攥着苏临清的肩膀,嗓音低沉而沙哑。
“你不在乎自己。”
“可我在乎。”
傅砚淮伸手将人揽进怀里,额头抵在青年的颈窝处,眼眶有些湿热。
“你不相信我……你想要报仇我可以理解,你可以报复他,我会站在你这边。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你的性格,你为什么不多信任我一点呢?”
男人说话时,呼吸断断续续的喷洒在颈窝,那块儿肌肤逐渐湿润了。
有眼泪滑进领口。
傅砚淮收紧手臂,将苏临清死死禁锢,低声道:“对不起,我知道不该生气,不该吼你,但我控制不住,我太害怕了……我怕再看到你慢慢沉进水里的画面。”
“苏临清,不要再瞒我好吗?你想做什么,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会帮你,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相信我好不好?”
和想象中太不一样了。
傅砚淮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傅砚淮居然没有责怪他做错了事情……
傅砚淮只是,担心他。
“我,对不起。”
好像从来都没有人坚定的站在他身后,没有人说过这些话。
苏临清有些无措,他下意识眨眼,湿热的泪珠就直直的坠了下去。
傅砚淮察觉到异样,立刻抬头擦干他脸上的水痕,低哄道:“别哭,我不该吼你,是我做错了。”
苏临清想控制,可傅砚淮越安慰,他的泪腺就好像绷不住了。
前二十年流的眼泪或许都没有今天多,太丢脸了……苏临清把自己缩进浴巾里,企图转移男人的注意力,嗓音轻颤:“傅砚淮,我好冷……”
他裹着浴巾,可身上的衣服全是湿的。
傅砚淮冷静下来,发现自己又做错了事情,苏临清身体才刚恢复,他该早早的让人把湿衣服换下来。
他刚刚被负面情绪冲昏了头脑。
“冷?赶紧把湿衣服换下来,是我的问题,我不该逼着你讲话……”
苏临清脑袋浑浑噩噩的,他说冷也是真的冷,眼眶哭得红肿。
傅砚淮照顾人已经足够娴熟了,他没花两分钟就把苏临清扒干净,换了身干净暖和的睡衣,然后塞进被窝里。
“还冷吗?哪里难受?”傅砚淮半蹲在床边,握着苏临清的手。
苏临清往被窝里缩,鼻音很重,说话声音也哑哑的,整个人很蔫。
“头有点痛……”
傅砚淮伸手探了探苏临清额头的温度,脸色更难看了,神情自责。
“有点低烧,你身体才刚恢复,抵抗力很差,我去拿药。”
苏临清拽紧男人的衣角,他脸色有些苍白,可眼眶却哭得红通通,像是可怜巴巴的兔子。
“你说,你害怕再看到我沉进水里的样子?是你从水里把我救上来的吗?”
傅砚淮此刻比较关心苏临清的病情,他低声回应:“是,怎么了?我应该早点去的,如果再早点发现,你或许根本不会昏迷这么长时间……”
原来是这样。
难怪了,难怪他拍那场落水戏时,隐约在水里看到有人朝他游了过来。
是傅砚淮。
一直以来,都是傅砚淮。
他以为现实里无人救他,可事实上,傅砚淮朝他伸手了。
傅砚淮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