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星粥愣愣闭上嘴巴,皱着眉头打量插话的人。
温虞目不斜视地越过他,跟在传话的人身后走进去。那人将他带到楼上包厢外,替他敲开包厢的门以后,就放下手侧身给他让路,示意他自行推门进去。
门内有昏暗暧昧的光线泄出来,看起来里面并非什么正式场合。温虞忽然就有些想打退堂鼓,心中忐忑犹豫地站在原地没动。
传话的人不等他左右摇摆,抬起手来替他推开了包厢门。流转的灯光投落在他脸上,包厢中奢靡玩乐的画面映入视野,几乎人人怀里都搂抱着情人,鲜少有人抬起头来正眼看他。
温虞先是松了口气,而后眼皮轻轻一跳。他还没落魄到这个地步时,虽然也是吃喝玩乐挥霍放纵,但却从没踏入过这类场合。
想要退缩的念头愈发强烈,他不自觉地抬起一只脚来。江耀那道低沉淡然的嗓音,陡然从门的右侧响了起来:“进来。”
视线顺着声音跨越被门挡住的地方,温虞看见江耀独自坐在单人沙发里,怀里或是身边没有任何人在。
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下来,温虞抬脚跨入了包厢门内。听到身后门缓缓合上的动静,他朝右侧的单人沙发走过去。
江耀长腿交叠随意地搭在矮几边,表情在薄纱般的昏淡光线中有些模糊,说话语调听起来极为漫不经心:“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温虞没由来地喉咙轻微发紧,“……我来还手表。”
“手表?”江耀拿起放在旁边的那块表,“这是我的手表?”
温虞眼中情绪微微滞住,半晌才不怎么自在地开口:“两年前在度假山庄,你落在我房间里的手表。”
“是吗?”江耀的声线里透着诧异,捏住那块手表垂眸淡淡开口,“我怎么不记得还有这回事。”
温虞脸上忽然就烧得厉害,愈发觉得站在江耀面前的自己,就是陈星粥口中嘲讽的那类人。两年前的事江耀早已不记得,只有他还厚脸皮地上赶着来倒贴。
“那大概是我记错了。”他拼命地给自己找台阶下,想要让自己在江耀面前看起来,至少还保留有最后的脸面与尊严,“江先生把手表还给我吧。”
他动作急促地伸手去拿手表,指尖触碰到男人手指时,被对方反过来自然地握住了。
“不过我的手表柜里,的确还少一块手表。既然你说这是我的手表,那应该就是我的没有错。”江耀缓缓松开他指尖,“除了来还手表,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温虞本就醉翁之意不在酒,可当对方这样直接地问起时,他反而变得愈发难以启齿起来。
“如果没有别的事——”江耀淡淡开口,似乎是准备让人送他走。
慌忙之下也顾不得其他,温虞想也不想打断他问:“你现在单身吗?”
大概是对他的问题有些意外,江耀停顿了几秒才回答:“单身,怎么了?”
温虞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指尖弯曲死死扣住裤缝,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说出口。
如果是与他毫无干系的人,自然不会平白无故借钱给他。所以温虞脑子里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和江耀建立起能借钱的关系。
重新做朋友大概是天方夜谭,毕竟他曾经让江耀丢过脸。所以温虞如今就只能赌,江耀还喜欢自己这张脸。
但光是覥着脸主动找上门来,就已经耗光了温虞所有的勇气。从小到大这么多年里,他听过的告白话语无数,也曾经无数次冷淡地拒绝别人。
温虞早已习惯了被人告白,如今让他反悔自己当初说过的话,又重新回过头来找江耀告白,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羞耻与丢脸。
沉浸在尊严与现实的天人交战中,温虞迟迟没有开口回答他的话。
“温虞,”没有充足的耐心等他想好,江耀放下搭起的长腿叫他名字,“我是不是单身,和你有什么关系?”
“给你三秒时间回答,我不是一直都有空。”男人下了最后通牒。
温虞如梦初醒般对上他视线,继而难掩忐忑不安地抖动着睫毛,破罐子破摔般地握紧拳头问:“你还喜欢我吗?”
“如果你还喜欢我,”他脸颊滚烫地偏开目光,看向旁边无人的空气里,握紧的掌心已经洇出汗意,江耀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如同慢火炙烤着他的呼吸,温虞咬紧牙关强忍着不露怯,“……我可以做你男朋友。”
“男朋友?”江耀的尾音微微上挑,似乎是轻轻笑了一下,“听起来不错,你过来一点。”
尚未从情绪的枷锁中脱离,温虞茫然地朝他走近一步。
“头低下来。”江耀说。
温虞依言照做在他面前弯腰低头,江耀那张两年未见的英俊脸庞,忽然就在眼前变得清晰真切起来。他看到了江耀唇边噙着的哂笑,也看到了江耀眼中的兴味盎然。
他猛然意识到了不对劲,但似乎为时已晚。
江耀修长的手掌抚上他白皙的后颈,“但也只是听起来而已。”男人掌心的动作看似温柔,却将他压得完全起不来,“我现在不需要男朋友。”
温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过,我还缺个床伴和情人。”掌心从他的脖颈缓缓移到后脑勺,按住温虞的头往面前压了压,嘴唇逗弄般地蹭过他的耳朵,江耀暧昧又恶劣地勾起唇角,“你要不要做我的情人?”
“情人?”浓浓的羞愤涌上心头,温虞气得嘴唇哆嗦起来,“你凭什么——”
“你才是凭什么。”江耀轻描淡写地接话,“你现在已经不是锦衣玉食的少爷了,温虞。”他指尖抓着温虞柔软的发丝,“两年前你说过的话,我可没有忘记。”
“既然做男朋友要下辈子,那你就来做我的情人好了。”
“毕竟反悔自己说过的话,也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
“没有说到做到的,可不是听话的好小孩。”江耀低声懒懒总结。
温虞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挣扎着从他的指尖脱离,强忍翻涌的怒意冷声开口:“想让我做你情人,下下辈子吧。”
“当我今晚没有来过。”他气冲冲地撂下这句话,转身头也不回地开门离开。
江耀坐在沙发里没有动,目睹包厢的门打开又关上,他这才轻轻摩挲起指腹来。
抓过温虞发丝的右手指尖,似乎残留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就连他去摸温虞后颈时,掌心下也并非干净的皮肤触感。江耀轻皱着眉头低头去看,借着包厢内不怎么明亮的光线,他看到了指腹上细碎的白色粉末。
确认过那是面粉以后,江耀抽出纸巾擦干净手,起身走出包厢给人打电话。
“查一下温虞这两天什么情况。”电话接通以后,他直截了当地开口。
“温虞?哪个温?”电话里的人问,“是上半年出事的那个温家吗?”
“是。”江耀面色如常地回答,“另外,”话语顿了顿,他又淡声补充,“他接下来两天的动向也发给我。”